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秘将軍
晚上的時候,晚妤受楚王的特封,搬到了一個叫‘怡秋閣’的地方,并賜婢女兩名,侍衛四名,珍珠、貝殼、首飾多不勝數。
到了個新的環境,晚妤不免到處逛了逛,她閑來無事站在院子裏走動,無聊之際,忽然在樹木的陰處一個黑影閃過,她一陣驚訝:“誰?到底是誰在這裏鬼鬼祟祟,報上名來!”
晚妤四面的轉着,深怕有人從任何一方偷襲自己,忽然有人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嘴,她下意識掙紮着,但是對方的力氣很大,并不放松,直把她拖到黑暗處的草叢裏。
晚妤心下害怕,放棄了掙紮,随着對方的腳步後退,她之所以不反抗完全是因為不知對方底細,在這種‘命在旦夕’的時刻,萬一對方狗急跳牆,一下子殺了自己,那樣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黑影把她拖到暗處之後,才把手掌緩緩的放下來,晚妤好奇轉頭,一看那人居然是公子轸,當即大為不悅:“我說你到底是人是鬼?這麽晚了,你挾持我想幹什麽?”
“我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公子轸說話平和,對方看起來并沒有惡意。
原來是問他問題!晚妤緊繃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什麽問題,你現在問了!”
公子轸直言不諱:“上次我跟你說,希望你辦完爹娘的事之後就回去,你當時也同意了,可是為什麽你現在還留在這裏?我說過這個楚宮裏太複雜,人若待的時間太長是會腐濁掉的!你也想變得腐濁嗎?”
“我——”對于他的直言,晚妤當即說不出話來,她的眼波在轉,其實她自己又何嘗喜歡這個陰深深的楚王宮呢?但是為了盡快給爹娘報仇,自己管不了那麽多了。
晚妤的眼波,點點滴滴都落在公子轸的慧眼裏,他意識到對方要撒謊,忙比她先一步說:“我想聽你說實話!”
晚妤愣住了,猶豫了片刻說:“因為我過慣了侯門奢侈的生活,不想離開榮華富貴!而這時候陛下卻偏偏收我作義女,我好高興,我終于又可以過侯門般的生活了!甚至比以前還要更上一層樓!”
“我不信!”公子轸一下子否定。
晚妤讪笑:“你不信,那只能證明你高估我的,其實我就是那麽現實!那麽的喜歡奢侈!”
公子轸聽了很惱火,拖着她就走。
晚妤被他莫名的拖走,心裏很着急:“喂!你放手!快放手,你帶我去哪裏呀!”
公子轸不理,繼續拖着她走,一直把她拖到一匹棗紅駿馬邊,不顧她的反抗與呼喊,硬是把晚妤強行抱上馬背,晚妤急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呀!”
Advertisement
“我送你離開這裏!”公子轸态度決然。
“你放我下來,我現在不想離開這裏!”
“這可由不得你!”聲音帶着霸道,毫不理會對方的掙紮。公子轸态度堅硬,一把拉着缰繩,馬兒擡起前蹄,仰天發出一聲長嘶只聽他喊‘駕’的一聲,馬兒頓時閃電奔騰。
“你放我下來!”望着一路後退的樓閣,晚妤心裏暗暗着急,她扭着身子掙脫,但對方不說話,而是把她的腰箍得很緊很緊,她無論怎麽掙紮都動彈不得,天啊!他的力氣太大了。
馬蹄噠噠,濺起一片黃沙,兩人在馬背上一路颠簸,出了宮門,漸漸的遠去遠去。
*********
公子轸的馬在鬧市上放緩了腳步,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街道兩邊店鋪上挂着燈籠,大的小的,張燈結彩一片明,晚妤此時心裏一片空白,像極了霜打的茄子,她不知道公子轸到底帶她去哪裏,因此,并不說話。
公子轸左右顧盼,最終在一個飄揚的大彩旗下停了下來,細細看去,這個彩旗是個招牌,上面寫着一個月隆客棧,他把晚妤從馬上抱下來,對她說:“本想把你丢在荒郊野外的,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到底不安全,天已經晚了,想來想去,我建議你還是在這住下來吧!趕明兒一早你租馬車回越國去!”說完又拿出一大串錢幣,塞到晚妤手裏,繼續說:“這是蟻鼻錢!你且拿着!足夠你在途中生活一個月!”
晚妤拿着蟻鼻錢,咬着唇看他,此時公子轸交代完了之後已經躍上了駿馬,他拉着缰繩,備受刺激回頭看她,抱拳說:“好好回家吧,咱們後會有期!”
“你就這樣走了嗎?”晚妤苦笑着,要真是這樣,那自己也蠻悲劇的。
公子轸沉默不答,拉着馬缰,正欲要回去,誰知這時候卻被一大群官兵圍住,公子轸眼神犀利的望着來人,原來是趙威廉趙将軍,他心下訝然。
趙威廉貌柔心壯,英勇善戰,才二十來歲就已經參加過好幾場戰役,是百姓口中的傳奇人物,眼下剛剛回城不久,因此那份随身的英氣俱在,所以給人一種震聶的感覺。
“三公子這是帶公主去哪?”說話的是趙威廉,聲音低沉,整個似是發現了微妙的事情一樣。
公子轸貴為公子,出生便同士大夫平起平坐,再加上他平日裏猜忌心重,為人霸道、尖酸、刻薄,自然沒将這個年輕的趙将軍放在眼裏,他不悅道:“去哪裏難道還要向你通報一聲麽,你可真是管的太寬了!你怎麽不去管管陛下呢?”
明顯在不滿意趙威廉的攔截,趙威廉心裏自知,所以并沒有計較:“三公子這話末将就不愛聽了,什麽叫做‘去管管陛下’?末将是奉命保護晚妤公主,想不到三公子竟然敢明目張膽帶着她逃走,你觸犯了陛下的命令,爾等人必然要追究到底!”
“追究?就怕你沒有這個能耐!”公子轸傲慢說。
“有沒有這個能耐,公子何不試試?”趙威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他忠心愛民,可是他更遵守王令,一旦有人與他任務犯沖,他必然會不客氣。
“那咱們就賭一把!”
“賭?怎麽賭?”
“咱們兩個單獨打一架,誰輸誰就放棄,你道如何?”公子轸語氣悠長。
“好!你要是贏了,我就放你們走!”趙威廉抽出寶劍指向公子轸,公子轸跳下馬,腰間長劍出鞘,兩人就這樣交纏一起打了起來。
刀光劍影,劃空而過,宛如流星雨般閃亮,晚妤站在原地,看得眼花撩亂,她撲上去喊:“別打了,快停下來,我回去便是!”
兩人繼續打鬥,仿佛就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怎麽會這樣,晚妤暗暗焦急。
焦急間,趙威廉長劍朝公子轸砍來,公子轸橫劍抵擋,趙威廉使勁的往前逼步,公子轸一個勁兒往後退,退到一個極致,公子轸忽然跳起一個反腳,竟然把趙威廉踢倒在地上,公子轸乘機沖上去,将劍指向他,洋洋得意道:“不是說要賭麽?看清楚,現在你輸了!”
趙威廉捂着胸,還沒答話,就已經口吐鮮血,公子轸看他傷的不輕,就蹲下身幫他檢查傷口,哪料手還沒碰上他的衣服,一道白色的石灰從對方袖子裏抖了過來,公子轸防不慎防,眼睛被石灰粉給嗆住了,剎那間,什麽都看不見了,趙威廉乘機把劍指向他問:“現在到底是誰贏誰輸?”
公子轸捂着眼睛,腳步踉跄不穩:“你···你居然跟我來陰的,你真是太卑鄙了!”
“不是我卑鄙,是你擋着末将辦差事!”
晚妤跑了過來,扶着公子轸問怎樣,公子轸捂着眼睛不說話,晚妤對趙威廉質問道:“剛才你撒的是什麽?石灰粉嗎?”
趙威廉不急不緩道:“放心,這個是白色的粉末是小侯爺那邊研制的‘黑目散’,專門用于戰場上滅敵之用,只要回去後找到解藥,一切都會恢複的!”
晚妤沒有再問,打算扶公子轸去清洗眼睛,公子轸哪裏是柔弱之輩,使勁把晚妤推在一邊,好不客氣沖着趙威廉怒道:“以下犯上,罪該萬死,要不是我見不得光,我早就把你碎屍萬段了,你等着,回去後咱們的賬以後慢慢算!我不讓父王剝掉你幾層皮下來,我公子轸誓不罷休!哼!”
“好!末将等候着!”
兩人對峙着,誰也不肯讓着誰,場面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就算公子轸再厲害,但此時是見不得光了,晚妤怕此事鬧大,再一次撲上去扶他,這次公子轸沒有拒絕,晚妤對趙威廉說:“今兒你用暗器傷人,你們本是平手,現在我跟你回去,你需要幫三公子隐瞞協我出逃一事,你答不答應?”
趙威廉猶豫不答。
見他猶豫,晚妤厲言:“若不答應,我晚妤就死在這裏,你說你把我逼死了,你的後果是什麽?”
趙威廉不傻,也不想生事,就答應道:“好!不說可以!不過,三公子也不準提這個‘黑目散’的事情,咱們兩不相欠,就此別過!”
“好,但願你記得此刻所說的話,若敢透露,我定然不饒!”晚妤厲言,兩人幾乎交定,手邊的公子轸不悅了,只聽嘴裏反駁道:“讓我饒了他,哼!休想!做夢!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就是死了也把他拖進棺材裏面去!”
晚妤氣惱道:“現在都這樣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今兒錯的本身就是我們!”
公子轸這才沒有跟趙威廉計較,場面暫時平定,幾個人一起回了宮。
**************
晚妤帶着公子轸去小侯爺那邊讨藥,小侯爺見晚妤與公子轸在一起,心底暗暗不快,他問晚妤公子轸怎麽回事,晚妤唯恐生事,就說公子府昨夜遭賊,公子轸與盜賊相抗,不巧中了暗器,小侯爺面上困惑卻沒有問下去,晚妤納悶,她騙到他了嗎?為什麽他的臉色那麽的平靜呢?
其實這些事情遠遠不是晚妤最納悶的,最納悶的近來一系列奇怪的現象,這些現象讓她對這個王宮心生厭倦之情。
這些異常恐怕要從她變成公主以後說起,話說自楚王收養她作女兒之後,當朝官員為了節節高攀,紛紛上書請柬提親,除她之外,更有寶盈、如意等公主,風波可謂是一波連着一波,楚王照單全收,一個都不拒絕,只道是人人都有機會,為了這事,他混了下屬金銀財寶滿屋,绫羅綢緞萬匹,這本身就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其次就是那個韓王,陛下不知道通過什麽魅術,總是把他請過來喝茶,其實這一點還是能接受的,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半夜裏沐浴,沐浴桶邊居然看見韓王在偷看她洗澡,她很是生氣,就用撩洗澡水潑他的臉,韓王見她玉臂如藕,面上潮紅一片,就沖上來想非禮她,好在外面下人進來的快,不然她真的不敢想象後果會怎樣。
宮裏戒備深嚴,韓王又是怎麽來去自如的?去問楚王,楚王也說不清楚,這件事一下子成了死結。
秋風帶走了最後一片落葉,落得人心一片寂寞,楚王!這個楚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另一邊,巍峨的城樓上,楚王登臨其上,昂首挺胸,氣質剛猛狠烈,一看就是個好鬥的武士形象。
他旁邊站着個絕色佳人,孟素妍也,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目光含愁帶怯,他用手摟着她的腰,望着遠處浩浩蕩蕩的兵隊,兩人一剛一柔,倒并不刺眼。
楚王平時總是愛登上這座城樓,這是廣為人知的事情,今兒帶着美人上來也并不足為奇,因為他總是喜歡在美人面前炫耀自己,并以此來滿足自己依舊是蓋世英雄的形象,這不,又開始作文章了,只見他一只手摟着美人,一只手臂伸向美好山河,無比自豪:“素妍!你看咱們大楚多美呀,廣闊無邊!”
孟素妍随便應了兩聲,毫無心思。
“這大楚的萬裏江山是本王的,這裏的百姓是本王的,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本王站在這裏能夠風喚雨,扭轉乾坤!你說寡人是不是這世界上最大強者?”
“當然是!”孟素妍并不否認,但她稍後又說:“但是吾楚只不過是中華的一個角落,實在不算大!世界上比楚國大的地方太多了!”
楚王轉眸看孟素妍,孟素妍臉上無光,毫不為之所動,他心裏一虛,轉而又說:“雖然目前吾楚只是冰山一角,但總有一天寡人會把全天下都變成楚國,到那個時候,你說寡人還是不是強者?”
素妍目光木木的,不搭話,似乎并不感興趣。
楚王臉如刀刻:“板着臉,日日都是一個表情,難道你是個布偶轉世嗎?”
孟素妍不答,只是望着遠處的城樓,很遠很遠,她在想什麽呢?沒人知道,或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吧!
“哼!”楚王晦氣一拂袖,冷哼而去。
孟素妍依舊沒有動靜,直直的站在城樓上,眼睛沒有一點神态。
風起,樹不止。
******
楚王帶着晦氣一路下了城樓,趙鄰一路小跟,君仆二人一前一後,步子倒是相對合拍。
走着走着,迎面與陵侯爺剛好撞面,那陵侯爺是楚王的胞弟,估計是見到楚王在城樓上的舉動,就一直盯着看,這會子看見楚王一臉落寞,他心底高興之極,就攔在楚王面前讪笑道:“陛下又在為美人事而失落了吧!”
“你怎麽會在這裏?”楚王鷹目看他,心裏在暗處提起警惕。
“沒什麽!”陵侯爺笑裏藏刀,盡量不得罪人道:“臣弟只是路過而已!”
楚王厲眸:“你在監視寡人?”
“說監視太嚴重了,臣怎麽敢有這個心呢?你是王!我是候,候永遠都該效力于王,這是歷來的規矩!”陵侯爺說道這裏,他俯身将手扣了扣道:“原諒臣弟路過不慎誤見!”
“罷了!看見就看見了,你最好不要到處張揚,若是聽到了什麽謠言,當心寡人滅了你!”楚王一拂袖,大步而去。
“恭送陛下!”
楚王遠去,陵侯爺直起身心裏念道,滅我?誰滅了誰還不知道呢。
想當初他們兄弟都是王位的候選人,兩人才幹不相上下,最後王室便立年長的胞哥為王,他那時就記恨在心,恨他當王,恨他比自己早出生小半柱香時間,就這小半柱香害了他一輩子。他發誓,他一定要收回屬于他的東西,沉寂多年,他暗中訓練大批駿馬安置宮外,已經有好幾個基地了,等機會到來一定先下手為強。
楚王啊楚王,你只知道對外擴張,你卻不知道有人會在自家門前挖你牆角,別人都說老謀深算,可是你的精明到底在哪裏?
********
其實楚王哪裏會一點不知?宮裏的一切他都掂量過輕與重,不管是陵侯爺還是趙将軍,更勝的有公子轸以及其他貴公子,他分析過,以上人等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是想讓這些人三更死,他們就活不到五更天,這就是王權的魅力,誰先反抗就處死誰,這是原則,當然顯露的越快就死的越快,他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活閻羅’。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沉甸甸的,輾碎了宮裏每個人的心,大家都在餘喘下茍活,事事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生怕一步走錯輸掉所有的一切。
晚妤對于這樣的環境明顯不适,過去她想着當了公主,只要不招惹人就不會有事,現在卻發現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宮裏的男人善于兵權,陰險狡詐,宮裏的女人同樣也是勾心鬥角,争權奪勢。
權利永遠都是個說不完的話題,古往今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遍身缟素,秀發飄飄,晚妤閑着無事總是在院的梅花樹下蕩秋千,有時候蕩的有些頭暈卻并不想停下來,她想,其實就這樣自我麻痹也好,橫豎都不用牽扯到別人。
在這期間,楚國的秋會散去,各國的君王也紛紛回國了,晚妤的騷擾也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淡化了,楚王本是商量着給晚妤找個好婆家的,但晚妤因為熱孝在身而拒絕了,楚王雖是有心,卻也無可奈何,先由着她吧,他要好好計劃一下。
再說說公子轸吧,公子轸這個人有點幽默,自上次被趙威廉揮了臉石灰粉,心裏頭一直耿耿于懷,他發誓此仇不報非君子,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他可是煞盡了苦心,說是請趙威廉亭子裏喝茶吃點心,結果趙将軍來後,什麽都沒擺,他站在亭子前柱邊用毛筆直接畫了一個茶杯一塊餅,然後說請将軍笑納,弄得趙将軍尴尬至極,直接愣在原地了。
公子轸洋洋得意,心裏頭很是快活,尤其是對方那愣住的表情,腦補豈止千回萬回,趙威廉知道被耍,心裏雖是不樂,卻也并未計較,而是轉身就走。公子轸見他走了,笑容漸漸僵在嘴邊,最後消失了,忙叫小厮攔過去,公子轸繼續含笑對威廉将軍說:“将軍請留步,剛才本公子向你開個玩笑的,其實您的茶亭子裏已經備好了!”說着向一旁的婢女使個眼色,婢女們知其如此,就端着茶與點心上來。
“不用了!末将還有事情要處理!”趙威廉冰冷說。
“難道将軍生氣了?”公子轸轉着眸子看趙将軍,趙将軍不睬,公子轸微微一笑,自己開始故意自我埋怨起來:“哎呀,都是我不好,怎麽就開這個玩笑,真是對不住!”忍了一下,接着又說:“上次将軍幫我隐瞞行蹤,我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你呢,要不是将軍,估計我定然是被父王罰了,将軍真是福星,為了答謝你的恩情,今兒無論如何我都要請你!”
“還是算了吧,區區小事,我早就忘了!”
“将軍是不給我面子?”
“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別客氣了!來人!好生的伺候着!” 公子轸語下,幾個面容姣好的丫鬟立刻過來扶趙趙威廉,趙威廉半推半就被扶到亭子裏。
接下來的事情讓人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趙威廉坐椅子,椅子是朽木的,一坐就倒,公子轸大罵擺椅子的人,還賞了對方一巴掌,趙威廉喝茶,感覺茶水喝到嘴裏不化,用舌尖細品才知道是雞蛋清,他腦子一懵,當即吐到地下的痰皿裏,最古怪的是那點心,看上去芝麻密布,嬌軟可愛,輕輕一咬卻怎麽也拉不動,他細細一看居然是牛筋的,這會子他實在受不起了,當即拍案而起,豈料,話還沒溢出口,桌子率先塌掉了,盤子‘砰’的一陣聲碎一地,落得滿地狼藉。
公子轸看着他,故作驚恐。
趙威廉閱兵無數,戰場殺敵無數,哪裏能忍受這樣的局面,當即就不客氣道:“三公子不用大費周章做這種卑鄙的事情,你要是對我趙某不滿意,咱們大可以比試一場,來個刺激的!”
“好!比試就比試!”公子轸立刻爽快同意,上次是他用了‘卑鄙’的手段廢了他,這次鬧劇不過是把這些‘卑鄙’還給他而已,既然他要比試,那就比試吧,這次可沒有上次那麽傻了,嘴角一牽,魅惑的笑布上臉來:“你說咱們比試什麽?還比武功嗎?”
“常人都說三公子是個難得的才子,政治、數理、棋藝、武功、音樂、弓射無一不通,屬下一直很想領教,不知公子可否賞臉?”
“你想領略哪個方面?”
“軍人以弓箭、刀劍制敵,我想比試一下弓射!”趙威廉對公子轸說。
“好!那我們就比弓射,輸者罰喝十壇酒!誰反悔誰就是懦夫!”
兩個人商定,選了個寬闊的平地,平地兩旁是分叉的宮道,一支通向楚王後的‘琉璃宮’,另一邊支通向公主群宅,道的兩旁碧草青青,韭蘭靜放。
有小厮上來布局,在路中央擺了個草把子。規則是,兩人必須遠遠隔着桂樹射上草把子的眼睛,射中者贏。
于是,兩人就隔着桂樹拉弓,弦受力越來越大,大到極至,‘嗖’的一下就發走了,誰知這時候晚妤從路中央走過,那兩支箭不偏不移的射到了晚妤的宮髻上,晚妤不知怎麽回事就伸手摸了摸頭,這一觸,發現居然是兩根弓箭,這下子她不淡定了,就對四面罵道:“哪個沒長眼睛的人亂發箭?想射死我呀,誰?趕快給我滾出來!”她平時是不說粗話的,可是此時真的是特別想發火。
公子轸與趙威廉互看,不由得都跑上去看看。
晚妤看見兩人,沒好氣的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你們兩人沒長眼睛嗎,這若是射到胸口是會死人的,你們居然拿人的性命當兒戲!簡直是不可理喻!”
“吼什麽吼?箭射死你了嗎?”公子轸沒好氣的說,他歷來沒好話,今兒當然也不例外。
“三公子,算了吧!”趙威廉拉過着公子轸慌忙圓場,公子轸冷着臉不說話,趙威廉賠笑道:“不好意思!我與三公子練習弓射,不巧你剛好撞上,讓你受驚了!”
晚妤看了看路邊高大的草把,方知他們在練習射箭,轉而一笑勸道:“你們練習弓射,可以理解,但是也別選在這麽人多的地方啊,你看這過路的哪一個不是達官顯貴,萬一射到朝中要臣,不知要怎麽處理呢?他們可不是象我那麽好說話!”
“說的極是,等會我與三公子換個地方便是!”
“好吧!”晚妤并沒有計較,而是伸手去拔髻上的長箭,誰知那箭支兩頭都鑲有金屬突起,用一環一環的螺旋,不照菱鏡根本取不下來,她取了好久,發髻都弄有些亂了。
“要我幫忙嗎?”發現了她的困難,趙威廉開口問道。
晚妤瞟了下他道:“好吧,你過來幫我弄一下,輕點,別拉了我的頭皮!”實在取不下來,只得請人,再說,才梳好發髻,本想去王後那邊去請安、打人脈,誰知半路居然出現這樣的事情,叫人不意外都不行。
趙威廉走近晚妤,伸手幫她細細取箭,趙威廉邊往外抽邊尋問晚妤疼不疼,很是心細,晚妤說不疼,就這樣他取出了第一支箭,接着是第二支,說到這個第二支箭的位置有點奇怪,不是那種直接穿髻而過,而是那種連髻帶芙蓉花一穿而過,也就是說那支箭是通過花朵刺穿過去的,取下來有點費力。
趙威廉聚睛會神,耐心的取着,那支箭似乎并不聽使喚,沒辦法,他只好通過左右旋動的方式往外移動,轉着轉着,費了好久才取下來,待取下來之際,那髻邊的芙蓉花也被弄掉了,發簪也掉了,晚妤整頭的秀發從頭頂卸了下來。
氣若幽蘭,淡靜如水,明眸如水,顧盼生輝。
趙威廉遽然失了魂魄,他想,世間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清而不妖,麗而脫俗,仿佛天地之精華都被她一個人萃取去了,怎麽會有這麽奇妙的感覺呢?
箭卸了,頭發散了,發簪也掉了,晚妤披頭散發無法再去王後那邊,思來想後終還是回府了。
看着晚妤緩緩離去的倩影,趙威廉感覺自己被盅惑了,他對這個晚妤公主有好感了嗎?為何心裏有種被牽動的感覺?
**************
公子轸、趙威廉比箭十來場,兩人輸贏并不明顯,相反,公子轸卻覺得趙将軍的思想很明顯,因為他總是有意無意問一些關于晚妤的問題,公子轸知他春心暗動,就嗤笑奉勸說:“我看趙将軍還是不要再癡心妄想了,晚妤現在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想做她的夫婿,那必須是權高望重之人才有資格,至于你嘛,雖是戰功卓越,年輕有為,可是你的出生明顯不行!”
趙威廉聽了不答,是啊,他在想什麽呢?這些事情他不該想的。
回去後,趙威廉壓制自己不要想,可是他始終記得那日幫她取箭的事情,她眉目如畫,秀發飄逸,美得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他戀上了她,尤其是陛下還派他監視她,他漫步在她府邸周圍,每日都可以看見她在眼前晃來晃去,有時候她和婢女們踢毽子,有時候撫琴,有時候在院落裏放風筝,歡歌笑語,彌漫于耳,他多麽想上去打招呼,可是他不能,因為宮裏規定,下人不可輕易與公主說話,除非是職業的對語。
久而久之,他開始渴望戰役,想通過立功來提出得到她的要求,可是自上次邊疆戰役之後,國家一直處于安逸狀态,本來他的任務只是訓兵的,可是楚王說國家太平,松懈一下不打緊,就讓他做了這麽一個看管的兼職,至于饷銀當然還是不變,有時候想着自己的遭遇就可笑,真是千裏馬落難山谷裏——沒人認啊。
自古天妒英才,美人薄命,這似乎成了一個定理,嘆息,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近來,閣子裏找晚妤的人似乎特別多,有慕才的,有慕貌的,更多的是楚王的兒女,個個都稱她姐姐妹妹的人,其間不少公子哥借着親戚做幌子,暗暗調戲她,明明是男女之間的調戲卻人說成兄妹情深,果真是很不能讓人接受。
一次一次的忍耐,終于在一次亭子裏喝茶,趙威廉看見一個當時叫‘公子祥’的男人在院子裏與晚妤搭話,晚妤不理睬要走,公子祥心裏一急,下意識伸手拉她的衣角挽留,不料,就這樣輕輕一拉,那輕紗衫子立刻從肩膀上滑了下來,頓時一雙潔白如玉的肩膀暴露出來,公子祥震撼住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美麗的肩膀,細致白嫩,宛如凝脂一樣,不禁忘了身份,色心四起,将手伸手就摸。
晚妤驚慌扇了公子祥一巴掌,公子祥惱了,也不顧是不是兄妹,伸手上去就一把抱住她,說一些下流的話,吓得晚妤直喊人,公子轸捂上她的嘴,色眯眯的把嘴唇往她臉上貼,他要一親芳澤,好好的品一下。
這一幕完全落在趙威廉的眼裏,趙威廉實在忍無可忍,當即飛身過去拿着長劍指向公子祥,公子祥畢竟是楚王的兒子,哪裏會恐懼一個小小的将軍,當即罵趙威廉破壞他的好事,趙威廉不顧上下之分,竟然同公子祥打了起來。
“住手!”一個聲音高叫起來,兩人擡頭一看,只見太子建面無表情與公子轸、浩一走來。
公子祥、趙威廉停下手,趙威廉立刻控告公子祥圖謀不軌,乘機非禮晚妤公主,公子祥嗫嚅道:“大哥、、、我、、、”
太子建氣憤之極,二話不說,走上去就裹了公子祥一個耳光,罵道:“混賬的東西,虧你還是王族的子孫,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咱們楚國的臉面何在?還不快向晚妤妹妹道歉!”
公子祥被打得兩眼冒金星,他捂着麻痛的臉,心裏對趙威廉恨意頓生。
公子轸瞪着公子祥,眼睛像銅鈴一般,心裏同樣窩火極了,他最讨厭這種不檢點的行為。公子祥居然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
面對三人的直視,公子祥心裏要多恨有多恨,他咬着牙,本想出手拼了,奈何自己沒理,便壓住怒火,不情願低下頭,對晚妤小聲道歉說:“對不起,晚妤妹妹!原諒我的冒犯!”
太子建将手插在懷裏,根本不看他,嚴肅的同時,話語中還藏着一種說不出的漠視:“大點聲,我聽不到!”
公子祥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恨意又澎湃起來,他賊眼望着大哥,又道歉了一遍,聲音比方才略高,而底氣卻明顯不足,此時場面異常的尴尬。
太子建這才正眼看一下他,冰冷訓斥說:“以後最好不要讓我看到這種情況,要不然我禀告父王,定剝你三層皮下來!”
“一定一定、、、、”公子祥疊疊答應,極其乖順,眼睛卻并不安分。
太子建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望了眼晚妤,恭敬說:“妹妹受驚了!”
晚妤回想方才的畫面,內心深處慌亂不堪,趙威廉忙脫下自己衣服為她包上,晚妤擡眼看着他,眼中有種被傷害到的痕跡。
“屬下該死,屬下護駕來遲!”
還沒等晚妤開口,這時候公子轸已經過去幫她整理了下衣服,把趙威廉深深擋在身後了,他是故意的,因為自上次他們比箭,他就覺得這個趙威廉有點不懷好意,他想乘機獻媚,他當然不會讓他得手,這些是他們王族的事情,與趙威廉一個外人無關。
晚妤看着公子轸,低眉微笑了,公子轸皺眉不解問:“你笑什麽?”
晚妤擡眼道:“我笑你總是很讓人意外!你覺得有沒有?”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公子轸眼波微微一動,看起來不解她的意思。
“你當然不會明白,當局者迷嘛!”
幾個人未免又說了些閑話,許久,太子建等人才将公子祥拖回,公子祥賊眼相望,感覺丢臉至極,他嘴裏不說,眼裏不說,心裏卻在默默的念着道:你們這一夥人居然要我丢臉,真是太可惡了,我是不會讓你們好過的,你們等着,一個個都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