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死相許
公子轸震撼着,匕首不覺從手裏滑落,地是青磚的,匕首碰到地面即刻發出一陣‘铛’的脆響,接着是回音,這回音很是奇怪,久久繞于耳邊,揮之不去,奇跡出現了,一個鐵球從上面彈打到牆門上,牆門忽然轉動自開,一道曙光從裏面折射進來,公子轸先是驚訝,随後喜不勝收:“妤妹!你看!牆門開了,真的開了,我們有救了!”
“真的嗎?”晚妤擡起慵懶的睫毛,半信将疑:“會不會是幻覺?相傳人要死了會進鬼門關,我們該不會是……”不敢再說下去,不敢再想下去,兩眼只是呆呆的,她想她是餓暈了,以至于産生了幻覺。
“不管是不是幻覺,先過去看看再論!來!我扶你!”公子轸伸手攙起晚妤,此時晚妤已經半露困态,她随着他的腳步被動往前移,她的腳是麻的,每一步仿佛不像是自己在走,倒好像是在飄,難道真是要進鬼門關了?正亂想着,公子轸已經帶着她從啓門進去,門裏面是條狹長的密道,密道很深,光線也很暗,要不是清晨陽光透着磚縫擠入,裏面根本就摸不到北,公子轸從腰裏拿出昨夜的那根殘燭,輕輕點燃,晚妤輕攏了下衣服,眼睛朝四面望了望。
“好在還有半根殘燭,不然我們都沒法再往前走了!”公子轸捧着蠟燭說。
“看來你真是神機妙算!有備無患!”晚妤笑着打趣。
公子轸笑着看着她,她的發髻蓬松,臉在燭光的照耀下有種久違的病态美,他一皺眉,單手伸過去理了下她耳畔的青絲,晚妤被這麽溫柔的打動了,她從來沒有見到他這樣過,在她的心底,她一直以為他是無情的,誰知……
察覺到她的不适,他停下手道:“頭發有點亂了,不過無傷大雅,都怪這裏的環境,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嗯!”晚妤跟着公子轸繼續前進,兩人大約走了二十幾步,晚妤腳步一頓,再也不肯走下去,公子轸驚問:“怎麽啦?難道身體不舒服嗎?”他的神色很慌,慌到他自己都難以想象,忽然對生活中的小細節在意起來,尤其是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
“不是!”晚妤一口否認:“我忽然聞到一股火燭味,很淡很淡,這裏會不會剛有人來過?”
公子轸将目光往四面一掃,眼尖從地上撿起半截蠟燭,那蠟芯是脆的,輕輕用手一撚就斷:“你說的沒錯,燭芯尚在幹燥中,這裏确實有人來過,咱們要提起點精神!小心種了埋伏!”
“埋伏倒不怕,最怕機關了!”晚妤回道,兩人說說笑笑,繼續往前走。
密道裏曲折灰暗,随處可見黃土、碎石、坑壑,晚妤從未來過這麽糟糕的地方,她很疑惑,如此不堪的地方能有出口嗎?她感覺他們好像越走越遠了,而公子轸倒顯得很鎮定,這讓晚妤心底又有點安心,她這才發現,原來只要他在,所有的恐懼她都不怕。
走着走着,她忽然感到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住,她以為是藤蘿,輕輕一踢,‘乒乒乓乓’的東西由暗處滾出來,原來是一堆古董玉器,她一怔,第一反應就是這古董會不會是宮裏丢失的,記得上次陛下列過一個被盜古董清單,她也不記得上面都是些什麽了。她随便從地上拿起個看到花瓶,那花瓶竟然是如意瓶,她再也不淡定了:“天!如意瓶!居然是如意瓶!這個瓶子我好像在陛下那邊見過,你幫我看看是不是一樣的?”
公子轸在她手裏瞥了一眼:“果然都是宮裏丢失的,看來文相将髒污全都儲在這裏了!”
“這是好事,你不是正愁沒證據嗎?咱們若是向陛下舉報,陛下定然會降罪于文相,到那個時候文相恐怕插翅難飛了!”
兩人正在說話,忽聞不遠處傳來人的喧鬧聲,公子轸警惕心一起,立刻熄滅手裏的蠟燭,密道光線很暗,蠟燭一熄滅更加看不見了。
“啊!好黑!我看不見了--”晚妤小聲對他說。
“別怕,有我!”公子轸将手伸向她,深深的抓住她的手,兩個人在黑暗中緊緊的牽在一起,公子轸并不是膽小怕事之輩,他牽着晚妤從黑暗處探出頭,但見前面有一群人圍在密室裏玩篩子,旁邊還有人打鼾,看起來相當清閑,公子轸看向晚妤道:“有人就有生機,看來咱們有救了!你敢跟我混出去了嗎?”
晚妤咬着唇,很無奈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是不敢的?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把,走吧!”
公子轸、晚妤并肩從賭桌邊路過,賭桌的人正在興頭上,并沒有特別在意,原以為他們能輕松混出去,誰知走到一半,有人忽然喊住他們:“站住,你們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是不是新來的?”
“我們是奉相爺之命過來勘察的!”公子轸一臉正色道。
一聽是勘察的,一夥人都笑起來: “勘察的?既然是勘察,那相爺的令牌你有麽?”
晚妤心底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完了,拿不出令牌,他們定然不饒他們,哪料公子轸輕松一笑,立刻從腰裏出示一個令牌道:“你們看好了,這是相爺的手谕,都給我站齊了!違者即刻處死!”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冰冷嚴厲,王者之風自然流露,令人不容懷疑。
“手谕?” 聚賭的人不敢怠慢,紛紛過來驗看,那令牌金光閃閃,落在手裏沉甸甸的,真乃相爺的手谕也,幾個人吓得魂飛魄散,‘噗通’跪下磕頭,比老鼠見到貓還恐懼:“小……小的……不知是勘察大史駕到,剛才多有得罪!”
“免禮!”公子轸先是寬容,而後是訓斥:“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大白天的居然聚在這裏賭錢,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了?賭場還是茶館?小心我回去禀告相爺,讓你們一個個都沒有好果子吃!”
一番恐吓,聚賭的幾個人連連認錯:“小的們知錯了,只因地下不怎麽見日頭,人在這裏久了難免落寞,就變法着取樂子,古董我們一直在很仔細的守護!不會有人發現的!”
公子轸接着道:“剛剛看過古董,保存得尚算完好,只是有些銅器在濕度上需要控制一下,銅鐵容易生鏽,尊貴器皿總要用布料包起來吧,古董變質了怎麽賣好價?你們一個個負起點責任來好嗎?”
“是是是!我們這就去辦!”一夥人連忙去紛紛裏面去了,公子轸昂首挺胸,心裏暗暗得意,他撿的這個令牌真是太有用了,騙了趙将軍,騙了弄玉,騙了這群人,他的嘴角越裂咧越開,漸漸的勾起一道弧形,當眉目轉向聚賭的人,反而一下子收斂了,藏得很快:“我問你們個問題,你們可要老實交代,在相爺手底下辦事感覺好不好?”
“好!當然好啦!能為相爺效力乃小的們十輩子修來的福分,若有來生,無論牛馬,咱們弟兄幾個定然繼續為相爺效力!”
“那我呢?你們也願意為我效力嗎?”公子轸不鹹不淡問:“今兒我來勘察,你們可是在聚賭呢,唉!真不知道該不該回去說實話,真怕相爺說我有二心啊!”
“當然也誓死效忠大史,大史您是天上的月亮,相爺是太陽,咱弟兄幾個是星星,星星雖然不能與太陽同輝,但與月亮還是在一起的,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當然幫助自己人,還望大史在相爺面前幫我們美言幾句,得了好處,咱弟兄幾個請大史喝酒!”
“奉承話少說兩句吧!安心做事才是正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牽着晚妤走了幾步,他發覺前面氣氛很壓抑,不怕埋伏、機關那是假的:“這裏有沒有近點的出口?往來的路太長,我想走近點的!”
“近的有,開關在你前面那簇青藤裏面,你觸下手就能出去了!”有人獻殷勤說。
公子轸的目光瞥向不遠處的青藤,對晚妤抿嘴一笑,牽上她往青藤走去。
那道青藤挨牆,密密織織,上面開了幾朵紫色的銅鈴花,陽光能夠照進來,葉片上沾着點點露珠,綠,久違的生命顏色,是經歷劫難後的新生。
公子轸正要伸向那片藤蘿,不遠處忽然有人喊‘慢着’,循聲望去,一個冷漠的男子忽然從黑暗處走了出來,那男子他認識,是上次逃走的那個盜匪,是弄玉,公子轸興味之心一起,刻薄之語溢出口:“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宮裏人人喊打的老鼠,近來混得不錯嘛,臉上的傷痕也不見了,長得越來越像葵花了,承天之韻啊,想不到我會在這裏遇見你,行個大禮不要介意!”
弄玉覺得這個公子轸有點陰陽怪氣,明明在諷刺別人,居然還顯得若無其事,難怪宮裏人都說他是妖孽,果然非常琢磨不透: “少說廢話,私闖相府要地,罪不可赦!來人,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抓起來!”
沒有人回應,聚賭的人像是耳聾一樣在裏面忙着包裹銅器,弄玉再三呼喝,依舊沒人出來,弄玉立刻出示令牌……
公子轸用飛刀打向他手裏的令牌,弄玉令牌‘啪’的一響斷成兩截,弄玉這才知道自己的令牌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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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轸一笑置之,按了下開關,帶着晚妤一路飛跑,他們要去見楚王,讓這一切真相大白,文相!相信他的日子不多了。
也不知自己跑了多快,只知道風在耳邊呼呼直吹,跑到半路,晚妤根本跑不動了,餓了三四天,經過這一奔跑,頓時所有的力氣都消失殆盡:“咱們可以停下嗎,我不行了,一步也跑不動了,你去禀告陛下,去吧!去……抓緊時間……晚了他們就要轉移了!”
“不!現在後面的追兵,我不能丢下你!你一定要挺住知道嗎?我們過了這個湖泊就可以得到救星了!”公子轸掖着晚妤,不停的往前跑,晚妤哪裏跑得動,才跨腳就跌了。
公子轸快速的摟住她,晚妤眼神很茫然,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她推着公子轸道:“你走你走,你不要管我了,再猶豫,萬一有人追過來你我都要死在這裏了!”
“不,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态身不由已,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丢下你,我說過,我們誓死一起死,所以還是讓我背你吧,你的腳不聽使喚,我習過武還能支撐得起,讓我背你……”說罷,他背起她,吃力的往前走。
晚妤趴在他的背上,心緒随着他的腳步悸動着:“你放我下來,你這樣累自己萬一也倒下了,那我們都要死了!‘蓬萊閣’離這裏還有點距離,你一定要保存體力!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我是不會抛棄你的……”公子轸邊走邊說。
晚妤勸不動他,只好将頭歪在他的背上,但她的心在碎,走一路,碎了一路……
公子轸腳步錯亂,時深時淺,也顧不得地上苔藓滑不滑,也顧不得地上有沒有泥坑,就這樣一路上跌跌撞撞,終于邁過了觀賞的湖泊,湖泊前面是個小下坡,當他再放松心情下坡,不料腳底碎石太多,一滑,兩人從坡上翻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