第37章 枯骨
林鳳烨到底還是帶了麒麟下山,這次倒是再也不怕承天對麒麟再做什麽,不苦真人将麒麟氣息中駁雜的東西都去除了個幹淨,承天怕是不能再輕易找到這小家夥了。
當日送走林鳳烨,不苦真人回頭就叫宗靜海紙鴿傳信各地弟子随身佩戴乾元石,小心防範,若有不對立刻傳信回山。
“師父是怕承天仍會對師弟們下手?”雲雷看着宗靜海應着去辦事,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苦真人端着茶杯喝茶,“承天這次被我傷得不輕,他若想要迅速恢複,便還是要施展那陰毒手段,小心些總沒錯。”
“師父為何不幹脆除了他?”雲雷不解。
“時候未到,一縷神魂誰知他藏身何處?蹤跡都難尋,如何能除得去?”不苦真人放了茶杯,“當啷”一聲輕響敲在雲雷的心頭。
“我總覺得這家夥還要生什麽事端。”雲雷鎖了眉頭嘆氣似的說了這麽一句。
一旁楊澔也跟着點頭,“師父,雖說是巧合,您不覺得也太過巧合了嗎?他下手的對象怎麽就都是咱門兒裏的人了?這事兒啊,我覺得也沒完呢。”
不苦真人目光在兩人之間走了一個來回,不置可否,反說起了另外的事情,“上次你倆說的也不怎麽清楚,那承天養麒麟的陣中究竟如何光景,再跟我說一遍。”
師父轉移了話題,雲雷也不再在事端不事端的問題上打轉了。仔細回憶着當日情景,竟可能詳細地跟不苦真人說了一遍。
不苦真人聽着,表情沒什麽變化,在雲雷落音之後撫着手掌慢悠悠像是自語,“這陣法不像是你所言養邪物那般簡單,聽起來倒像是失傳已久的化靈大陣,只是這魔族咒文承天是從何處學得呢?”
“化靈陣?”雲雷眼睛一亮,“我也覺得不太對勁,若要養邪物幹嘛放只麒麟在裏面?”
“承天到底是道門出身,人類的身體對魔氣的承受多少都是有個限度的。那承天就算是修了魔道,總也還是個人,他若直接養邪物,怕是不能為他所用。麒麟天生祥瑞,靈氣充沛,卻太過純粹,承天顯是運轉不了那麽純粹的靈氣才想法子用了化靈陣用妖氣邪氣來中和麒麟的靈氣為自己所用。只是那只麒麟,他是從何處尋得?”不苦真人一語道破承天目的,卻又被另外問題困擾,“這世間數百年未再現一只麒麟了,看那麒麟的年歲,顯是剛出生沒多久便被承天抓獲,為何這等靈物會這般輕易被捕,那大麒麟又在何處呢?”
“師父?我們不是在說那承天嗎?”雲雷看不苦真人又開始糾結那只麒麟,小聲提了一句。
“啊對。承天,哦對了,雷雷你是不是又動用過本源妖力了?”不苦真人被拉回跑偏的思維,馬上又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偏。
雲雷怔了怔,随即低頭,“嗯”了一聲,又短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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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澔按住雲雷肩頭,上前一步,“怎麽了師父?他在承天的神識空間中使用過妖雷。”他這話說得有些小心,說到這個話題師父和雲雷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楊澔直覺雲雷會因着使用妖力出現什麽問題。
不苦真人搖頭,“不是這個,這妖力他還是用得的。”
雲雷低着頭聲音有些發苦,“之前被旱魃抓傷了。”
兩人這對話讓楊澔聽不懂,他看向不苦真人,“師父?什麽叫本源妖力?會有什麽問題嗎?”
“楊澔,我……”
雲雷話未竟,被不苦真人打斷,“這事兒你倆回去再說,只再別輕易動用這力量了,你體內妖力又有所增長,我的封印卻絲毫無損,我之前還以為是我感覺出錯了呢。”
雲雷苦笑,“師父怎能出錯,只是師父的封印似乎在生死關頭也封不住這妖力了。”
從不苦真人那裏出來之後楊澔便沒能按捺得住,急急拉了雲雷回落雲院,一把将人按在了石凳上,“什麽是本源妖力?會有什麽問題?”
雲雷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心神恍惚的樣子,“本源妖力,就是我與生俱來的妖力,能夠修複身體上的任何傷害,代價是……未來的壽命……”
“哪來這麽邪性的妖力?!”楊澔一聽就急了。
雲雷反而平靜了下來,淡淡一笑,不甚在意的樣子,“其實就是妖王告訴我的法子,打開了妖族護命的丹元,燃燒妖力和未來的生命護住當下的生命,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甚至在刺激得妖力澎湃到控制不住時,不待我生命終止便會妖性大發,壓制住人性。”所以,它在妖族中都是禁術,除了歷任的妖王,也沒多少妖族知道了。
楊澔的手有些抖,攥着雲雷的胳膊,指節都白了,“那不用了行不行?”
雲雷慢慢掰開他的手指,彎了彎嘴角像是在笑,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有了,“不用,當時我就沒命了啊。再說,本命丹元一旦打開,并非你想不用便可不用的,生死關頭它會自動啓用的,連師父的封印都封不住它啊。”
楊澔一把将人攬進懷中,聲音在顫抖,一字一句咬牙,“我必不會再讓你受傷!”既不能阻止那力量便不給他使用的機會吧。
默了片刻,雲雷終是擡手環上了楊澔的腰,嘆了口氣将臉貼上了他的腰腹,“我盡量不受傷。”
青荇又上山來找雲雷,帶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黎琴醒了。
被承天奪舍之後,黎琴便是一直處于昏迷狀态,青荇自覺是自己的朋友,自己有義務照料他,便負起了照料之責。這兩日已過,黎琴總算是醒了過來。
人是雲雷帶回來的,雲雷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的。聽青荇如此說了之後便與青荇一道下山去探望一番,自然,楊澔也是跟着的。
床榻上,黎琴面色蒼白,仍是無力起身,見雲雷到來便掙紮想起,雲雷一手按在他身上,“無妨,你躺着便好。”
黎琴苦笑,“倒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雲雷搖頭,“你無事便好。”
不熟,似乎也沒什麽話好說。寒暄兩句,便開始了沉默。
黎琴咳了兩聲,忽然道:“雲天師還需小心為好,那對我行奪舍之法之人似乎對正一門敵意頗深。”
要說這黎琴也算是道門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了,被承天奪舍仍能保持內心一絲清明。
幾日中,一絲神識堅守靈臺與承天僵持不下,雖無法控制身體的主權,外界聲音卻是避不了他。
黎琴一邊慶幸這承天用他的身體四處亂跑沒有驚動龍虎山的人一邊暗自留心承天的動向。無意中便聽到那承天在四處打探正一門的消息,也不知是誰跟他說:正一門得天獨厚,上至不苦真人下至弟子小輩個個靈力深厚,承天若想快速回複昔日狀态,與其對那些雜魚下手不若将目标放在正一門上。
“嚯,這是将我們當成羊圈裏的羊任他随便宰割麽?”楊澔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黎琴也不接他話茬,喘了兩聲,接着道:“你們最近小心為妙。承天此人不是善與之輩,難纏得很。也不知是何方神聖,以前竟是從未聽過這樣一位名號。”又道,“聽那說話之人似乎頗有看戲的興致,也不知正一門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雲雷也不多言,道聲“多謝”又略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回了正一山莊,雲雷一刻也未耽擱便将此事告知了不苦真人。
不苦真人毫不在意,“看正一門不順眼的多了去了,有本事便只管來。那承天也蹦跶不了幾天了。”
楊澔不解,“師父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不苦真人慢條斯理理着袖子,一派高深莫測,“且等幾天,等你四師兄回來便有分曉。”
陳堯回山時正是十五,當夜夜空一絲雲片也無,月亮又圓又大,玉盤似的低低壓在樹梢上。
陳堯便是在月上中天之時呼哧帶喘地闖進了正一山莊,害守門弟子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上門找茬呢,待看清楚是四師兄回山,還來不及打聲招呼便只看到了四師兄遠去的背影。
“師父!師父!”陳堯一路雞毛子喊叫地驚飛了無數飛鳥,引來衆師弟的圍觀。
“躲開!躲開!看什麽熱鬧,忙着呢忙着呢!”陳堯大嗓門兒嚷嚷。
四師兄脾氣爆,輕易也沒人敢惹,見師兄不耐煩,師弟們一縮脖子回屋睡覺去了。
雲雷楊澔和宗靜海對望一眼跟着陳堯屁股後頭直奔不苦真人的院子。
“師父!師父!”陳堯也不在意後面跟了三條尾巴,一把推開了院門一個勁兒咋呼。
不苦真人立在屋門前,不輕不重斥了一句,“毛毛躁躁像什麽樣子!”
陳堯嘿嘿直樂,“還像什麽樣子,您老人家命我三更之前趕回來,累死我了都。”揮袖随意抹了把汗,雙手遞上一個錦盒,“幸不辱命,師父你是不是該獎勵我點什麽?”
不苦真人一個響頭敲下去,“別瞎貧了。”
錦盒在不苦真人手中打開,月色下,裏面赫然是一截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