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狼劍俠10
離戌時越來越近,方池決計先把劉曉送出武林盟,他摘下劉曉腰間的竹笛,問他:“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這竹笛的用處麽?”
劉曉點頭,說:“秦大哥說過這是一件稀世珍寶,真氣就可使之鳴叫,在關鍵時刻,可以用他向大哥求援。”
“正是,”方池說:“然而我平時只跟你說用真氣奏響笛子,你有沒有試過用嘴吹?”
劉曉腆然道:“……我偷偷試了,但是發現用嘴并不能吹響笛子。”
“這是我做的手腳,”方池說:“實際上用嘴是可以吹響笛子的。”
劉曉愕然。
方池說:“這支笛子用真氣奏響時,發出的聲音很低沉,那其實是真氣和笛管內壁碰撞發出的聲音。它的簧膜被我堵住了,你只要揭開簧膜,露一個小孔,自然能用嘴吹響笛子。”
劉曉眼睛一亮,說:“原來如此。”
方池說:“這支竹笛是別人送給我的,竹笛的原主人多年前欠下我一個人情,他曾說如有事便吹響笛子,他自會來幫助,也算還我人情。你聽着,今晚戌時,我離開這個房間之後,你找個時機,吹響這支笛子,和接你的人一起離開這裏。”
劉曉看方池為他安排了後路,但沒說自己怎樣,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方池笑了笑:“你多慮了,我并不是說今晚一定會遇到什麽,這麽做只是為了解除我的後顧之憂。”
劉曉這才點了點頭:“我聽秦大哥的。”
……
戌時,有人來請方池上到最高樓,參與談判,方池自房中離開。
待登上樓頂,只見門口結着紅色的大燈籠,門外站着帶刀的武士,氣氛隆重森嚴,方池擡頭一看,這也許是正廳了,門匾上寫着“規天矩地”四個大字。
要給天地訂立規矩?好狂的口氣。方池嗤笑一聲,便想走進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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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武士攔住他,說:“請貴客将劍留下,依照我們這裏的規矩,不能持劍入內。”
方池聽了,哈哈大笑:“我秦羽一生劍不離身,這也是我的規矩,你要不要來試試壞我的規矩?”說着,浣塵淺淺離鞘,一陣抖動,隐含殺機。
武士面露懼色,但仍堅持道:“貴客若執意進入,只能先邁過我的屍體。”說着,也抽出了長刀。
方池心想,武林盟的人難道都這麽不怕死?雙目一凜,伸出兩指,直取武士的咽喉,武士尚未反應過來就被鉗制住了,方池反手将他從欄杆扔到樓下,口中說:“縱然你不怕死,你這命我卻不要,但是攔着我的路,便是你的不對了。”
武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空中飛速下降,他吓得哇哇大叫。
方池心想這下應該沒人攔着了,正想踏入廳中,忽然一人快如鬼影,倏的出現在他面前。
方池看去,正是姚廣。
方池看着姚廣:“你想試試我的劍鋒麽?”
姚廣低頭抱拳:“不敢,秦莊主,是喽啰對您無禮了,只是,您帶劍入內,确實不符盟中規定,還請您退讓一步。”
方池沉下臉來,說:“若我說不?”
姚廣感到他身上溢出的殺氣,後退了一步,保持着抱拳的姿勢,說:“秦莊主,要麽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您可以帶劍入內,只是要讓我們檢查一下劍上是否有什麽暗器、□□。其實我們防人帶兵器入廳,怕的是暗箭傷人,如果只是一柄刀劍,還不礙事。”
方池心想,這倒也算合理,便答應了,将浣塵交到姚廣手裏,姚廣先對着劍鞘觀察一番,然後将劍拔|出,細細查看,拔至三分之一時,方池眼中寒光一閃。
姚廣停手,将劍還給方池,說:“好劍不給主人以外的人随意把玩,秦莊主果然是愛劍之人,姚某造次了,現在可請莊主入內了。”
方池颔首,走進廳中。
廳中一片燈火通明,下人來來去去,在桌案上擺上鮮花、器皿,武林盟的人都已就位,最前方坐的是趙昀的那位連二哥,連銘輝。
連明輝看他就位,開口道:“今日宴會由我主持,昀弟方才派人來說,有要事處理,無瑕到場,而于大哥久病卧床,今日也缺席了,還請秦莊主多多擔待。”
方池知道,連銘輝口中的“于大哥”雖然也只是代盟主,但比連、趙二人資歷深,其實是真正意義上的盟主。這位于盟主經常是卧病在床,似乎身體不怎麽好,而且外界傳他不會武功。
方池搖搖頭表示不在意,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趙昀竟然也沒來。
連銘輝繼續道:“有人懷疑琴心錄在秦莊主之處,此事非同小可,為了查清此事,我們請莊主來武林盟和我等一同議事,打算将其中糾葛向莊主和盤托出。”
連銘輝說話雖然還算客氣,但是場上明顯有人不夠冷靜,連銘輝話音剛落,他便站起,說:“秦莊主,我有話要問,去年秋,您是否離開過靜月山莊?您去了何處?那時正是天琴老人在霧龍崗負隅頑抗之時,有人說您正是在那時和天琴悄悄會面,拿到了琴心錄。”
“……我秦羽的名譽并非是‘有人說’就可以污蔑的,你們武林盟說話空口無憑,傳出去讓人笑話。”方池聲音雖不大,但是擲地有聲,傳遍了整個大廳,廳中人看他說話如此強硬,面面相觑。
“并非空口無憑,”又一人站起來,說:“我們鏟除天琴老人時,在霧龍崗發現一片羽绡,這羽绡,乃天蠶吐絲,合以西方名鳥的羽毛,一同織成,據我們查證,您身上的衣服正是此物制成,不知您對此如何解釋?”
方池笑了:“我秦羽有上乘輕功,去那霧龍崗,塵尚不染,遑論落下一片衣服,有那等蹩腳的功夫的,自然不是我秦羽。”
舉證的人聞言愕然,還想說什麽,連銘輝揮了揮手,讓他坐下,說:“方才的事情并無實證,是你們莽撞了。”
廳中沉寂了一會兒,接着響起一片小聲談論的聲音,之後又有人站起,說:“方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其實我們知道秦莊主秋日離開山莊,是去寒冰境劫走當年的北冥玄冰體弟子,據我們調查,這名弟子醒來後很不正常,對秦莊主百依百順,猶如稚童依戀長輩。那洛雲川,雖然行為不端,但當年從霍北莊中帶走她,少說也有救命之恩,之後更有教養之恩,她醒來後卻不去找尋洛雲川,這豈非不正常。我們懷疑,她被你控制了,而你之所以能這樣做,正是依賴琴心錄中的魔曲,魔曲能惑人聽覺,讓人猶如身處幻境,深度催眠的話,能讓一個人如同行走的木偶般,任人擺布還不自覺,秦莊主,你承不承認?”
“一派胡言。”方池冷冷地斥道。
“這只是推測,還不能說明什麽,”連明輝在座上說着:“一切應找那位弟子查實,她現在何處?”
場中人議論紛紛,最終說道:“她當在靜月山莊中,靜月山莊如銅牆鐵壁,如果秦羽不肯放我們進入,我們亦拿他無法。”
方池說:“你們真想見她,讓你們一見也可,待我回莊,便将請柬發來,想去一見的人盡管去。”
聽他如此說,連銘輝的面色和緩下來,他舉起面前的酒杯,說:“話說到這裏,諸位也該口渴了,不妨稍作歇息,有話稍後再說。”
座上人互相點頭,一同舉起酒杯來,說:“敬代盟主一杯。”
方池也舉起酒杯,但并不喝,倒在地上,再用真氣蒸幹,遮掩過去。
系統問他:“你怕有毒?”
方池哼了一聲:“如你可以驗毒,我也不必如此,偏你不行,那我只能自己小心一點。”
系統不說話了。
連銘輝拍拍手掌,喚來一名舞者表演,舞者身穿白衣,舞姿輕靈優美,座上人都争相贊嘆。
方池冷眼看着,沒有欣賞的想法,只想快些離開是非之地。
過了一刻鐘左右,配合舞蹈的擂鼓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緊湊,走神如方池,也注意到了,他暗想,這已經不合調了吧?偏那舞者旋轉得飛快,跟緊了鼓聲,又讓人看不出差錯。
方池細聽音樂,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直到系統說出:“你有沒有聽出鼓聲的背後有琴聲伴奏?”
他才恍悟過來,捂住耳朵,從座位上站起,但這時廳中所有人,包括連銘輝在內,都雙目渙散,只片刻便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了。
方池愕然,向那舞者看去,舞者揭下面紗,是個十來歲的少女,她面露喜色,喊道:“爹爹,他們全倒下了!”
爹爹?方池順着少女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大廳門口。
“不!還剩一個!”少女指着方池,有些嗔怪地說道。
中年男子國字臉、一字眉……一張臉完全是趙昀描述中的樣子,方池心裏咯噔一下,知道禍事上身了。
那中年人獰笑着朝方池走來。
方池提氣往後一躍,肺腑中忽感一陣劇痛,他忙停了下來,那中年人離他越來越近,說:“秦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方池大驚,說:“你做了什麽?”
中年人狂笑起來,說:“你自诩聰明,其實只是個糊塗蟲罷了,你真以為不喝酒就萬事大吉了?你知不知道,毒在你的劍上?!”
“劍不離身,好個劍不離身,那——”中年人嚣張地叫道:“你就去死吧!……”
他話音剛落,方池感到肺腑中疼痛加劇,這時候運氣絕對是死路一條,但是不用輕功逃離又會落入對方的羅網,方池進退兩難,最終只能挪動雙腿艱難地倒退兩步。
中年人走近了他,方池冷汗涔涔,中年人露出嘲諷的笑,忽然揚聲道:“楚兒,你過來,拖他去見大人。”
叫楚兒的少女甜甜地答應了,跑到方池身邊,拽着他的胳膊往門那邊走去,方池原以為這只是個一般少女,還想挾制住她,哪料胳膊上傳來一陣劇痛,方池看去,少女掐住的地方已經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血印,痛楚使得方池差點悶哼出聲。
少女邊拽着他,邊回頭看了他一眼,嘻嘻笑着,笑容天真無邪,但此刻在方池眼裏,她不啻于一個惡魔。
就這樣,他被硬拉着出了正廳,來到了樓梯口,少女在樓梯對面的牆壁上有規律地敲打了幾下,牆壁開了一個大口,少女帶着方池跳入其中,中年人緊跟其後。
方池不知道這個通道通向何處,直到他聞到了一陣濃濃的血腥氣,他無法運功,被少女負在背上,降落地面時,少女卻故意摔下他,這讓他雙腿猛然着地,鑽心的痛苦傳來,方池痛得渾身打顫。
少女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方池心想難道我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不成?朝她望去,她眼中是偏執的恨意。
方池心裏一寒。
“爹爹,你說還有一個人呢?還有一個人,要不要也讓楚兒抓來?”少女撒嬌似的推了推中年人的胳膊,說道。
另一個人?方池心想。
那中年人摸了摸少女的頭,說:“不必了,爹早先已經把另一個人抓住,交給大人了,楚兒,你去看看,是不是他?”
方池聞言又是一驚,往前看去,只見這個地方兩邊都是木栅,形似牢獄,兩邊的燭臺上燭光微弱,在通道的最前方,隐隐有兩個人影,一個人在椅子上靜靜坐着,另一個則被五花大綁,背對着方池,身上穿的,正是一件黑衣。
燭光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少女卻如一只靈貓,輕車熟路前行,她跪在坐着的男人的面前,說道:“見過大人。”
男人以手支頤,微微點頭,姿态文靜,但身上的壓迫感讓人敬畏,方池暗想,一切就是在這個人的操縱下進行的麽?
少女向男人請過安後,便走到地上那人面前,扇了那人一巴掌,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說:“你也有今天啊,趙昀。”
說完踢了一腳,讓地上的人翻了個身,面朝方池,方池看見那正是趙昀的臉,一股寒意自腳底源源不斷地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