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拖延症
我有些窘迫地在沙發上挪動着屁股,描述了一下自己現在無法與男友親密接觸的狀況。
"所以我應該告訴他我之前遇到的事情麽?"我焦急地問,"這會有幫助麽?"
"是否有幫助取決于對方的反應。"康思狄平靜地回答,"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是否信任他?你們感情有多深?這是否會影響你們未來的關系發展?你能接受這樣的發展麽?"
我嘆了口氣。他總是用更多的問題來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呢。
不過仔細思索一下,确實這些都是重要的決定因素。
"我之前只在工作時接觸過他…"我老老實實回答,"他是…很溫柔,同時也很嚴格的人。我蠻信任他的。我們剛開始交往,還沒明确關系或者怎麽樣…"
未來的發展----這确實也是我擔心的。"如果告訴他,應該還是會有影響吧…我不希望他以後跟我交往時總覺得我是個受害者,要格外敏感小心什麽的。"
康思狄點點頭:"所以你覺得…?"
結論顯而易見。"也許和他多加深些了解再考慮吧。"我長長吐出一口氣。
"你自己對這件事是怎麽看的呢?"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會覺得…自己被玷污了麽?"
"也…不會吧…"都什麽年代了,我覺得這有點矯情,"我去醫院檢查了,沒染上什麽病。現在身體上應該沒關系了。"
我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講了自己那個腐爛掉的夢。康思狄認為我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的身體并沒有因此有什麽問題,但潛意識裏還是會介意。
即使反複告訴自己,錯的是強奸犯而不是我,我的身體已經康複,名譽也沒有受損,還有關心我的親友,但…我的內心深處可能還是有那麽一個陰暗的角落,覺得自己就像自慰時用過的手紙,被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即使撿出來弄幹淨撫平,還是會有揮之不去的惡感。
我是個人,不是手紙。但當那個人用神志不清的我洩欲時,他就是把我當成了手紙。
人的共情能力現在反而成了掣肘。被物化的對象要重新相信自己是個人,反而要付出額外的努力。
"身體沒有留下持續性損傷,也知道髒了之類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但依然會介意被侵犯的事情也是非常正常的。"康思狄表示,"告訴自己确實沒那麽糟,和正視自己的真實感情并不矛盾。過分壓抑可能适得其反。"
我把背後的墊子拽到懷裏抱着,微閉上眼睛。
"你會覺得自己不配再有正常的關系了麽?"
正确答案是很明顯的,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麽?"沒什麽不配的吧…但我希望能自然地與喜歡的人親熱,不被之前的心理陰影幹擾。"
"你知道這個很好。"康思狄贊許,"不過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不用急。"
"那其他方面呢?你會覺得…難以相信周圍的人麽?"
我徹底閉上眼睛,突然醒悟了,"我确實…在懷疑…擔心他們可能會傷害我…"
"是因為你還不知道是誰做的麽?"
"應該是吧…我的朋友和同事都有可能啊…"我說了去查監控沒有成功的事情,康思狄點點頭:"真相可能很難查清。你可能要做好最終也搞不清發生了什麽的心理準備。"
我驚訝地看着他:"可是不查清真相,我怎麽能翻篇呢?"
"你查清真相就能翻篇了麽?"康思狄反問,"有很多人清清楚楚知道是誰侵犯了他們,甚至對方已經受到法律制裁,但被性侵的事實是不會因此改變的。"
我忽然覺得很受打擊。本來想着查明真相一切就能不一樣了呢!
"你最好早些開始做好心理準備。被侵犯是一夜的事情,身體幾周就可以複原,但心魔…"康思狄看到我驚恐的神色,還是改了口,"可能需要更久的時間。"
"你有什麽确實沒有嫌疑,也不像父母那樣會求全責備的親友麽?"
我愣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
***
我第二天下了班就跑去離家不遠的一幢高檔公寓。門房在樓下打電話确認後才把我放上去。
門開着,樓道裏堆了些紙箱,還有工人在搬家具進去。我探頭探腦地張望。
"小灰灰~"一只大手招呼上了我的頭,我被按得差點磕在門框上。
"齊飒!"轉過身,我看着闊別七年,周日晚上剛回國的表哥,不由咧開嘴。
齊飒比我大三歲,基本就是我的ps放大高端版本。明明看着非常相像,但就是比我高大比我帥氣,家裏還更有錢。啧!
小時候總希望長大可以變成表哥的樣子,一路追随着他的腳步前進。不過三歲的年齡差導致我上了他的初中,他就已經去了高中,到了高中他又上了大學。好不容易考中他的大學,他竟然大四直接交流出國了,本科畢業加碩博連讀七年才回來。
當我18歲生日時,還是得仰頭看他的俊臉,我就知道自己永遠也追不上他了。
齊飒出去幾年沾了不少外國習氣,直接給了我個熊抱,然後像以前一樣拼命胡撸我的頭發。
"好啦好啦要禿了!"我揮開他的手,"在搬家?要幫忙麽?"
"差不多了,這是最後一批。"齊飒把幾根散落下來略長的頭發撫到腦後,"進來看看吧。"
"齊飒,你的音響要放哪兒?"我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渾身都僵住了。
賈賦黎拎着一個低音炮走了過來。他漂亮的臉上冒着細密的汗珠,雙頰緋紅。
"啊,蕭恢。"他沖我閃了下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你也來啦。"
"賦黎…"我羞答答地打招呼,懷裏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說了交給工人搬就好啦,你怎麽還跑上跑下的?"齊飒皺着眉。
"你不是最寶貝你的音響了麽?別給碰壞了。"賈賦黎進了門,"這套是放卧室還是客廳?"
"放客廳吧,随便擱地上就行,待會兒我再擺。"齊飒推着我的背,"好了,進去進去。"
賈賦黎和齊飒是大學同寝呢。我想起18歲生日那天,表哥帶着他的好友來給我慶生,順便祝賀我成為他們的學弟。
我第一眼看到賈賦黎,就感到一陣眩暈----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明明是一張端正陽剛的面孔,五官卻精致得分毫不差,仿佛是用最精密的儀器按照最嚴格的黃金分割比例精雕細琢,又特意加了個渾然天成蒙板。這是女娲3D建模激光打印反複研磨的成果,我們則是她随手甩的泥點。
當賈賦黎沖我莞爾一笑,說你們兄弟倆長得還真像時,我耳朵裏嗡嗡直響,幸福得簡直要窒息。
不過那天之後,齊飒就忽然出國了。因為專業不同,我之後和賈賦黎也不再有什麽交集,只是大一在校園裏偶爾能夠看到他獨自一人的身影。每次瞥見都能讓我激動半天,但從來沒有勇氣上去搭讪過。後來在公司也是同樣,直到那天晚上----
不行,我得問他。
"賦黎,我…能問你件事麽?"我悄悄湊過去。賈賦黎看我緊張的樣子,擡眼看了下正忙着指揮工人的齊飒,也壓低了聲音:"什麽?"
"那天在酒吧…"我緊張地咬了下嘴唇,"你記得最後到底是誰把我送回家的麽?"
他皺起眉頭:"呃…這有點久了啊…而且我當時也喝得有點多。只記得應該和你很熟,具體是誰…"
我有點失望:"哦。你要是之後想起來能告訴我麽?"
"當然。"他點點頭,忽然笑得很傾城,"你喝多了還真好玩呢,有問必答的,叽叽咕咕說個不停。"
我從頭頂燒到腳趾。天,我特麽都說了些啥???
"我,我完全不記得了!"我簡直要哭,"拜托學長也忘掉吧!我…我說的不算數的!"
賈賦黎壞笑得像個堕天使。齊飒溜達過來:"怎麽這麽開心?"
"你弟弟很軟萌。"賈賦黎沖他眨眨眼。
齊飒抿了下嘴:"別欺負他。"
"是是是,你弟只有你能欺負對吧?"賈賦黎拍拍齊飒的胸口,我站在旁邊都被電得一陣酥麻。
我看着表哥,想起自己是為什麽急匆匆來找他的,一下子就覺得…還是下次吧。等下次賈賦黎不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