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浔見白衡玉一路都悶悶的,也不敢開口說話,目光動作都十分小心。
白衡玉氣過了頭冷靜下來,感覺身側的少年沒有跟上來。
陸浔道:“師父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好嗎?”
沒過一會兒,陸浔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頭拿了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一臉渴望地看着白衡玉:“小時候我不開心的時候我娘就給我買糖葫蘆串吃,吃了糖葫蘆穿就開心了。我想讓師父也開心一些。”
白衡玉已是化神,早就辟谷,并不需要吃凡間的食物。而且要命的是,他每次一吃凡間的食物就過敏,渾身上下都起紅疹子。
面對清秀端方的乖順少年渴望期待讨好的眼神,任誰都會心軟。
白衡玉沒有:“不吃。”
“......”少年的心意碎了一地。
陸浔眼神劃過一絲失落,整個人都讷讷的沒有生氣,正暗自神傷的時候。
白衡玉突然轉過身來,輕輕掀開幂籬一角,伏下身子,從他手裏咬下一顆糖葫蘆。
吃下一顆,末了嘴巴有點黏滋滋的,伸出舌尖在唇上掃過一遍。甜甜的,至少目前感覺還不算壞。
走出幾步,察覺到身後的人又沒有跟上來,白衡玉不悅道:“愣着做什麽?”
陸浔這才回過神來,他看着白衡玉如仙人一般的身姿,腦海中不斷閃現白衡玉舔舐紅唇的那一截粉嫩的舌尖。
再低頭看着那串被咬過一顆的糖葫蘆,心跳猛地加快:師父吃過的糖葫蘆.......
回到客棧之後,陸浔跟在白衡玉身後:“師父,這些東西放在哪兒?”
白衡玉奇怪的看他一眼,又拿出一個儲物戒,将東西都裝了進去,又将儲物戒交到陸浔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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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浔後知後覺,這些東西都是白衡玉買給他的:“師、師父.......我.......”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反而哭起來。
白衡玉面色疑惑,伸手去擦他臉上的眼淚。這回,陸浔連哭都忘了,只怔怔地看着他:“除了我爹娘,從來沒人對我這樣好過。”
白衡玉微微皺了皺眉頭,一本正經道:“你是我白衡玉的弟子,哭哭啼啼像個什麽樣子。你若真想報答為師,就好好修煉。然後捶爆薛輕衍那厮的狗頭,把臨蕭宗摁在腳底摩擦。”
陸浔:師父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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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大會十年一屆,由仙道榜上排名前十的仙門聯手承辦,然後承辦的十個仙門中,可以依照自家的財力物力申請主辦。
舉辦仙門大會雖然榮耀,但是費錢,而且是極其費錢。上一屆的主辦方白鶴門,在辦完仙門大會後直接宣布破産。迄今白鶴門的鎮山寶劍,還在典當行裏挂着。
而這一次主辦方乃是這幾年的後起之秀玄機門,玄機門別的沒有,就是財大氣粗。除了滄州薛家,再無其他宗族門派敢與他們比有錢。
為了突出表演效果,每回的仙門大會開幕式都定在晚上。
此次的主辦方玄機門門主李時禦在會上說了幾句客套話,而後與其他九大仙門的掌門一同落座。
天際放出一枚禮花,上一屆仙門大會魁首薛輕衍身着銀線繡白鶴的勁裝,馬尾高束,雪白臉龐被夜色襯得更加英俊非凡。長眸冷冽,禦劍當空俯身沖下。在暗夜之間劃出一道白色流光,似流星墜落,俊挺如九天神祗下凡。
薛輕衍禦劍停在半空之中,而後前十甲選手分別從不同角度飛來,繞在其身側。
臨蕭宗、玉仙門、百花門、玄機門......等其他十大派弟子以薛輕衍為中心布陣擺列,縱劍歸位。
只聞整齊劃一的一聲清喝,薛輕衍帶頭演練,縱劍穿梭在浮雲夜空之間。千百條流光縱橫交錯,五光十色,美輪美奂。四下一片拍掌叫好。
劍陣一字排開,布列出一條康莊大道。伴随着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四匹長着翅膀的飛馬拉着一輛金光燦燦的馬車從大道一端奔馳而來。
倏爾,馬車停了。
珠簾被拉開,從裏頭走出一個人來。
熱烈的掌聲驟歇,四下僅剩一片贊嘆的呼氣之聲。
白衡玉身着繡金星雪浪的錦袍,花紋繁複,卻不顯豔俗。只因他身材颀長,氣質出塵。青絲高束進白玉冠中,在浩蕩長風中輕輕飄動。
眼眸半垂,纖長睫羽掃下一片陰影。微微擡起眼,一雙桃花眼如遇春風化水。薄唇緊抿,唇瓣瑰麗,好似皚皚白雪之中一點梅花初綻。僅僅一個清淡的眼神,就足以奪取在場所有人的呼吸。
布列劍陣的弟子離他最近,早就呆了個徹底。
白衡玉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邁開步子,緩緩順着劍陣排成如銀河一般的大道向下走去。
袖擺摩擦之間,清風所過之處,皆帶一縷淡淡幽芳,醉人心脾。
白衡玉走了幾步,感覺十分不對勁。上馬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異狀,從後背開始一片瘙癢,他本來想強忍到開幕結束後。可是那種瘙癢越來越強烈,順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到了大腿根部。
不用猜測,肯定是那顆糖葫蘆鬧的!
昨晚回客棧後,他還特意去找了最近沉迷煉丹藥的五徒弟屈缙。屈缙拿出一瓶藥振振有詞,吃了一定沒事兒。
白衡玉簡直氣絕!
假藥害人!
他忍得辛苦,一步一履都是煎熬。額頭沁了薄汗,雙頰帶着淺淺的暈紅。
在走到劍陣中心的薛輕衍身側時,他聽見後者紅唇間吐出一句: “大庭廣衆下扭腰擺跨,你是想勾引誰。”
白衡玉本就被那瘙癢憋的快要抓心撓肝,聽了他這話更是生氣,擡腳就向他踹去。
對方卻是早作準備,一把握住了他的腳腕。
本來他還不至于太過失态,可是過敏引起的瘙癢已經快要将他逼瘋。
他擡起頭,正好對上薛輕衍一貫冷淡的鳳眸間暗藏的一抹輕蔑。白衡玉徹底炸了,薛輕衍不放手,他就撲上去和人扭打起來。
“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臺下人被這變故驚到,終于回過神來。
還不待人看清,就見那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人突然從大道上滾落出去,徑直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衡玉!”十大掌門寶座之上,傅景明一個飛身沖上,就要接到人的時候,白衡玉爆吼一聲。
“退後!今天不是我活,就是他死!”
原本還想英雄救美的傅景明抱了個空,膽戰心驚地拍拍胸口:師弟好兇!
薛輕衍的青光劍于半空之中将二人接住,白衡玉就像瘋了似的騎上薛輕衍的脖子,一把薅住人的頭發。
薛輕衍的墨玉冠都快被他拽掉下來,頭皮被扯得發麻,牙關都咬的錯位了:“放手!”
“不放!今天我就要把你薅幹淨了,叫你和我過不去!”
底下圍觀群衆看的目瞪口呆。
薛輕衍一個折腰好不容易将人從脖子上撸下來,對方卻抓住空檔朝他下身踢去。薛輕衍一個側身,白衡玉沒了支撐從劍上掉了下去。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住薛輕衍的褲子将人從劍上一起拉了下來。
現場有人趕忙施法給二人一陣緩沖,其餘人立馬躲得遠遠的,生怕被砸到。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摔趴在地的白衡玉擡起頭。擡眼就見一片叢林,茂密的叢林裏還住了只沉睡的大鳥。
一張芙蓉白面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麽那麽不要臉!”
薛輕衍的臉色堪比黑面神,長眸冷冽像是能化出冰刀來。白衡玉察覺不對,順着他能殺人的目光看去,眼神一路追到自己的手裏——還緊緊抓着薛輕衍的褲子。
是他把人褲子扯了下來。
氣氛凝滞了。
尴尬!
白衡玉自然不能低頭,他佯裝淡定的松了拽着的褲子。一雙桃花眼吊着瞪他,輸理不輸氣勢!
然後,白衡玉眼睜睜看着薛輕衍沉睡的那處,竟有擡頭的跡象。
幸好裙擺夠長,在場除了白衡玉跌倒的角度,無人看到薛輕衍下身的風光。
四下群衆躲得太遠,沒看清場上發生了什麽。見有人過來,薛輕衍趕忙提了褲子。
他剛好褲子穿好,突然“啪”一下,就被白衡玉扇了一巴掌。
只見對方一張面若中秋的白面之上盡是薄紅,一雙桃花眼透着又驚又羞的怒意:“無恥!”
薛輕衍是何等人物,被人拽下九天扒了褲子,眼下又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
他一把扼住白衡玉的手腕,好看的薄唇危險的抿着,眼底凝聚着一場風暴。
白衡玉掙紮幾下手腕沒能從薛輕衍手裏掙脫出來。
一雙桃花眼惡狠狠地瞪着他。
“衡玉!”
“掌教!”
“師父!”
“大師兄!”
其餘人紛紛湧過來,臨蕭宗與玉仙門首當其沖。雙方十分傳統各站一邊,一副準備幹架的架勢。
“你們掌教憑什麽打人!”
“明明是你們師兄挑釁在先!”
雙方各執一詞吵得争先恐後,其他門派的人就是吃瓜看戲。
傅景明看着薛輕衍握着白衡玉的手,覺得十分礙眼。原本溫溫和和的樣子褪去大半,口吻不善道:“薛師侄,還不快放手。”
薛輕衍道:“他無緣無故打了我,我總得讨個公道。”
傅景明怒意更盛,在對上白衡玉眼尾那抹暈紅時,他更覺得是自家師弟被人欺負了。
正要爆發,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阿彌陀佛,薛施主,今日乃是仙門大會開幕儀式。還望二位能就此罷休,各退一步。”
撥開人群,立着一個身着簡衣,長得眉清目秀的俊俏僧人。
是佛宗的人。
薛輕衍眉宇一簇,瞧着白衡玉的眼眸中一片冰寒,他口吻嘲諷道:“我倒是小瞧你了,連佛宗的妙機也能勾搭上。”
薛輕衍一放手,傅景明即刻護犢子似的将二人隔絕開,毫不掩飾地将白衡玉護在了身後。
薛輕衍原本就不算好看的面容更加冷了幾分,一雙眼睛落在那正與妙機攀談的白衡玉身上。
身後的吳小山膽戰心驚地扯他一下:“大師兄,夫人信佛,我們還是別和佛宗過不去了。”
“走。”薛輕衍将目光收回,大袖一揮,面色冷淡地帶着一幹臨蕭宗弟子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暴走怒瞪中的白衡玉。
看似面無表情,真實內心的薛輕衍:別瞪了,硬了。
感謝小銅錢的十瓶營養液和一顆地雷!還有落落羅羅諾的一顆地雷!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