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狀元如此多嬌21
清晨從床上起來的時候,何微回身溫柔地在方池額頭上吻了一下,方池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複雜。
他們兩人在一起度過了太多的時光,方池無法将過去一下斬斷,這意味着他無法取何微的性命。
但是,他也不願這樣受他挾制。
方池挂着一抹苦笑,萎靡地在床上坐着,他覺得長此以往下去,他快要變成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了。
“如果實在痛苦,你不如在他睡覺的時候殺了他,他絲毫也不會感覺到痛苦的。”系統忽然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方池張了張嘴:“如果能眼一閉手一伸就殺了他,倒好了,關鍵我下不了手啊。”
“優柔寡斷。”系統評判道:“你想過沒有,以後和他同朝為官,見面的日子很多,你當斷不斷,以後只會更加痛苦。”
“……”聽到系統說以後,方池展望了一下以後和何微同朝為官的日子,不由覺得心更灰了。
“……你感到很困擾?”系統問道。
“看我這樣不就明白了?”方池耷拉着頭說。
“那何不離開這裏。”
方池像聽到了什麽驚人的話一樣,震驚地張大了嘴。
系統說:“雖然我是建議宿主盡量不要歪斜原主的人生軌跡,以免給周圍的人、事帶來影響,破壞世界平衡。但是,為了你任務順利,我需要你保持健康的心理狀态,不希望看到你崩潰,所以如果你實在受不了的話,就從這個世界離開吧。”
“反正程宇已經進了狀元府了,以後作為孀妻管理家宅,他能獲得更大的自由,他估計也樂在其中。”
在此之前,方池沒有提早脫離過某個世界,他不由得有些驚訝:“你之前為什麽沒有提醒過我可以離開?”
“這不是看你實在着急才說的嗎?”系統說:“而且,你不覺得,現在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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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池轉念一想,現在上官逸被歹人刺傷在轎中,他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只要将這事宣揚出去,找個機會死掉,別人自然會認為他是被人害死的。
死得順理成章。
他的仇家估計會笑醒吧,不用他們動手,他自己就先想不開了。
方池想了一遍,覺得真的這麽做的話挺苦逼的,但是……只要能離開,就沒問題。
“那就這麽說定了。”
方池決定按照系統的提議,提早離開這個世界,當他做下決斷,再反過來面對何微的時候,他內心生出淺淺的愧疚來。
這種抛下他一個人的感覺讓他愧疚。
方池自我安慰:靠友情兩人能走得更遠,但是靠愛的話,只能走到這裏為止了。
之後又在何微府上休養了一段時間,有一晚,何微又要和方池擠着睡,方池推拒了一番,毫無進展,也就不再堅持了。
何微環着他的腰躺在他的身後,方池聽到何微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從床簾往外望,天上的銀月将月光撒入窗牖,那清淡潔白的色澤讓人失神,方池想到就要離開此地,有些感傷起來,他輕聲說了一句:“下一次,我還做你的兄弟。”
做兄弟就可以了,而不要是……
方池滿以為何微已經睡着了,沒想到他嘆息一聲,竟聽到了這話,他的手環緊了方池的腰,在他耳邊堅定地說:“不,做|愛人。”
方池愕然睜大了雙眼。
……
方池回到狀元府之後,找到了何微命人擡到狀元府的官轎,轎子還沒有洗,內部還有淩亂的血跡,方池把這轎子抖露出去,向外宣揚他遭到刺殺的事。
刺殺朝廷命官,這是一樁大事,兇手交給刑部和大理寺聯合緝拿,一段時間鬧得京城人人自危。
京城南門外的薇山是一座奇峰險峻的山巒,每逢節假日,來此游玩的人不在少數。但是鮮有人知道,薇山上還有一處斷崖。
斷崖近接雲霓,周圍環境幽杳莫測,很少有人能探尋到,而少數知道這裏的人,來這裏不為別的,只為了自殺。
從斷崖上跳下去,百尺距離瞬間到底,會摔落在森林邊緣的平地上,然後屍體被林中的野獸叼去,再無下落。
每隔三個月就會有一個人來這裏尋死,凡是來此尋死的人,坊間只傳聞是逃到外地讨生活或是失蹤了,連他們的生死都分不清。
方池在斷崖邊上舉辦了一個宴會,當天請來了京城大小官員、舊日同窗參宴。
來的人不知道斷崖的秘密,心想薇山固然美景多多,但也從未見過像這裏一樣奇詭的峰巒,争相稱贊,觥籌交錯之際,主賓一片和諧。
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方池和一個客人走到斷崖邊上觀賞景色,喝得醺醺大醉的客人們并沒有發現方池身邊的這個人是他們無比陌生的一個人。
他既不是什麽當官的,也不是舉人貢士,但是他站在方池身邊一點也不突兀,穿着錦衣,戴着華冠,臉上彬彬有禮,舉止之間透露出他是個有教養的人,大家都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方池請來的舞姬在宴席當中跳起了舞,舞姬腰肢纖纖,秋波暗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這時,誰也不知道斷崖邊的兩人發生了什麽沖突,直到他們聽到仆人驚叫了一聲,才意識到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了。
他們循聲望去,只見那個錦衣的客人和方池都已經不見了。
仆人對着他們大聲喊道:“快抓住他!他把上官狀元推下了斷崖!”
衆人愕然,有人當先跑到崖邊,往下一望,只見高高的斷崖底部,隐隐有一團人影,看那個扭曲的姿勢,已經絕無生存的可能了。
仆人仍在嘶聲大喊:“兇手就在這裏面,你們快抓住他!”
兇手趁着混亂混進了人群當中,他和在場的客人在外表上看去沒有任何差別。仆人的大喊大叫讓客人們陷入了憂慮,人人都不想自己出事,漸漸的,他們都有了打道回府的意思。
而一些膽大的人,則商量着要到崖底撈上官逸的屍體。
因為崖太高,落到崖底的人面部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原來長什麽樣了。但是看他的衣服,和上官逸身上的一樣,印鑒、佩玉什麽的都一樣,身材相似,幾乎能肯定就是他。
“狀元死了!”
“狀元被人推到崖底害死了!”
所有人都這樣覺得,這消息一下從薇山傳出,京城方面不到一會兒便知道了。
在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方池已經回到了狀元府,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離席了,和“兇手”交談的不是他,那個“兇手”和“仆人”自然也是托。而崖底的屍體,是一個可憐的想不開的人的,他是當天清早跳下,方池事先就叫人給他穿上了他的衣服,把周身物事都安排妥當,讓人看不出破綻來。
方池回狀元府,是因為他忽然想起,他忘了何微父母送給何微的那一麻袋東西。
他叮囑程宇一定要給何微送去,叮囑完之後,他有些猶豫。
最後關頭,他有點想知道麻袋裏到底是什麽。
再三猶豫之後,他告訴自己只是看一下,用剪子拆開了袋口。
從麻袋裏倒出一堆木頭疙瘩,材質是杉木,樣子像一個小人。
杉木小人因為保存得不是很好,有些發黴了,方池拿起一個,放在掌中一看,只見五官雕刻得十分粗拙,做的人顯然沒有什麽手藝。
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看出那小人像誰了,數以百計的小人,都是同一個人,就算雕得再爛他也漸漸從中推測出來——那刻畫的是他的面容。
方池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何微是出自怎樣的想法,花了大量的時間雕刻這些木頭疙瘩的。他閉目回想,想到十四歲那年何微生了熱病,請了醫生來看,醫生說燒得狠了,眼睛也受了影響,如果治療得不好的話,眼睛怕會瞎掉。
那段時間何微表現得相當不安,方池去找他他也不說話,日複一日地在家裏枯坐着,方池偶爾能在他桌上看到木雕的小刀,在地上發現木屑,他還奇怪地想,何微怎麽在生病的時候有了新的愛好。
方池放下手中的杉木小人,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麽迷茫,他任杉木小人躺了一地,飛快地從倉庫走了出來。
他頭戴竹笠,身披粗布衣衫,看去像是一個勞累的旅人,走上了京都的通衢大道。
他要從西門離開京城,今天,他的行跡就要在這個國家消失。世上,再沒有一個叫方池的人。
他低頭走路,沒有看人,偶爾撞到別人,還會被人指責兩句。方池沒有在意,依舊有些失神地走着。
他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腳步頓了一下,只聽那個溫和有禮的聲音說道:“老伯,我要買一個餅。”
這樣氣度不凡的年輕人不多見,賣餅的老翁應了一聲立刻給他裝起來。
方池有些愣,下意識地向那人看去,兩人的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了——雖然隔着竹笠,誰也沒看見誰的眼睛。
何微有禮地向一身粗衣的旅人颔首,接過燒餅,離開了正午的大街。
方池怔了一下,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巧的事情,他望了望他的背影,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