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禍國争愛
回來後,素妍坐在案邊淚流不止,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依稀記得過去他在園子裏彈琴,她為他跳一曲‘驚鴻舞’,那時那時候他總會含情脈脈的對她說,妍兒,你知不知?你是我夢中的傳奇!我要感謝上天,感謝它讓我們相遇,不然我會後悔終生的。那時她為人很羞怯,臉‘刷’一下就紅了,她表面‘啐’他胡說,心裏卻甜得象蜂蜜一樣,那時他們多麽美好啊,而現在呢,一切都變了,想到這裏,她提筆描繪了當時的場面,字字帶着美好:
滿目瓊花逐歲凋,穿堂惹吾夢前朝。
雙雙共院丹莺嫉,縷縷情心眉目描。
琴聲起,袖身嬈,翩翩起舞泛春潮。
春風笑吾桃花面,人面桃花醉裏消!
筆落,淚‘嗒嗒’砸在紙上,一滴一滴模糊了剛寫的字跡,點點斑斑,斑斑點點……視線越來越模糊,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悲痛感油然而生。
為什麽!為什麽!他為什麽意識不清醒時喊不是她?難道他真的不愛她了嗎?還有每次召見他,他都總是在逃避什麽,有時候說練功、有時候說出門、有時候說睡了,理由千奇百怪,她到底該怎麽才能留住他呢?
想到這裏,她不禁對晚妤恨意頓生,都是她,一切都是她,自從她來了楚國就什麽都變了,她是個虛僞的人,表面上裝清純,其實就是個賤人,她不會讓她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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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晚妤而言,她已經不記得素妍是怎麽回去的了,只知道她當時哭得很傷心,兩個眼眶紅了大半圈,晚妤心裏一陣好笑,不就是病了一場,至于嗎?橫豎還沒死呢,趕明兒公子轸死了還不知會不會殉情呢,女人啊女人,還是要有自我才好。
對于公子轸而言,他壓根不知道素妍來過,更不知道他在迷糊中的喊了‘晚妤的名字’,就這樣三個人兩個含糊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
話說公子轸還是蠻幸運的,頭天接受治療,次日就能走動起來,他逛公園,踏草地,仿佛象獲得新生一樣。丫鬟們起初擔心主子身體虛弱,争相扶掖,可看到這一幕心不由都放了下了,主子看起來氣色不錯,偶爾的還能說出些打趣的話,看來晚妤幫他們大忙了。
丫鬟們去找晚妤,此時晚妤站在梅樹下嗅梅枝,幾個丫鬟二話不說就拉晚妤,晚妤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時只見她們各自跪下獻禮品,有手镯,有發簪、有耳墜子、還有繡帕,總是都是些女孩兒常用的,晚妤問為何獻禮,丫鬟說晚妤請小侯爺有功,是她們的救星,晚妤哪裏肯收,一一退了回去,有個丫鬟實在太熱情,晚上還來找她,晚妤當時歪在床邊已經有點困了,丫鬟跪地獻禮,晚妤招了招手,有點不耐煩道:“都跟你們說了,這都是小侯爺的功勞,你要謝就謝他好了,我困了!”
誰知那丫鬟真的跑去獻給侯爺了,當時小侯爺正在屋裏研究針灸,旁邊阿福放在半露的手臂,小侯爺才要紮,忽然一個丫鬟沖進來,小侯爺一下去,結果真紮偏了,阿福捂着手臂怒瞪着來人,小侯爺琉璃般的眸子斜睨了過來,丫鬟心裏砰砰直跳,舉起一個發簪跪着獻上,小侯爺問:“這是何意?”
“回侯爺……”丫鬟欲說些什麽,終還是沒說出口,她有些害怕,常言道小侯爺性格比較孤僻,用毒也是極狠的,他會接受她的饋贈嗎?
“說!”小侯爺雖然性情溫和,但對莫名其妙的打擾還是很反感的,故留下嚴肅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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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額頭冷汗直冒,改口道:“奴婢是托晚妤公主前來送發簪的,公主說您一定要收下,不然她就生氣了!”
小侯爺‘刷’一下精神振作,他看着不遠遠處高舉的發簪,心裏愁緒萬千,晚妤這是何意?想起那日她說的話,他顯得興致不高,正要拒絕,心裏剎那間沖過來一大群吶喊,聲聲都在喊着留下,小侯爺垂目道:“留下吧!”
丫鬟留下發簪,快退。
至此以後,小侯爺仿佛象變成一個人一樣,每個清晨、黃昏,傍晚,他閑時總是捧着這個簪子發呆,他的生活又被這個簪子給牽動了。
阿福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他是個奴才又不能說主子不是,只能在旁邊勸他:“爺!別看了,您已經看了很多遍了,看來看去也就是個簪子,要不奴才帶您散心去!”
小侯爺仿佛沒聽到阿福在說話,目光定定的:“阿福,我問你,她既然婉拒了我為什麽還要送這個簪子給我?她到底什麽意思?難道她有什麽苦衷嗎?”
“這個……阿福一介莽夫實在不解其意,若說她有情她卻拒絕了你,若說無情,她又送您定情信物,依我說,這期間大有文章所在,說不定這是她含蓄的表達方式,她也是喜歡你的!可身份不允許!”
聽了阿福的回答,小侯爺心裏有點震撼。
阿福繼續說:“爺想想看,歷代政治聯姻有幾個是真心相愛的?還都是為了利益?爺若是真心喜歡她,那就應該救救她,那麽好的一個姑娘,不應該與政治綁在一起的!”
小侯爺沉默不語,救她?他怎麽能救她,他是個侯爵,他的手裏沒有兵權,他如何與楚王抗衡?這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也不知道晚妤現在在忙什麽?小侯爺對着窗外的天空所有所思,他忽然間好想見她。
其實晚妤此刻正坐在‘公子府’議事,她把近來的線索重新整理了一遍,為的就是與齊王、文相等人激烈一戰,上次齊王卧室的瓶信是封勾結要證,齊王與與孟将軍、陵侯爺暗中早有來往,他們已經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了,至于素妍則是他們手裏的棋子。還有那個文相,晚妤就‘相國寺一幕’說了一遍,說他們如何如何在相國寺遇見走私,如何如何追殺她,趙将軍如何如何救她,她的分析井井有條,公子轸質疑的看着她,對她存有三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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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拖到第三天,公子轸沒去求見齊王,齊王倒先來探望他了,當時他在院子裏同晚妤打雪仗,兩人笑靥如花,都沾了一身上的雪,齊王背着手,示意清清喉嚨。
晚妤心裏一驚,險些跌倒,公子轸一個快手拉住她,她這才規規矩矩的站在了原地,公子轸朝她溫和一笑,用手順便擦去她額上的汗珠,他的笑容是迷人的,他對她的愛護一點都不顯得生澀,反倒是理所當然,她忽然間有點迷亂。
齊王本想給他一點警示,不料公子轸不但不反省反而與她更暧昧了,齊王心裏一陣不快活,這個公子轸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與他未婚妻玩暧昧,雖然他們是名義上的兄弟,可男子的直覺告訴他,他們絕對不像一般的兄妹,倒好像是……戀人。齊王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日,你濃我蜜,三公子難道不懂避下嫌嗎?”
“哦?原來是齊大王……”公子轸裝佯遲鈍,他嘴角往上一勾:“齊王真是雅興呀,居然來我公子府,不過我今天忙,恐怕沒時間陪你,至于避嫌嘛,我覺得是該好好避避嫌!”說罷,一手挽起晚妤:“妤妹!走!咱們屋裏去!”
晚妤沒有反抗,随着公子轸往屋裏去。
齊王不淡定了,伸手攔住他們去路:“站住--放開我的未婚妻--”
“你未婚妻?”公子轸冷笑一下,熱諷之心又起:“貴為一國之君,齊國那麽多美女你還不滿足,現在居然來大楚挑選王妃,請問你,你的心可以分出多少塊?你還要多少女孩為你的政治前途而斷送一生?你回答我啊?無言以對了吧,啊!我忘記了,你數不過過來,這樣吧,我手指頭和腳趾頭借你用用!”
“你--”齊王臉色鐵青,氣的差點吐血。
公子轸笑容一斂:“你現身在楚國,你不是我的對手,我敬你,你是客,不敬你,你什麽都不是,現在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能給晚妤幸福,就不要娶她,如果你娶她,你必須讓她幸福,否則我必然讓你出不了大楚!”
“是嗎?”齊王絲毫不恐懼:“染指我的未婚妻,現在居然口出狂言,到底誰不饒誰還不知道呢!”
“這麽說你不打算讓她幸福了?”公子轸挑眉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古來的規矩,即使是個君王也不例外,至于喜不喜歡不是誰能說了算,那是人的命運,本王既已下聘,她就應該嫁與本王!”齊王說的板是板,眼是眼,以理服人。
公子轸犀利的眸子一閃,非常不屑。
齊王很有耐性,就算公子轸對他不屑,他依舊彬彬有禮:“本王看你臉色近來不錯,聽說你的毒被小侯爺給解了,本王倒很好奇,他是何方神醫居然能解獨家的‘三日散’?真是運氣呀,看來你的命不該絕!”
“這個你不需知道!”公子轸說話幹脆,一點不拖泥帶水,兩個人僵持的挺緊,誰也不肯讓着誰。
齊王懶得跟他廢話,用袖子朝他迅速扇去,公子轸旋身躲閃,可是他身體尚未恢複,動作反應并不是很利落,結果被扇倒在地上,晚妤脫離公子轸的手,由于動作幅度太大,整個人差點沒站穩,齊王眼明手快,一個旋身摟住晚妤的腰,晚妤就這樣頭枕在他的肩膀。
公子轸看到這一幕格外不快,他雙手支地,正要爬起身來,誰知齊王的一只腳忽然踩上他的手背,一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樣子,說話非常非常的霸道:“想起來?門都沒有,別忘了你昨天才解得毒,身子元氣都還處于散亂狀态,你連半層武功都沒恢複,你拿什麽跟本王鬥?本王勸你還是少管閑事,不然哪天丢了命就別怪本王沒提醒你!”
手被踩,一股錐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公子轸只覺得對方的腳在上面不停的碾壓,仿佛要将他的手碾殘廢,他緊咬牙關硬是沒吭聲,人說君子不言痛,他雖不是什麽君子卻懂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讓對手得意,他可以沒落,但決不能堕落,雖然他現在身體很虛弱,可他意志還在,他誓死對抗到底,想到這裏,他開始移動另一只手,他要偷襲,他要将他的腳給扭殘廢,他就是死也要将他帶到棺材裏去。
公子轸忽然抓住他的腳,本想扭斷他的腳的,可明明抓上卻扭不動,齊王眼明腳快,迅速擡腳踢了過去,可憐的公子轸才掐住對方要害就被踢翻了。
“三哥--”晚妤撲上痛喊失聲,齊王将她的手臂一扭,用力再次懷抱了她:“別嚷嚷,再嚷嚷本王讓你跟他一樣的下場!”
“你的心真的好毒!”
“無毒不丈夫!”齊王對道。
“你到底想怎麽樣?”晚妤這次從心底裏吼叫出來。
“不想怎麽樣,找你回去做上次我們沒做完的事,讓那個色膽包天的無機可乘!”齊王眼露鋒芒,硬是将她拖走,可憐的晚妤就這樣被拖走了。
“你放開她!”公子轸實在忍無可忍,朝齊王喊道。那個齊王背身而去,像是沒聽見一樣,公子轸幹咳一聲吐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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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拖着晚妤走過‘清澹橋’,前面是一座類似林蔭的地方,林蔭旁邊有個石碑,碑曰‘南浦園’齊王将晚妤推跌到地上,晚妤雙手伏地,頭上的簪子‘叮铛’一聲掉落下來,滿頭的秀發從頭頂垂了下來,她伸手去抓簪子,齊王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想自殺是不是?本王告訴你,本王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見鬥不過他,晚妤反而平靜了:“我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你說呢?”齊王的聲音陰陽怪氣。
晚妤腦子裏湧現上次他欺辱她的場面,心裏格外屈辱,他不會是有什麽壞心吧,正胡思亂想着,齊王嘴角往上勾了一下,說道:“你可不要想多了,上次本王只是想試探試探你,誰知你性格那麽的烈,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你這是在向我道歉?”晚妤沒好氣問。
“道歉說的太生疏了,你是本王未來的王妃,難道本王不應該考慮一下你的感受麽?”
“考慮我?你還好意思說!”晚妤并不接受他:“如果你真的考慮我,你就不會拿我做政治的工具,如果你真的考慮我,那就不會亂傷我的丫鬟,如果你真的考慮我,就不會将我拖在着孤僻的地方,你算什麽考慮我?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
“你說的沒錯,可你就對了嗎?”齊王反駁道:“你既然跟本王有婚約,那就應該待字閨中安分守己,而你呢,居然跟那個三公子拉拉扯扯的?上次居然還為他來求本王,本王心裏如何不氣?本王打聽過了,你是在公子府裏過來兩夜,這些本王能裝的都裝了,還幫你瞞着外人,可惡的那丫鬟還信口雌黃,你說!撒謊的人該不該罰?”
“我與我三哥相處,難道也不對麽?我們相處是純淨的!”
“笑話!你是越國人,他是楚國人,若不是因為你爹遇難,你又怎麽會認識三公子?你們不過是挂名的兄妹關系,他對你就是一個傻子也看得出來是有心的,你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你可真是天真極了!”
“他?”晚妤冷笑起來:“開什麽玩笑?不知道你就不要亂說,我從來不認為他對我有心,他修理我有心還差不多!一肚子的壞水!”
“當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如果這個女人不關注他,那麽他就會用極其惡搞的方式讓她記得他,進而關注他、喜歡他,三公子就是這樣的類型,他只是不善于表達而已!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
笑過,晚妤腦子有點亂了,記得素妍說過這個問題,她沒有在意,現在齊王又說同樣的問題,她再也不淡定了,回頭想想公子轸确實總是修理她,好多次,印象最深的是有次她與丫鬟在院子裏放紙鳶,他居然用飛刀射斷了她的繩線,她罵了他,他抽笑看着她的風筝飛走了。
他喜歡她?切!他喜歡她才怪,晚妤不以為然。
“拿來--”齊王忽然伸手索要。
“什麽東西?”晚妤正想着公子轸的事,壓根就沒有思考別的,現在他向她伸手,這句話簡直是出自本能。
齊王才沒有好陷的,直接開門見山:“瓶中的信箋吶,上次本王一時興起将你關在了卧室裏,後來一想太莽撞了,不要藏了,本王知道是你拿的!”
“我……我不知道……”晚妤內心是慌張的,可為了應付對手,她只得僞裝鎮定。
“說實話,你的演技真是不好,你的鞋子還丢一只在我那邊呢,你逃不了幹系的!本王勸你還是乖乖交出來,不然按照齊人的規定是要戳破爪子的,看看你這潔白的玉手,青蔥的玉指,落了兩個傷痕就不好看?你還是考慮清楚吧!”
“我真的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呀?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齊王逼問,政治上的人是沒有感情的,即便他此時真的有心憐惜她,但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的利益,他也絲毫不為之所動。
“你戳爛我的手吧,我實在沒有你要的東西!”
齊王将玉簪朝她手背移去,往上用力一劃,血頓時從她的手背流了下來,晚妤本能的一皺眉,咬着牙頂着不吭一聲,齊王接着劃,每一橫一豎都是那麽的利索,晚妤閉上了眼睛,每到一個交合處,她都不禁呻吟出聲,太痛了,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痛。也不知過了多久,齊王忽然停下了手說:“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晚妤以為自己的手背肯定慘不忍睹,哪料睜開眼卻看見上面刻着一個小小的‘齊’,晚妤一愕,正要說話,齊王霸道說:“做個記號,你現在是我齊王的王妃,從今以後你就只能是本王的,誰要是不服氣,本王定然要他死無葬生之地!”
晚妤将手一縮,另一只手覆上傷口,她沒算到齊王會在她手上刻字,剛才她只是不忍觀看自己的慘境,這下子居然被刻上字跡了,完了,難道她要嫁給他了嗎?
齊王表情倒是異常的輕松:“看來你為了楚國連自己的玉手都不要了,實屬閨閣之女少見,如果本王今天劃爛你的玉手,你也只能忍着,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怎麽舍得讓你殘缺呢?”
“劃都劃了,還說這些風涼話做什麽?”晚妤不傻,她能感覺到齊王并不是真的愛她,他若是真的愛她,他就不會硬生生的在她手背劃傷,女人的手和臉是同樣需要美麗的,而他卻不顧她的疼痛,只為滿足自己的占有欲,他是個極端自私的人。
“本王問你,是什麽讓你如此袒護楚國?你本來是越人,你的愛國情操根本不在這裏!”齊王說話直截了當:“現在你手上有本王的名字,你就應該弄清自己的立場,你現在揣着信箋不給,萬一事情敗露,本王倒下對你有什麽好處?”
晚妤并不說話,只是冷面相對。
“本王知道你不喜歡聽本王說話!本王今兒希望你能弄清立場,你自己考慮着吧,考慮好了過來找本王!本王等待你的消息!”齊王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