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下
自從晚妤同公子轸鬧矛盾之後,她并不像一般小女兒一樣日日期盼,哭哭鬧鬧,在她看來,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傷感這些瑣碎無聊之事只會讓人笑話,她整理了下妝容,換了件淡紫色宮服,喚了彩明備些補品,兩人一塊兒去看寶盈了。
那天說來也巧,才進門就發現公子轸也在,他在桌邊喝茶,表情很是淡定。
晚妤直着往裏走,好像沒看見公子轸一樣,彩明跟在後面,公子轸的眼光驀然發了過來,那目光令令人渾身都不自在,彩明跟了幾步,怯怯對晚妤提醒道:“主子!三公子也在呢!”
“在就在,有什麽好奇怪的?這屋子又不是咱們的,阿貓阿狗進來都不足為奇!”晚妤說的雲淡風輕,殊不知公子轸格外不舒服,心裏郁悶得不得了,過去每每都是他修理別人,怎麽今兒本末倒置了?詭異!太詭異了!
晚妤坐到寶盈床邊,寶盈對她一笑,喊了聲‘姐姐’,晚妤用手撩起寶盈額邊的長發,慰問:“妹妹近來可大好些,藥吃過沒有?”
寶盈兩眼無神,幽幽回答道:“拖姐姐的福,太醫說已無大礙,想是好好調養就會好了!”
晚妤一笑:“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說你一定會沒事的,被我說中了吧!”
“說實話,我倒希望被弄玉一劍刺死,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要死不活,我覺得我累了,厭倦了,如果愛一個人需要那麽痛苦,真不如死了幹淨!”
“又在胡思亂想了,你若死了,我到哪去找你這麽水靈的妹子?你現在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都是不理智的,我叫人給你端點水果過來!你且吃點潤肺!”說罷,晚妤讓彩明去端水果,彩明去了,回來說寶盈尚在虛弱,應少吃水果,晚妤只好改口說倒杯水,寶盈說不用,晚妤堅持讓彩明倒水。
彩明為晚妤、寶盈各倒了一杯,發現公子轸茶水早就喝完了,就問晚妤:“主子,三公子坐那邊很久了,奴婢要不要給他重新倒一杯?”
晚妤瞟了眼公子轸,若無其事道:“給他倒幹什麽?剛才他不是已經喝過了嗎?留着些,對于那些渴不死的人就免了吧,等會你且幫十公主添着些,她可是個傷人!服侍要細致周到!懂嗎?”
晚妤話才落音,寶盈也跟着一唱一合:“就是就是,給我添,別給那個‘白無常’添,咱們可不能把他的精神養好了,你知道嗎?他都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都坐在那裏,你把他養好了他肯定還會找我要弄玉!我煩死了!”
“是!”彩明應着。
晚妤淡然一笑,端起茶盅喝茶。
寶盈邊喝茶邊問晚妤:“晚姐姐,你說三哥什麽時候能消失呀,他坐在這裏我總覺得不自在!就好像有很多虎眼石一樣!”
“虎眼石就虎眼石呗,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好好喝自己的茶,該幹嘛幹嘛!”
寶盈喝了會子茶,又驚叫起來:“晚姐姐!”
“又怎麽啦?”
“你能不能把三哥趕走哇,他坐在那裏一大坨,太遮窗戶光線了!”
晚妤面露為難之色,這時公子轸站起來,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接着屋裏傳來三個女孩兒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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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妤和寶盈說了會子話,就讓寶盈休息了,她閑站在院子裏觀景,突然一只大手橫了過來,将她牢牢的扣在了牆邊,晚妤一怔,欲後退,對方欲前進,兩人離得很近很近,晚妤認出了對方:“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有話跟你說!”公子轸鄭重說。
“有什麽話就說吧!”
公子轸面露冷漠,此時此刻顯得格外霸道:“我希望你不要參和十妹與弄玉的事!出了事你擔當不起!”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剛才你與十妹說話,我站在外面都聽到了,你想替十妹與弄玉牽線——”話還沒說完,晚妤的臉色頓時變了,那是*被他人竊見的憤怒:“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
公子轸百口莫辯,在她憤怒的目光下,忽然把他顯得很無恥,“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今兒來是為了辦上次沒辦完的事,弄玉是要犯,我是在抓要犯,而你與十妹說的話是我無意間聽到的,我覺得我不能容忍十妹喜歡這樣的人,也不能容忍你也參合期間!”
“我沒有參合,只是放不下,畢竟寶盈是真心喜歡弄玉的!”
“真心?不要跟我說什麽真心,他若是真心喜歡我十妹,就不會下此狠手,他算哪門子真心!”公子轸說的沒錯,弄玉若是真心就不會要殺十妹,既然他能對十妹下手就表示他不是真心:“我不相信他的真心,我也不允許妹妹與這樣的人糾纏在一起,以前是意外,以後我再也不會相讓了!”
“你要鬥到底嗎?陛下不在,你有多少勝算的把握?”
“我沒有必勝的把握,我有的只是一顆堅持不懈的心,就算母後不支持我,我也一樣要收了弄玉這個人!”
“收了弄玉,你就不怕十妹恨死你嗎?”
“王法并不會因為怨恨而停止,文相如此,弄玉如此,就連母後也是如此,他們誰敢阻攔我,我就奉陪到底!”公子轸理直氣壯,看得晚妤心驚膽戰,公子轸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适,對她說:“眼下你需要出宮一趟,記住,不要走漏風聲,我不希望你卷入這種血雨腥風的場面!”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
“你能留在這裏嗎?王嫂流産了,母後在她屋裏收到了幾個吃剩的硬饅頭,那些饅頭被人下了藏紅花,王嫂指名道姓說是你呢!”
“你相信嗎?”晚妤小心翼翼問。
“我不相信,而饅頭卻是你送的,你百口莫辯,看來這個王宮是要是非颠倒了!”
晚妤沉默不答,當然也并不否認。
公子轸再說道:“三天後小公子就要登基了,在這三天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得逞,他們不能登基,他們登基了也是要殺了我們的,就算我們索性逃走了,他們也會追到天涯海角,我是逃不掉的,晚妤,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如果你不想被當做棋子,你就趕緊離開!”
晚妤面含惆悵,一種不安定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以前是父母遇害,這次是他,每一次都是那麽的無可奈何,然而她又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為了自保,她毅然選擇離開……
公子轸站在原地,一張臉扭曲的不成樣子,忽然他覺得自己的話沒說完……
“晚妤——”公子轸忽然喊他的名字,他的聲音中透着不舍。
晚妤回眸,看向他,一雙眉眼如畫。
“如果我還能活着出去,我約你蘆葦塘見——”語氣淡淡,沒有一絲的繁華。
“好,我等你!”言罷,晚妤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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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漱流産後被轉移到琉璃宮調養,楚王後體恤侄女,便叫文相等人過來探望,文相來了,文漱一見父親哭的稀裏嘩啦的,說晚妤害她流産,俨然是個受害者的模樣,文相心底含刺,揚言要替女兒讨回公道。
同一時間,晚妤乘坐的馬車被人攔住,無奈只得打道回府。
有人過來回報,晚妤公主臨陣脫逃,半路追回。
琉璃宮前,楚王後、文中天,趙威廉等人立在風中等候着,大家目不轉睛的望着遠方,期待着晚妤的到來,終于,馬蹄噠噠,一輛大紅金絲描花馬車緩緩徐來,前面駕車的是小鋸子,遍身藍衣棉衫,看起來頗為緊張。
馬車停下,車內一只紅繡鞋沾地,接着看見一個晚妤戴着面紗從裏面走了出來,雖是被遮去了半個臉,但那雙靈秀的眼睛卻極其的漂亮。
趙威廉有點擔憂,他不知道舅舅與王後會怎麽處置她,只是靜靜的等待。
面對這樣的情景,晚妤不怕是假的,陛下不在,雀占鳳巢,這夥人是很野蠻的,她根本鬥不過他們,就算公子轸此時出現他也絲毫不能扭轉乾坤,他們是鐵了心的想讓她落難,結局可想而知,晚妤被軟禁在了一個屋子裏,從此又沒有了自由。
文漱得知晚妤被禁,心裏很是快活,小産不到一天就跑去找姑媽,句句不忘說替腹中胎兒報仇,楚王後考慮再三才決定等轸兒扶持小公子登基再說,文漱有點不快,她開始覺得姑媽并不十分疼她,姑媽以前之所以疼她是因為她丈夫是太子,現在太子不在了,姑媽就急急慌慌的扶持自己的兒子,好像她丈夫從來沒來過這世界一樣,她懊悔,她怨恨,由于過去她們關系親密,說話也不顧什麽後果了:“說什麽芈缇登基再說,我看姑媽就是自私偏心,芈缇是人,難道我就不是人了麽?太子才離世幾日?姑媽就想讓自己的兒子來替代了,他有什麽資格當太子?如果他是太子,那建兒算什麽?我算什麽,小公子當太子,太子要娶妃就是太子妃,我就這樣被替換了嗎?姑媽你怎能這樣對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建兒已死,太子之位理應空出,按楚宮規定,長子已死,次子有繼承王位的權力,可惜二公子沒活到十歲就死了,眼下只有轸兒适合繼承王位,可昨天轸兒偏偏說他不想當王,要将王位禪讓給小公子,我看芈缇機靈又懂事,就同意了!這事可不是姑媽決定的!不信你去問問轸兒!”
“老陛下生死未明!三公子有什麽資格談‘禪讓’,他算什麽東西?老陛下才是最高權力的擁有者!”文漱憤憤不平。
“別跟我談老陛下,他已經歸西了,就算他還活着,他也不可能回來了!”楚王後野心勃勃,“本宮已經在東城作了埋伏,只要老陛下逼近,本宮就将他萬箭射死!”
“你……你……”文漱恍然如夢,完全不敢置信這就是一向賢惠的姑媽:“我懂了,我終于懂了,原來我從一開始就被你利用了,你讓我服下藏紅花,流掉胎兒,然後嫁禍晚妤,這都是你的陰謀,我被你給騙了!”
“算你聰明,是啊,太子都死了,你還留個孽種幹什麽?那個孽種留着終究是個禍害,本宮怎麽可能讓你的孽種擋住小公子的前程?本宮是你的姑媽,更是小公子的親娘,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楚王後說着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花枝亂顫。
文漱悲憤交加,加之家庭動蕩,小産後心态消沉,遂起了殺心,她從袖子裏拔出一根匕首,拼命似的向楚後刺去,楚王後身旁的侍衛揮身別過文漱的手腕,匕首‘铛’的一聲掉到光潔的地板上,接着文漱後腿被踢了一下,文漱毫無防備跪倒地上了,幾個侍衛上來壓住她的手臂。
楚王後不緊不慢從地上撿起那個匕首,拿在手裏玩弄着……
“你殺了我吧,太子已經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你那個手到擒來的事情,何須本宮親自動手?”
文漱有些害怕起來,因為此刻的楚王後是她前所未見的,她忽然覺得眼前站着的不是她姑媽,而是被魔鬼附身的怪物,她開始瘋狂的想念文相,那個自小就無比寵愛他的父親,她幾度失控,亂喊亂叫:“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告訴爹爹,就說姑媽要殺人了!爹!你在哪裏啊!”
“怕就怕他無動于衷,你看到了會失落!”
“什麽意思?”
“你以為你死了相爺會傷心嗎?相爺是不會為一個非親女而感到傷心!你死了正好少一個對手!”
“不,你胡說,我怎麽可能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我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到現在還在蒙鼓裏,你怎麽可能是相爺的親生女兒?相爺與嫡夫人芸香成親不到半年就陰陽相隔了,說你不是就是不是,你是誰不問別人,回去問問相爺便知!”
文漱震撼着,整個人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