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醫生登場
曾彌早上買了油條和豆漿給我吃。
那油條真是噴香又蓬松,我開心地拿起巨大的一根叼在嘴裏。
曾彌抓住油條另一端一下子塞進了我的喉嚨。我被猛地噎住,完全喘不過來氣,試圖閉上嘴用鼻子呼吸。但曾彌捏住了我的鼻子,逼我把嘴張到最大,絕望地一邊作嘔一邊喘息。
我淚眼朦胧地擡起眼睛看他,才發現那根本不是曾彌。他陽光帥氣的臉扭曲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模糊不清。那根油條使勁捅着我的咽喉,幾乎戳進食道。對方還在把馊掉的熱豆漿硬灌進來,嗆得我幾近暈厥。
"小灰?小灰!"我腮幫子一陣生疼,拼命睜開了眼睛。
曾彌拍着我的臉把我弄醒,下手太重簡直像在打耳光。
"你又做噩夢了?"他眼睛裏滿是疲憊和擔心。我感到自己臉上全是眼淚和口水,背上一層冷汗。
我喘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枕頭上也已經濕了一片。
"你這幾天夜裏一直翻來翻去的,現在聽着都要窒息了。"曾彌拿紙巾給我擦臉,"你到底是怎麽了?"
***
-"你有親人或者好友可以向他們訴說麽?"
-"…我…不敢跟他們說…"
-"為什麽不敢呢?"
***
我周日晚上回了趟家。父母很開心地燒了一桌菜,我們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你認識什麽女孩子了麽?"他們不厭其煩地反複問我,"你們公司女生少,但你不是周末會和朋友出去玩麽?沒遇到合适的?"
"沒有。"我嘟囔着,假裝覺得新聞很有趣。
電視上在播國外學生抗議校園性侵事件頻發的報道。
"美國一名大學生強奸醉酒女子後,卻僅被判入獄六個月,實際服刑三個月。受害者在社交網絡上撰文申訴,引起了極大轟動…"
"喝得爛醉倒在路邊,本身就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嘛!"母親嗤之以鼻,"這種女孩子真是自作自受!"
"這父母也有責任,怎麽不好好教育女兒注意安全!"父親也點着頭,"現在還弄得人盡皆知,女兒一輩子都毀了!以後怎麽嫁得出去喲!"
我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胸悶得發疼。我自己的父母啊,也是毫不猶豫地譴責受害者呢。
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兒子也遇到了一模一樣的事情,會是什麽反應呢…
肯定很讓人心碎吧。
我不敢再吃飯,擔心待會兒又得吐了。
"你怎麽吃得這麽少?多吃點!你都瘦了!"母親往我碗裏夾菜。我搖搖頭站起身,念叨回去還有工作,匆匆告辭離開了。
***
-"我父母…就是會說'在外面喝醉酒遇到什麽事都是自作自受'的那種人…我已經很自責了,真不需要他們再撒把鹽…"
-"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确實應該更小心的…"
-"也許你确實可以試着去規避一些風險,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是不法侵害的受害者,你需要記住的就是,這裏唯一錯的就是傷害你的人。這不是你的錯,記住,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嗯。"
***
我熬到周三就受不了了,緊急約了離家最近的一個心理咨詢師,就在我住的公寓對面樓上。
康思狄醫生四十多歲,微微下垂的眼角隐約着細紋,看起來很安逸和藹。
"我…最近很難入睡,睡得也不踏實。"我開門見山,"我上周五…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我揉了揉酸漲的眼睛。
康思狄循循善誘着引導我說出了自己的經歷。雖然很難以啓齒,但總覺得…能說出來還真的好一些了呢。
"你考慮過報警麽?"
"這…頂多算人身傷害吧…"我苦笑,"而且我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康思狄點點頭表示理解,就沒再提了。他反複強調這不是我的錯,最後讓我躺在治療椅上聽着他的聲音全身放松。
完全安靜下來之後,我半睡半醒間,腦子裏開始不受控制地閃現各種淩亂的畫面。大多數只是平常的工作和生活情景,我無意識地試圖把這些串起來,識別出些邏輯。
一個極其熱辣的吻,唇舌糾纏,嘴角被刺破的地方隐隐作痛。
我渾身一震,驚醒過來。
康思狄說希望我臨睡前可以按他剛才說的練習全身放松,如果感覺有幫助,并且還有需要,就再約下次時間。
當天晚上放松之後,我雖然很快入眠,卻差點在睡夢中呼吸暫停。
***
我還是沒有告訴曾彌,他也不再追問。我起來洗了把臉,回到卧室卻發現那家夥公然躺在我的床上。
"嗯?"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要我睡你那兒麽?"
"怎麽可能…"曾彌也困得睜不開眼,"上來吧。你要再做噩夢我就把你叫起來,咱倆都省事。"
我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但也懶得争執,乖乖爬進了被子。曾彌背對着我,很快打起了呼嚕。
我可以感受到身邊他的體溫,非常慶幸他沒有試圖抱着我之類的。我也閉上眼睛就睡着了,竟然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