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下
第二天公子轸直達‘蓬萊閣’,一路上遇山挖山,沒路鏟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将那些反對他的人,他做了兩件事,第一派兵出宮迎接陛下,第二僞造禦旨親自緝拿文相,宮裏一時炸開了鍋,都道是三公子是膽大妄為,誰不動居然敢動當國宰相,簡直活膩歪了,公子轸亦不被外界所幹擾,依舊我行我素,最終傳了那道旨。
文相是個久經政場的人,當公子轸宣旨時,他暗覺事有蹊跷,公子轸連楚王的面都沒見到,他怎麽可能會有禦旨?難道是僞造的?念及此,他依舊假意扣了扣手道:“臣遵旨!”
公子轸心底洋洋得意,正要收起禦旨,冷不着防,一只手伸上前來奪查禦旨,公子轸目光犀利一掃,抛起禦旨旋身接住,十分霸氣道:“給我拿下!”
語罷,頓時有幾個侍衛上來抓人。
“誰敢!”趙威廉不知從什麽時候帶領一群兵忽然出現,他怒喝道:“都給我住手,光天化日,聚衆鬥毆,你們視王法何在?如今陛下去了香山,現在我就是治安者,你們誰敢動手我就奉命抓誰,絕無私心!”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趙将軍!”公子轸眼中帶有蔑視的意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相爺是将軍的親舅舅吧,趙将軍昨兒還想私了,今兒又變成了‘絕無私心’,你的想法變得堪比天氣,別說的那麽好聽了,私心就是私心,私心永遠都不需要美化,今兒你膽敢以公蓋私,荒缪弄人,趙将軍啊趙将軍,你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趙威廉早就習慣了公子轸的那套‘妖精’般的嘴臉,此刻聽這席話亦不足為怪,威廉表情很凝重:“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麽,三公子請自重,相爺是我的栽培者,堪比嚴父,就算我對他點偏袒,那也是忠孝之舉,人若是六情不認,那還算是人嗎?今兒三公子既然捅破這層窗戶紙,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兒我當差,你們是鬥毆的群體,誰敢造次我就抓誰,不必曬上陳年爛谷子了!當下只講當下!”
“好啊,想講當下是吧,我就跟你好好的談談!”公子轸說道:“你舅舅有大問題,我是依法行事,抓了只等父王回來過理了!”
“你有追捕令嗎?”趙威廉問他:“沒有是要受邢的!三公子可要考慮清楚,別抓捏別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給抓進去了!以西瓜換南瓜,這種事情不值得!”
“笑話,我怎麽可能會沒有追捕令?沒有我能過來嗎?看清楚了,這個是禦旨,還不快點跪下?”公子轸将禦旨在他面前一晃,當即快速收起,那麽快的速度就算電眼也看不清裏面是什麽。
趙威廉先是一愣,而後淡雅一笑:“別提你那個禦旨了,陛下臨行前你們連影子都不見,怎麽能騰空多出一道禦旨來?僞造禦旨可是死罪!三公子想越描越黑嗎?若是真的禦旨,勞煩三公子大衆核對!”
“禦旨是父王的旨意,怎可随意坦露視人?”
“不能坦露視人,那就不能抓相爺!”
公子轸憤憤點着頭:“行啊你,嘴皮子真是越看來越厲害了,好!今兒算你狠,有本事你救文相救到底,救不到底,仔細有天我連你一起收拾了!”
“趙某恭送三公子!”
公子轸甩袖而歸,回來之後,府邸靜悄悄的,公子轸走到書房裏用宿墨練了會兒字,由于心情不好,字也寫的相當難看,‘禪茶一味’一橫字還沒寫完,左手一把抓皺了紙,與此同時,右手的毛筆被扔到硯臺上,墨汁‘啪’的一下濺到小厮臉上,小厮的臉象點了一顆顆小麻子一樣,公子轸一看忍不住笑了,那小厮脾氣倒是挺好,反而問候他:“爺這是怎麽啦?好好的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趙将軍?我是越來越拿他沒辦法了!”公子轸漫不經心說道。
“這個好說,官大壓死人,實在不行爺再請他吃一頓響飯,那個朽木桌椅後院還備着呢!”小厮提醒。
“不用啦,總是以小人之舉贏,每次好像都不太光彩!”
“那就去找晚妤公主,平日裏只見您跟她在一起是最開心的!讓她幫你解解悶吧!至于趙将軍就先誰他去吧,改變不了別人,那就改變自己,別生生的被氣着!”
“好主意!”公子轸嘴角揚起一道笑,近來越來越迷戀她了,現在只要聽到她的名字,他就有種想見她的沖動,整頓好衣裝,真是說去就去了。
到達‘怡秋閣,’當他走到門邊被裏面的場景吓住了,小侯爺正端水果粒一勺一勺喂晚妤,晚妤笑眯眯的吃着,兩人關系看起來很是親密,公子轸醋意頓生,心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走上前去,表面上沖着兩個人笑,其實無處不針對小侯爺本人:“想不到你們在這裏吃甜點,還有嗎?我也極想嘗嘗!”
小侯爺不敢說這果粒是專門為她削的,不過公子轸這一招真是狠極了,問的他啞口無言,最後還是晚妤将碗遞給公子轸:“只有一份,這個果粒是小侯叔叔削的,你若是想吃,那這個分一點給你吧!”
“真的嗎?”公子轸端過青瓷碗,用小勺刮了一勺吃下,那果粒又酸又甜,好像裏面放的有蘋果、菠蘿、西瓜,他邊吃邊贊嘆道:“嗯!味道好極了,這麽好吃的東西沒人分享真是太可惜了!”說着便招呼旁邊的丫鬟過來,等丫鬟過來,他會讓那丫鬟一起嘗嘗,那丫鬟吃了一勺下去,公子轸又順便叫上其他的丫鬟,其他的丫鬟深知他的為人,都不想得罪,因此都吃了一口下去,就這樣轉了一圈,那碗裏的果粒吃的連殘渣都不剩。
小侯爺微驚,一臉不可思議。
公子轸對他笑着說:“小侯叔!對不起啊!我忘記了這是給晚妤吃的,我這個人平日裏愛熱鬧,這麽好的東西沒人分享簡直是太可惜了,剛才您也聽到了,她們都說做的很好吃呢?小侯叔您就不要介意了吧?”
“不過是一點果子,吃了就吃了,我在叫阿福再削一份!”小侯爺說。
“還削?”一聽還要削,公子轸連連說:“順便再給我削一份,我挺喜歡這個口味的,剛才太少了,我還沒吃過瘾!”
“好,我叫阿福順帶一起!”
見小侯爺沒拒絕,公子轸又加言道:“可不可以幫你另外多削出五份?我下午約了五個朋友,原是想以茶相待的,後來覺得茶水太俗氣了,還是這個水果不錯!”
“這……好吧!”于是,阿福坐在角落裏變成了他們的切削工,小侯爺心裏着實過意不去,好在阿福性情樸實,任勞任怨。
這次的碰面,小侯爺原以為是公子轸的惡作劇,不料他每次來看望晚妤總能碰到公子轸的影子,後來問晚妤才知道公子轸喜歡她,兩人私底下定了情,小侯爺震撼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他喜歡你?有沒有搞錯?他怎麽可以喜歡你?你們是兄妹,有關系是不正常的,他在這種狀态下喜歡你會被別人看不起的!”
“可你也喜歡我,阿福也說過!為什麽你不怕別人看不起呢?”晚妤對答。
“我那是不一樣,我只是單純的喜歡,沒有奢望你嫁給我,你一直我的心底,也永遠只是心底,你要知道公子轸他不一樣,以他的性格,他喜歡的必須要得到,得不到他會鬧得滿城風雨,他與素妍就是一個例子,素妍當了王妃,他與老陛下翻臉的次數還少嗎?老陛下每次都看在素妍的面子放過過了他,他是危險的人物,你要相信我,我勸你遠離他吧,就算不去和親,轸兒也絕對不能嫁!”
“謝謝小侯叔提醒,其實他也沒什麽,就是對惡勢力特別敏感,他的孤傲都是環境所造就的,他告訴我他自小沒有母親,與一個哥哥相依為命,後來惡勢力把他愛人帶走了,把他哥哥帶走了,至于朋友也帶走了很多個,他的父親更是惡勢力的制造者,往昔的種種令他對惡勢力特別敏感,他不惜對惡勢力覆手翻雲,為的就是不被帶走,他的做法沒錯,這宮裏是個危險的地方,下一刻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可轸兒的問題嚴重了,嚴重到他不相信親人!除了他哥哥和素妍……”從小到大,公子轸不與老陛下好,不與叔叔好,更別說後繼的楚王後了,他高興與否,沒人過問,他生病與否,沒人理睬,就算在學堂裏偶爾嚣張兩次,回來鐵定是一頓釘板子,因此可以說他是家庭是冷漠的,他是孤傲的沉默者。
“你也說了,除了他哥哥還有素妍,這就說明他還不至于到有病的程度!”晚妤回答說:“我來楚國也好幾個月了,自認也見過了不少人,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我信不過的人有很多,我不大像他那樣時刻反擊,因為我知道反擊就會有仇恨,有仇恨就有危險,越反抗危險就越圍繞他,當然也有部分吓走了,但強者依舊存在!所以他一直在戰勝!”
“如果有一天他在反抗中死了呢?你做好準備了嗎?”有鬥争就有死亡,這是毫無疑問的,公子轸那麽剛愎自用,總有一天會碰到釘子的。
“他死了,我會頭簪白菊,披着一層輕柔的白紗跟他一起去了!”晚妤若有所思。
那一刻,小侯爺知道自己永遠也趕不上那個公子轸了,他們的愛情已經超越了生死。他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唯有默默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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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素妍,不能不說素妍近來的狀況,素妍承了陛下的恩,回娘家過了幾天,她娘家姓孟,父親為當朝一等大将軍,人稱孟大将軍,常年為國效力,孟大将軍皮膚略黑,身材魁梧,是個标準的将相之侍,而他的女兒卻偏偏長得婀娜多姿,柔弱如水,不論是眼睛、眉毛、膚色都相差甚遠,每讓素妍出來斟茶,總有人問将軍她是誰,孟将軍滿意一笑答她是小女,來訪朋友大為訝然,紛紛都說他們長得不像。
素妍也不計較,不像就不像呗,性別都不同,哪能很像呢,而這次回來,素妍深深感覺到了不自然,她也聽到了一些宮裏的瘋言瘋語,有人說她是撿來的,也有人說她是流浪兒,這些她都忍,而幾天前楚王後叫她過去小坐,卻偏偏告訴她一個秘密,她根本不是孟将軍的女兒,她是晚妤的妹妹,她不知道她該不該相信,也曾經忽略過,但總是在月明的時候一次次的想起……
她到底是誰,她自己也不知道。
素妍這次回家,孟将軍像是迎接貴賓一樣接待,上好的地毯,上好的桌椅,上好的茶水、上好的居閣,家,過去的溫暖漸漸消失,有的只是虛僞的奉承,她的母親、她的奶娘與她見面跪地,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連忙彎身扶她們,而她們彎身謝禮,素妍這才知道自己不止丢了愛情,葬了一生,她現在就連過去的家也丢了。
月亮又圓了,象銀盤一樣挂在樹梢,院子裏,素妍步在過去的石階小路上慢走,孟将軍忽然在屋檐邊喊道:“丫頭,別逛了,一切還是過去的老樣子,今兒有點冷,小心着涼啊!”
聞言,素妍一轉身,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好久沒聽到這麽溫馨的話了,她以為他們都不要他了。
孟将軍立在風中慈愛的笑着,那笑容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