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下
兩天後,公子轸派出的騎兵回來報告說陛下香山失蹤,兵力散亂,怕是已經被掠走了,消失一來,宮裏剎那動蕩不堪,有示威的、有稱援救的,有和解的,楚王不在,楚王後幾乎獨擋一面,然而宮裏已經亂的不可收拾,尤其是争權已經變成白熾化的了,先不說楚後本人想扶持小公子即位,文相想中途攝政,單單公子祥、陵侯爺就已經是個不小的檻,公子祥争權為了證明自己有實力,陵侯爺是早有預謀,每個人都各懷鬼胎。
小侯爺是一打人中最為平靜的,他并不參與奪權,因為歷代王位繼承者都是健全的人,象他這樣連走路都成問題的人怎麽能有資格繼承?因此他白日裏搗藥,晚上搗藥,裝作萬事不知道,直到有一天陵侯爺與文相互擰起來,他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了,可宮裏人心叵測,他該去找誰呢?緊急中他找到了公子轸,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此刻會找他。
兩人閑聚在高坡上的小酒肆裏,這裏是舊時王宮的釀酒地,專門釀造上好成年佳釀,兩年前因儲存杏花酒而擴建,東面用于儲存酒釀,西面依舊釀酒,兩人對面而坐,閣樓上清風徐徐,頭頂上的酒旗飄揚,很是惬意。
小侯爺替公子轸斟了碗酒道:“咱們叔侄好久都沒這樣聚過了,記得最晚的一次還是在前年的元宵節,那時的你真是狂熱,居然能喝上好幾壇酒,轉眼三年過去了,後來也沒請你喝過什麽,說起來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公子轸淡雅一笑:“小侯叔客氣了,咱們在宮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如此熟悉就不必太計較了!來!轸兒敬你一碗!”
小侯爺優雅端起碗,他們互碰,各自飲下。
公子轸幹掉碗裏的酒,用袖子沾了沾嘴角的酒漬:“這酒真是好,只是後勁有點足,你看!這才喝了一碗就有點反應了!照這樣喝下去你我非醉不可,啊!真想一醉方休,人醉了好,醉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轸兒是在為宮裏的事兒難以釋懷吧!”小侯爺對他猜測。
“笑話,我怎麽會為這個難以釋懷?”公子轸半笑半不笑,也看不出什麽倪端來:“不過是幾個人圖謀篡位罷了,有什麽好稀奇的?誰愛奪誰奪去,我是一點都不想參合,父王現在生死未蔔,掠沒掠走還不知道呢,他們居然那麽急躁要争奪,我也不想說什麽,只盼着父王哪天回來讓他們死的難看些!”
小侯爺意外他的言辭,因為轸兒一向注重權力,而現在反而無所謂了,這到底是喜是憂呢:“現在還沒有消息不是嗎?”
“就是因為沒有消息我才奇怪,父王做事一貫深謀遠慮,這次去香山游玩也絕非那麽簡單,搞不好跟齊王在玩空城計,你且按捺一下性子,我相信好戲還在後頭呢!”
小侯爺轉念一想,笑了:“你說的很有道理,實不相瞞,今兒我請你喝酒也是為了亂子,近來宮裏争權漸漸變得白熾化,以前在暗處,現在都在明面上擰起來,聽說昨兒個陵哥與相爺擰了起來,他們好像争得很厲害,本來我不大過問朝裏的事,可這三天兩頭有人去我那訴苦,作為長輩實在無法置之不理,我知道你平日裏喜歡舞弄權謀,陛下不在,你且仔細盯着些,祖宗的百年基業就靠你了!”
公子轸笑了一下:“小侯叔太擡舉我了,我還沒在裏參合就有人懷疑我想攬王位,我若是真的管了還不知道會不會說成‘圖謀不軌’,我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您說這做人是不是很難?”
“姑且放下這個,總之王位不能在陛下不在時出了散失!”
“這個您不說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兩人喝着小酒,不免又拉了些家常話,風淡淡的,樓前彩旗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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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喝過酒回來,公子轸性格明顯變了,變得加倍不務正業了,這一點晚妤看得分外明晰,過去他總是查巡宮裏有沒有肇事者,肇事者是誰?想幹什麽等等,而現在呢,他閑時只坐在池邊釣魚,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無論來報的小厮如何敘述外面的情況,他總是借口支走,弄得小厮口幹舌燥,一點也琢磨不透其人的想法。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波瀾而又不平靜。
這天文相與陵侯爺在路上撞見又互擰起來,具體什麽原因已經無從查起,只知道擰得很厲害,擰到最後陵侯爺扇了文相一巴掌,文相也不是吃素的,即刻回了一巴掌,兩人打得不均不勻,居然拳打腳踢,事情鬧得貌似很出奇,最後連楚王後也不得不介入其中,楚王後雖貴為國母,但在處理政治上卻明顯欠天賦,因為她無論怎麽處理也沒有分開兩人的對峙,正焦急,忽然看見公子轸陪晚妤賞梅花路過,楚王後也顧不得自己的不滿,連叫住公子轸道:“轸兒,你舅舅與陵叔吵起來了,你是兩邊的中杆人,你好歹出面說兩句,如今陛下不在,可不能讓他們出亂子!”
公子轸象沒聽見一樣繼續着自己的事情,他從梅樹上掐下一朵紅梅斜簪在晚妤的發髻上,發現有點斜,不免又用手移了移,待簪平了才滿意點了點頭道:“不錯啊,好看極了,真是美人如花隔雲端!”
晚妤摸了摸頭上的梅花,看向他,嘴角漸漸揚着溫婉的笑。
公子轸又從梅樹上掐下一枝梅花遞給她,然後攬上她繼續前進,他的眼裏沒有任何人,只有她,至于文相他們晾在邊上又如何,反正他是不想摻合。
對于公子轸的不睬,楚王後看不下去了,再度說道:“轸兒,我在叫你呢,你沒聽到嗎?快把你舅舅他們和解了!”
公子轸将目光轉了過來,毫無興致說:“對不起母後,我今兒約了晚妤出門逛街,所以不能再耗下去了,我該走了,至于你們這些事等我回來再處理吧!”說完他轉目對晚妤囑咐道:“好生的拿着這朵花,不要讓風把它吹壞了,我是我對你的一片心意!走吧!”
兩人含情脈脈走到馬車邊,公子轸扶着晚妤上了馬車。
“轸兒!你給站住!”楚王後對他們尖叫。
馬車啓動,飛塵走沙,遠處的樹木在後退,一直退……
馬蹄噠噠,一輛馬車由楚宮出發,車廂裏晚妤并沒有與公子轸坐在一起,而是選擇了靠窗戶的位置,公子轸坐在她對面,兩人相對無言,晚妤掀起幔子看外面,她的背朝着他,風由掀起的幔子吹入車廂,弄得四壁寒冷極了,公子轸皺眉,将兔毛披風為她披上,輕聲道:“不要對着風吹,小心着涼!”
晚妤回頭淡淡的看着他:“不矛盾嗎?”
公子轸不解,皺眉回問:“矛盾什麽?”
“剛才我看你明明在意卻裝作不理睬,這是為什麽呢?”
“晚妤,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所以不要再問了!”公子轸說道:“當下宮裏在變,我也是該變換一下過去的思維了,過去我總是咄咄逼人,這樣太容易暴漏自己,聰明人就應該學會不顯山漏水,你放心,我只是心态變了,你不要想太多,現在你什麽都可以懷疑,有一點你永遠都不用懷疑,那就是我對你的心,不論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我對你心永遠都不會變!”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經過上次的生死逃亡,我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過去我總認為人要有權力和金錢,不然就會被別人所欺負,而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人不一定非要有權,權有是把雙刃刀,能給人快樂也會給人死亡,看着那些為了争權打得頭破血流,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公子轸說到動情處唏噓搖頭,幾度否認權力的意義,晚妤聽在耳邊,印在心裏,正要發言,公子轸卻抽離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兒我說好了帶你去逛街市的,別被這些瑣事所幹擾,你呢好好享受一番吧,我們現在要啓程了!我要陪你一起去看夕陽看落日,看那些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生活!”
晚妤嘴角揚着笑,為他的成長而感到欣慰。
馬車駛過街市,在街角停下來,公子轸扶着晚妤下車,晚妤被眼前的繁華景象給震撼住了,賣風車的,賣糖人的,賣撥浪鼓的,熙攘聲、叫賣聲響成一片,正陶醉,忽然一個小頑童拿着一把氣球在街上跑,那氣勢甚是飄逸,晚妤笑着對公子轸道:“你看!氣球,好多的氣球,我從來沒看見過這麽多的氣球!”
“是啊!傳說中農家樂了!”
笑罷,兩人開始細細的逛起街來,晚妤看到很多東西都會停步看一看,比如賣風車、面具、賣字畫的、做金銀首飾的工匠小販、賣藝的耍雜技的、賣紙鳶的、還有見也沒見過的套圈游戲,晚妤一一賞了,還買了一些小飾品,公子轸看着她笑而不語。
兩人走着,忽然看見前面圍了一群人,那氛圍分外的熱鬧,晚妤、公子轸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