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少女纖瘦的身軀慢慢蜷縮起來,愈發顯得單薄。郭嘉盯着王妩看了許久,廣袖中,握筆執劍穩如泰山的五指漸漸僵硬起來,最終冷冷哼了一聲,拂袖起身,卻是一言不發,徑直出了帳門。
身側的人影一空,王妩好似終于沖破桎梏,眼淚瞬間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簌簌落下,再無顧忌。
她縮了縮腿,環臂抱住膝蓋,整個人蜷得更緊,強忍着哽咽不出聲,只一下下壓抑地抽泣,淚如雨落。
仿佛和她起伏不定的心緒相呼應,一貫秩序井然的帳外,在這時卻驟然響起了些微喧鬧的人聲,格外突兀。
片刻之後,郭嘉去而複返,神色如常,眼底卻是出現了一抹在他身上絕無僅有的猶豫隐憂。
然而看到王妩的樣子,他卻是愣了神。
那個敢當面譏諷,刺得他險些顏面盡失的倔強女子,那個身材修長纖細,能縱馬馳騁的潇灑女子,此時卻是哭得滿面濕痕,團成一團的身體随着一下一下地打嗝抽搐打顫,無助得仿佛一只被暴雨淋得濕透的貓。
郭嘉輕嘆一聲,上前取了薄被,将她全身蓋住:“看看摔到哪裏了,我去找軍醫要藥。”
***
這一天晚上,王妩還是離那矮榻遠遠的,坐在案前,望着輿圖發呆。
不過哭了半天,此時夜深之時,聽着帳外有序的腳步聲一撥一撥地走過,人聲俱寂,她反倒是平靜下來。
帳中燈火不滅,火苗好似帶着王妩的心思一起上下跳躍。
聽郭嘉和曹操商談的口氣,近日就要動身去徐州。其中确切的定計,郭嘉借了竹片手書一途沒讓她聽到。可她畢竟不是一無所知的閨閣婦人,也不是真正受限于時勢的古人,從曹操的提議,再到之後兩人的只字片語,談及劉備的口吻,也猜了個大概。
王妩攏了攏搭在肩頭的薄被,如果郭嘉還不想讓曹操知道她的存在,此行勢必要将她一起帶着。此去徐州山高水長,應該能有機會讓她脫身。最壞的打算,至多到了徐州之後,再想法子诓劉備一回……
想到這裏,王妩的目光不由往矮榻上掃去,卻正好對上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眸。
郭嘉不知何時從矮榻上坐起,臉朝外,似看着王妩,卻又似乎是越過王妩看向她身後低垂的帳門,一貫清亮幽深的眼神中竟隐隐有些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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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妩不安起來,暗自摸了摸又綁回小腿外側的短刀。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響起守衛的高聲盤問,聽聲音距離帳門還有些距離,似有什麽人要進賬,被攔在了外面。王妩心頭一凜,一個念頭還沒轉過來,眼前一花,手腕就被一只微涼的手牢牢扣住,帶離短刀刀柄的接觸範圍。
“別做聲,我出去看看。”
郭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的臉已然是近在咫尺。王妩根本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從榻上到案前來的,只覺得手上的力氣好像突然之間全部消失,而下一瞬間,手腕一松,那只手連掙紮的時間都沒給她,就松了開來。郭嘉已經草草披了件披風在肩,掀開帳門,走了出去。
王妩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看到外面星星點點的火光,照出人影憧憧。這才想起,現在正值深夜,她身在暗處,而帳外的守衛距離帳門至少五步,在火把跳躍的光下,帳門這一開一阖的短短時間裏,就算盯着她這個方向看,也未必看不清她的身影。
厚重的帳門落下,郭嘉的聲音在外面朗朗響起,清亮又疏懶,熟悉又陌生。好像只隔了一重帳門,那個有着強大自信,定策于千裏之外的謀士立刻又化身成為了那個萬事皆不挂心的清冷狂生,前一刻與後一刻,卻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郭奉孝。
王妩有些發怔,起身站到門簾邊上,小心地掀開一條縫隙往外看。
郭嘉的身影愈行愈遠,漸漸在星子一般的火把長龍中變得模糊而不可見。而那條火光組成的長龍,卻清晰地在夜色裏橫于王妩眼前,如同盤踞在帳外,将郭嘉的營帳一圈一圈地纏繞于其間。好像拱衛,卻又隐隐像是巨蟒獵食時将獵物牢牢纏緊,直至窒息。
王妩皺了皺眉,痛哭了一場之後,手足還有些虛軟,可占據腦海心扉的憂慮卻如同随着眼淚一同流了出去,心緒寧靜。
她明明記得,之前郭嘉的營帳前只有五六名兵士為一組,每隔一個時辰,其中三人得以換班,每隔一刻,又有一組巡營的隊伍從帳前經過。何時又出現了那麽多守衛?
那條整齊的火龍似乎因為郭嘉的到來而出現了一陣扭曲,好似龍腰輕擺。
王妩将縫隙掀得大了一些,側過半邊臉探出去,想趁機再數一數,現在門前有多少點火光,多少守衛。
而就在此時,一個颀長的人影,慢慢從火光那頭走了過來。昂首挺胸,步履穩健,垂在身側的廣袖飄飄,舉着火把的另一只手,袖子從手腕處落下,堆在手肘之處,在火光中形成一團黑影。
等王妩注意到那個人影的時候,那人已被距離營帳最近的那名守衛攔了下來。
“怎麽?不認得我麽?”
那人的聲音有些耳熟,王妩凝神想了想,像是六日前強闖郭嘉營帳,怒斥他“行為不檢”的那位“長文兄”。
曹操其實提到過這位“長文兄”名曰陳群陳長文,只不過王妩那時候方寸已亂,全沒有留意,只記得他看見郭嘉将她撲在薄被裏時那一番聽得人雲裏霧裏的長篇大論。
那守衛似認出了陳群,躬身行了一禮,卻仍是攔着他,詢問其來意。
陳群惱起來:“我要見奉孝,自然是有軍事要策相商,難道這也要告訴你麽?這也是你能聽的麽?”
王妩見他似乎向營帳的方向望來,急急忙忙掩起了帳門。然而,她突然發覺,這位“長文兄”說話的語氣固然惱怒嚣張,聲音卻是壓得很低。比起那日他在帳前叫罵時,相差甚遠。
王妩突然覺得這是個機會。
以郭嘉的性子,缺席中軍帳議事,定然不是一次兩次。而唯獨只有這個陳群前來叫罵,顯然若非這個“長文兄”是個行事作風極頂真的人,一板一眼,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就算是郭嘉是曹操最信任的親信也亦然,就是他本身就與郭嘉不合!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既然說郭嘉“行為不檢”,顯然就是已經知道了郭嘉帳中藏了個女子。王妩覺得,若是她現在沖出去,在這個人面前聲淚俱下,說是郭嘉擄劫而來的良家女子,家中自有夫婿子女,他絕不會放過這麽一個活生生的“證據”,責郭嘉于軍令之下。
若要尋機脫身,和這樣一個眼高于頂,罵人能罵得滔滔不絕,卻被郭嘉直接叫人扔出去的讀書人打交道,總比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處于郭嘉的眼皮子底下輕松一些。
而就算這事最後捅到了曹操跟前,王妩只要咬緊自己是尋常良家女,占了先機,郭嘉要證明她是公孫瓒的女兒,好歹還能再拖些時間。
更何況,實在不行,她還能在白日裏郭嘉脫口而出的那兩句詩裏做些文章,順勢就引曹操誤以為郭嘉是穿越者,将這一潭水徹底攪亂!
諸事混于一起,愈漸複雜。而作為唯一一個深知所有內情的人,她未必沒有趁亂得利,渾水摸魚的機會……
帳門厚重的粗布不知不覺被王妩攥得皺了起來,王妩深深吸了口氣。右腳的腳踝輕輕轉了一下,感覺到那把短刀正緊緊地貼着小腿,心中微定,當機立斷,一把掀開了帳門,擡腿就往外沖。
然而幾乎與此同時,一股勁風自她面目前刮過。王妩才擡起腿,腳還沒落地,眼前似有一抹極淡的黑影向她沖了過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眨一眨眼,只覺得腰裏的衣袋猛地一緊,一股生猛又巨大的力道将她勒得幾乎要閉過氣去,腳步不穩,身不由己地就往後倒去。
王妩心中大駭,嘴上已是多了一塊桑麻布似的薄布,被人牢牢壓着,捂住了那一聲從喉嚨口溢出的驚叫。
眼看帳門在自己眼前落下,将陳群和那守衛争執的身影隔在外面,機會一縱即逝,王妩又驚又急,顧不得那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高大的影子,用盡了全力掙紮起來。
但是扯住她衣帶的那只手紋絲不動,扣在她嘴上的手也如鐵石所鑄,王妩的餘光只能瞥到那只手上粗粒的皮膚,和虎口一片似被火燒傷的紅白交加的印記,那人不曾觸到她分毫,卻好像一道無形的緊箍咒,壓得半點都動彈不得。
外面的喧鬧聲漸漸小了下去,王妩的心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帳門被突然掀開,郭嘉沉着臉,好似帶着一陣風,快步走了進來。向王妩身後的方向揮了揮手,王妩正在用力往前掙,冷不防腰間和嘴上同時一松,慣性使然,整個人便生生向前撲了過去。
下一刻,郭嘉身上特有的清清淡淡的味道便将她圍了起來。
王妩猛地擡頭,“砰”的一下悶響,卻是她的額頭正好撞到了郭嘉的下颚。
一陣鈍痛,她下意識伸手去揉,卻正好看到郭嘉眼底的一抹焦慮和猶疑。
王妩不由愣了一下,匆匆将郭嘉推開,自己往後一口氣退了五六步,逃也似的,直至後背快貼到營帳的邊上,才停住腳步,又是懊惱又是失望,滿臉防備地望着郭嘉,望着那方才鬼魅般制住她的人影。
前一刻還空空蕩蕩的營帳中,除了王妩和郭嘉,還有兩個身穿深色短褐,腰間佩刀,頭戴帷帽的身影,一高一矮。
王妩心中劇跳,方才在她身後的人,火光下的影子高大得很,應該就是那個較高的人。可那個較矮的人,又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郭嘉好像一點也沒看到王妩眼中的防備和疑惑,也沒注意到她方才功敗垂成的意圖,似乎根本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只熟絡地向兩人點點頭,直接開口問道:“怎樣了?”目中的焦慮早已變成了胸有成竹的笑意,熠熠生輝,好似方才只是王妩的幻覺。
這兩人都是身形偏瘦,氣質卻偏偏極為淩厲。帷帽拿下來後,卻露出了兩張方方正正,平平無奇,丢到人群裏也找不出來的面容。
王妩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以前在小說裏看到的那些殺手刺客,越是長相平凡,越是出手不凡,令人防不勝防。
那稍微瘦小一些的漢子飛快地看了王妩一眼,旋即一言不發地走到帳門邊上,手扶刀柄,面朝外而站。
稍高些的那人卻沒有看王妩,只是變戲法似地摸出一樣東西交給郭嘉:“不辱君命。”
兩人打啞謎似的對話聽得王妩雲裏霧裏,正皺着眉細思,突然眼前一暗,手裏一沉,卻是郭嘉走過來,左手換右手,直接将那東西塞到了她手裏:“完璧歸趙。”
小臂長短,銅銷鐵弦,木制托手,正是她的臂弩。
只是光有臂弩,沒有箭囊又有何用?
然而這小弩射程不遠,勝在分量輕巧,适用于出其不意間近距離傷敵,可一不可再,像對郭嘉這種早就知道了有這把臂弩存在的人而言全無用處。王妩默默愣了片刻,便直接将臂弩挂回腰間,一句也沒有問起箭囊。
然而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突然想起來,這一高一矮兩個人的面貌固然毫無特色,但那一身深色短褐,卻似乎和她山林遇襲的那天晚上,跟在郭嘉身後的一衆人馬極為相似。
想到這裏,王妩的目光不由又向他們掃去。
聽曹操說,伏擊他們的是虎豹營……
而那人說了那四個字後便緊緊閉了嘴,垂目不言,老僧入定般地跪坐在榻前,坦然任憑王妩打量。
“主公既然已經發現了,徐州你是定然不能去了。”郭嘉也退回到案邊坐下,清越溫潤的聲音伴随着修長的手指在木案上輕輕敲擊,聽不出喜怒,卻好像一個驚雷落在王妩耳邊,驚得她心口漏跳一拍。
“你是說……曹操……知道我在這裏……”王妩臉上的血色一剎那間褪盡,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帳前的守衛換了人,我之前出去時,還未走出五步,就有人向內張望。多半陳長文一言,引起了主公的疑心,只是現在還沒有十分的把握,唯恐貿然進帳搜人,沒有結果,徒惹我不快而已。”
好像沒有注意到王妩的反常,郭嘉面色不改,語氣也很鎮定,只是眼底不見了清輝般的笑意,又複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不對!
曹操來時的興致高昂,全然一派真心信任郭嘉的樣子。那臨行時的殺機,分明就是因那兩句詩而起!
郭嘉帳外的守衛被曹操換了人,而那突然多出來的兵士多半也是曹操所派……
心思電轉間,王妩目色微凝,緩緩落到郭嘉身上。
曹操疑心的不是郭嘉帳中藏沒藏人,而是郭嘉!那兩句歌詞是出自郭嘉之口,而郭嘉又是史書留名的遠見卓識,鐵口直斷孫策之亡,臨終遺計定遼東,好似天下大勢盡在其所料……
根本不用王妩再多做引導,那兩句歌詞顯然已經令曹操懷疑這個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穿越者的存在,更是将懷疑的焦點落在了郭嘉身上!
王妩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若換做是她,在這種情況下,也會立刻派人守着郭嘉的營帳。即使怕殺錯,也要時刻防着!
曹操不再是曹操,郭嘉自然也有可能不再是郭嘉,他又豈能完全信任?
王妩慢慢吸了口冷氣,這才發覺背上已經浸透了冷汗。
郭嘉見她的目光複雜得難以言喻,似慌張,卻又似恍然。想起早間曹操離去後王妩縮在角落一言不發渾身發抖的模樣,只道她是又害怕起來,輕聲嘆了口氣,伸手在她握得指節發白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都說了我能護你周全,何必又怕成這樣?三日之內,我送你離開就是。”
一貫淡然清冷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兩人都不曾察覺的柔和,低聲輕語。若非那幽黑的眼眸之中極快地閃過一絲鋒銳,轉瞬又變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一般令人捉摸不定,清如垂柳般的眉宇間卻又透着那只在人後才有的成竹在胸的強大自信,那句話,就好像耐心極好地在哄半夜裏做了噩夢的孩子重新入夢。
坐在一邊的高大漢子飛快地擡眼,目光往王妩身上一掠而過,探究而驚訝。
“你……你說什麽?”王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費勁了心思要走麽?”郭嘉笑得如清風朗月,眼角眉稍卻滲出絲絲寒意,好似一個精明的獵人,将折斷了腿的小白兔輕輕放到誘虎的陷阱旁邊。
接下來的兩天裏,那一高一矮兩人就開始在郭嘉的營帳中頻繁地進出。
頭一天,兩人就來了七次。一進帳,卻還是和那天晚上一樣,一個站在帳門邊,一個坐在帳角處,一言不發,可最長的一次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兩人就又一言不發地離開。期間,郭嘉或背負着雙手看輿圖,或翻竹簡,或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王妩說話,眼也不擡一下。
到了第二天,門口的守衛率先不耐煩起來,從一開始的距離營帳十步就開始盤問,到随口打個招呼,說兩句“又來了”之類的廢話,日頭偏西以後,卻是連帳外打招呼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王妩想到這兩人一人的身形和郭嘉差不多,而瘦小的那人更是比她高不了寸許,心中隐隐猜到了郭嘉的意圖。
這“狼來了”的把戲,從烽火戲諸侯開始,還真是屢試不爽。
想到這裏,王妩更是不由時不時向他望一眼,她當然不會相信郭嘉突然起了善心,就這樣放自己離開。那天晚上郭嘉說話時的神色,令她心中警鈴大作,可左思右想,卻半點也想不出端倪來。
反而是想到他那環環相扣,猶如神來之筆的一石絲鳥之計,心中隐隐升起幾分自暴自棄的頹然來。
奈何郭嘉對此事一字不提,只第二天中午時分換了一身和那兩人一模一樣的衣服,帶了帷帽,将稍高的那人留在帳中,随着另一人一同出去晃了一圈回來。帳外同樣沒有盤問的動靜,沒有人發覺出去的是郭嘉,因此更證實了王妩心中的猜想。
當天晚上,郭嘉第二次出去回來的時候,王妩正耐着性子,翻了幾卷竹簡用手指着一字一句地看。
這些既然是曹軍将領的投誠書,那字裏行間之中,總會漏些許軍中要務,以博取公孫瓒的信任,提升自己投誠的價值。所謂知己知彼,既然她始終想不透郭嘉瞞着曹操将她扣在帳中,又如此輕易地放她離開的含義所在,那麽,多了解一些曹軍中的情況總沒有壞處。
郭嘉帶了一套深色短褐回來,遞到王妩面前。
王妩拿着竹簡的手緊了緊,咬着唇一句不問,接過來就套在最外面。
最貼身的心衣用來給趙雲綁傷口了,王妩不敢再脫了中衣,她原先穿着那套已經被血污染得分不清原來顏色的白衣短褐早就在頭一天被郭嘉帶回營帳時被她扔到了火裏。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換郭嘉從那裏翻找出來的曲裾,天知道那曲裾之前是穿在什麽人身上的,寧可在中衣外面直接套了一身普通曹兵的短衫。現在再往外面套一套衣衫,倒也方便得很。
郭嘉看了她一眼,王妩的身量已經長開,肆意的縱馬,令她的身材比尋常閨閣女子更為纖細高挑,多穿了一層衣衫,反倒是讓原本瘦削偏窄肩膀也顯得寬闊了一些,帶上帷帽,看起來和那個子稍矮的漢子的身形極為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有小郭看着,又多了曹君陰差陽錯圍了一層……阿妩逃跑,任務失敗!
小郭的心思你不要猜啊~不要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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