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水芙蓉
小侯爺雖然可以替晚妤求情,但為了萬無一失,他又帶她去見了老太妃,事兒倒是不提,只說是說怕母妃寂寞,特地讓晚妤過來相陪伴,老太妃見了晚妤很是歡喜,就留他們在那邊說話兒。
三人聊的是天南地北,聊的是宮裏雜事,聊着聊着,聊到了老太妃的腿上,老太妃說她的腿不好,近來總是酸疼,晚妤為了讨老太妃歡心,蹲下來就就給老太妃揉腿,老太妃說蓮子粥好喝,晚妤又親自下廚煮粥,老太妃說梅花好看可惜時下未開,晚妤無法改變季節,就把花瓶裏的假梅拿出來綁在梅樹上,遠遠望去,嬌豔無比,更別說什麽散步呀、變戲法,老太妃果然很開心,直誇晚妤秀外慧中,把這宮裏的女孩兒都給比下去了,還說以後振喬找媳婦就找像她這樣體貼的。
小侯爺聽了面紅耳赤,只道母妃瞎說。
對于誇獎,晚妤也蠻不好意思的,她不禁自問,她很虛僞嗎?為什麽她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過去她很讨厭阿谀奉承,甚至把‘阿谀奉承’當成罪該萬死,而現在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被逼的,宮裏人心叵測,楚王又陰晴難定,她怎麽可以沒有靠山?要想讓別人幫助你,你首先必須得付出。
兩天後,晚妤終于得到了老太妃的認可,她不再恐懼楚王的召見,因為老太妃說了,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去找她,她定然會替她做主的。
晚妤的心微微有些安定,可事情往往總是偏離主題的,晚妤得到老太妃認可是無形的,楚王卻并沒有将她刺殺越王的事情作調查,事情一時之間陷入了詭異狀态,她不知楚王的心思,因此處處小心,直到有一天她看見趙鄰,趙鄰才跟她說道:“你還不知道嗎?齊王昨兒個飛書傳信,說是點中了你,要讨你做王妃呢,聘禮與人據說明兒到!陛下查你暫時擱淺了!”
晚妤晴天霹靂,怎麽也沒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待要再問,趙鄰那個人心眼多,也問不出什麽來,只知道她要和親了,去遙遠的齊國,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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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齊國來楚,場面浩浩蕩蕩,聘禮長約三裏,紅綢緞漫天飄揚,除了金銀財寶,珍珠玉石,更有貂皮獸氈,楚王迎接齊王入宮,一大隊人就這樣來了,齊王在‘蓬萊閣’門前下馬,放眼看去,此人三十而立,一身青衫,頭上戴着束發嵌寶紫金冠,神彩飛揚,亦是個俊美的人。
晚妤、詩情相約躲在柱子後面竊看,那齊王與楚王剛談闊論、交談甚歡,晚妤能感覺得到為人處世上的圓滑老練,最了不起莫過于他的口才,談笑間,顧盼生輝,咬文斷句間,妙筆生花。
又是個政治上的人!晚妤心頭頓生排斥感,她倒不是排斥齊王,而是排斥君王與君王之間的爾虞我詐,她很好奇,齊王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和親?如果你說陛下沒有算計與通報,打死她都不相信,若是陛下存在壞心,那麽此人就不好對付了。
罷了,不管是出自什麽原因,不用被查辦倒是事實,眼下她只需應付掉齊王便是,但應付這個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自古女子婚姻不自主,這是事實。
晚上,楚王召見晚妤赴宴,晚妤深知齊王定在,不敢造次,因此換了新衣,上了妝容,打扮好之後,她憑鏡照了照,憂郁不堪,她這是去相親嗎?為何鏡子裏的自己是那麽陌生?
詩情見她愁眉不展,以為她認為自己的妝容不夠靓麗,便說道:“別照了,已經很好看了,依公主現在的姿色,齊王見了一定會中意的!你就等着做王妃吧!”
“我不想做王妃!”
“啊?”詩情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每個女孩都希望做王妃的,做了王妃不但有錢有權,而且還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很多人想都想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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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聽錯!”晚妤再度說。
“公主,您這又是何必?那個齊王您也看過,人兒長得不錯,您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再說了,是女子都是要嫁人的,這是宿命,與其嫁個凡夫俗子,倒不如做王妃的好!萬一沒有愛情,你還有權利與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日日守着個偌大的宅子有什麽好?得寵還好,不得寵,一聲令下,那就是株連九族的痛苦,世人都追逐榮華富貴,而我卻已經看透了,可是我已經抽不得身了!”說到這裏,晚妤未免難過了一會,雖然她外在很堅強,但內在無疑是脆弱的,因為她也是女孩,同樣需要一個肩膀,然而她又不肯表現出懦弱的一面,日日強裝着歡笑。
“公主、、、、、”詩情不由得也難過了。
一滴熱呼呼的東西從腮邊滑落,無聲無息,晚妤用手摸去,濕濕的;熱熱的;方知是淚,她慌忙用手擦去,心裏恨極了,她這是在幹什麽?她怎麽可以在這節骨眼上沒主意了呢,是楚王的強大令人生畏,還是齊王的圓滑令人無從把握,或許都有一些吧,從來沒有面臨過這麽嚴峻的考驗,就算爹娘離去,她也沒有這麽害怕過,面對更加強大的對手,她沒有勝算的把握,一旦走錯,要麽她死,要麽她從此變成齊王妃。
傷感歸傷感,它只是一種心緒的流露,再困難生活還是繼續,即使她負擔不起,即使她化作灰燼,終還是要面對,她擦幹眼淚,對着鏡子,嘴角揚起昔日的淡笑,走出門去了。
外面的天是沙黃色的,眼前零星幾點麻雀飛過,晚妤漫步在宮苑小徑,一襲淺碧色宮裝拖着長長的,裙擺處繡的是粉梅朵朵,梅心攀繡的是細小的珍珠,看起來淡雅非常,最繞眼莫過于發髻上的那根紫玉翠花簪,流蘇自然垂下,搖搖晃晃,更添娴靜之美。
穿過一座小橋,繞過一個池塘,前面一個是幾個垂柳林,垂柳林邊是宮牆,晚妤望着宮牆如有所思,正入神,忽然聽到‘嗖’的一聲,只見一張網從頭頂落下,待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緊緊網住了。
接着耳邊頓時傳來一陣哄鬧聲,幾個小厮瞎起哄,晚妤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當即就喊道:“哪個混小子亂撒網,你知道我是誰嗎?放我出去,若敢不放,當心禀告陛下,剝了你們三層皮下來!”
晚妤以為他們會束手就擒,誰知并沒有,語落,只見一名男子從人群後面走上前來,這個男子不是別人,而是那日在‘怡紅院’戲弄她的公子轸,她心裏不快,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倒了八輩子黴,怎麽又碰見他了,他想幹什麽?正要問,只聽公子轸開口道:“哎呀呀,晚妤義妹!真是巧啊!咱們又見面了!”
“是你?你想幹什麽?”晚妤不客氣問。
“別那麽提防我,我可沒針對你呀,今兒我原是撒網抓刺客的,誰知手下人沒看清楚!錯把你當成了刺客,真是該死!”說着,公子轸把手下人訓斥一頓,手下人倒也接受,訓斥完之後,才叫他們把晚妤給放出來。
幾個小厮上來解網,晚妤掙紮着走出網,一身花衣服已經沾上了灰紋,灰紋成網狀,明顯是剛才那網印上去,晚妤用手撣了撣,根本撣不掉,她把袖子湊近鼻子邊聞了聞,淡淡的魚腥味,看來這個網是漁網改制的,不但是漁網改制的,而且還被放置了良久,上面都落滿了老灰,她邊聞着袖子邊抱怨道:“完了,這身衣服全毀了,我有要事在身呢!全都被你攪合了!”上次他練箭差點射死她,這次又抓什麽刺客,此人行為果然不是一般的怪異。
“不過是沾了點灰,有什麽關系?有要事你大可以去辦!衣服不過是蔽體之用!”公子轸将雙手插在懷裏,一副‘凡事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你——”這人是怎麽說話的?明明是他弄髒了她的衣服,而他卻毫無錯意!這天底下真是什麽人都有,算了,跟這種黑白不分的人沒什麽好說的:“你知道我有什麽要事嗎?”
“有什麽要事?”公子轸總算轉頭看她了,臉上有點猥瑣。
“我、、、”晚妤欲言又止,略微的思索一下道:“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你是不會懂的!”
公子轸看着她,像是故意想起什麽似的道:“哦!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聽說齊王來楚和親,欽點的王妃是你呢,你該不會是去相親吧!”
晚妤沒有回答,像極了默認。
公子轸滿臉遺憾道:“哎呀!若真是相親,那這身衣服真是可惜了,這樣吧,你把外套脫下來,我叫‘洗衣司’的人幫你洗洗幹淨,你道如何?”
“還要脫衣服?”晚妤一聽要脫衣服,立刻交叉着雙臂抱懷,結巴道:“不、、不用了,我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的!”
“那怎麽可以?君子不攪成人之美,我弄髒了你的衣服,理應要幫你洗,我看你還是別拒絕了!”說着就要脫晚妤外套,晚妤斜傾着身子連說‘不用’,自從上次‘怡紅院’事件,晚妤對這個公子轸産生敵對的心理,自然是有多遠離多遠。
公子轸見晚妤不同意,也沒有勉強:“既然你那麽舍不得你的新衣,我也不強求!”說着向身邊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領到暗語,立刻把晚妤架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麽?”莫名被架起,晚妤不解問。
“我們公子要讓你與衣服一起洗!”小厮替公子轸說道。
“不要啊!放過我吧!我不洗了,我也不要你賠償了!”晚妤連連搖手,誰知小厮像你沒聽見一樣,直直的把晚妤丢到牆邊的一個水缸裏,晚妤掙紮着喊:“我的水性不好,不會游泳,救救我,救我,啊!啊!唔!”接着水花聲熄去,缸面冒了幾個大泡泡。
“不洗可不行!”公子轸背着水缸,離晚妤大概有五六步的距離:“別裝了,這個水缸的水很淺,你好好的洗吧!另外閑人都背過身,讓她好好的洗!”
小厮們退到邊上,個個背過身。
時間過了好久,身後連一點撩水聲都沒有,公子轸問道:“洗好了沒有?要不要我幫你拿點皂莢?你好好的洗?”
沒人回答,背後水缸裏鴉雀無聲。
公子轸以為晚妤故意不理她,不免無奈搖頭,心想,這個晚妤可真是固執,看來她恨他不淺,罷了,不理就不理吧,他還不稀罕呢,自認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過是父王收留的野丫頭,牛氣什麽?正想着,他覺得不對,轉頭一看,水缸裏哪有晚妤在洗?他奔過去,只見晚妤的臉泡在水裏,只留個後腦勺與後背露在水面上,他一驚,慌忙用手翻起她的臉,她的臉色蒼白,睫毛緊緊的閉着,水順着頭發往下滴水,他用手拍她的臉喊道:“喂!你醒醒,醒醒,別吓我!”
晚妤沒有反應,一動也不動,看來大似溺亡了。
公子轸收起玩心,立刻叫小厮過來營救,幾個小厮把晚妤從水裏拉了出來,在地上攤起一道披風,晚妤躺在披風上,頭發貼額,渾身濕漉漉的。
小厮們用手壓上晚妤的胸口,用力的壓,再用力的壓,晚妤根本就沒有反應,衆人驚呆,都有點亂了,有人甚至對公子轸說‘公主溺亡了’,公子轸聽到這樣喪氣的話格外不舒服,立刻拉開圍在周圍的小厮,邊卷起袖子邊道:“都讓開,我來!”
小厮立刻閃到,不敢造次。
公子轸蹲下身,雙手運了下功,一抹淡黃色的光在他手心翻轉,他護着那一抹光,然後往晚妤胸口一擊,晚妤即刻從嘴裏吐出清水來,公子轸不放松,接着運功,然後在擊,就這樣來來回回五六次,才見晚妤咳嗽着醒來。
“醒啦!!醒啦!!!”小厮互看,交頭接耳,都覺得奇跡非常。
“我這是怎麽啦?”晚妤環顧着四周,聲音很是虛弱。
“剛才跟你開了點玩笑,你溺水了!”公子轸回答。
“溺水?”晚妤嘴角揚起一道笑,似是聽見笑話一般,接着嘴裏不停得重複着‘溺水’着兩個字,一聲比一聲奇怪,公子轸問她話,她答非所謂,小厮問他話,她癡癡傻傻,同樣也是答非所謂。
小厮們呆住了,原以為公主醒了是好事,誰知居然傻掉了,這下完了,陛下那邊恐怕交代不掉了,他們會群株嗎?
公子轸臉色鐵青,也被吓住了,預知詳情,請看下一章分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