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成了霧,他目視着林餘聲的車越來越遠,最終側頭進了車。
短暫的休息過後便是年後的工作日,這一次聚會在袁越的生活裏就像是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濺出一串細細的水珠,也就又隐了下去。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幾天沒人住,潮濕的氣味從地板上鑽出來,袁越開窗通風,再徹徹底底打掃了一番。
等到一切都理幹淨,他才坐回電腦前,開了腳邊的取暖器,為接下來的工作做準備。
手機突然叮咚叮咚響個不停,袁越打開手機才發現駱小天竟然拉了個群,把林餘聲和顧晴朗都拉了進來。
他在群裏發了很多照片,從別人那兒搜刮出來的也有自己拍的,袁越沒怎麽看,而是從聊天群裏找到了林餘聲的微信。
林餘聲用的是自己的照片,就是之前在徐婉手機上看見的那張風景照,袁越盯了半晌,終于控制不住按下保存。
回到群裏才發現群裏又炸開了鍋。
是駱小天的咆哮。
“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袁越把圖劃開,皺起眉頭,這是一張袁越和顧晴朗在騎馬時候拍下的照片,顧晴朗正在替自己圍圍巾,兩人姿勢親密暧昧,顧晴朗的眼神透着旁人看來的溫柔色彩。
袁越摔手機的沖動都有了。
“照得挺好!”林餘聲回。
袁越呼吸一窒,他搞不清他說的照的好是指自己還是顧晴朗。
“好看”。
顧晴朗的頭像是盆仙人球,袁越想起他雜亂的頭發,倒是與這仙人球有幾分相似,不過看上去并不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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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裏就那麽瞎咋呼了一陣,袁越收到兩條好友申請。一條是顧晴朗,而另一條是林餘聲。
“嘶……”袁越膝蓋間一陣燙痛,是取暖器離得太近了。
他的指尖都在顫抖,鄭重地同意了林餘聲的好友申請,又看向本顧晴朗那顆仙人掌,想要拒絕,又顯得太欲蓋彌彰,便也同意了。
手機如同燙手山芋,把袁越對着電腦屏幕的臉都染上一層紅溫。
原本以為再也沒有交集的人,這下又聯系在一起,袁越此刻很想感激發明手機的人,如果沒有它,或許一面之緣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袁越不知道林餘聲為什麽會加他,或許只是一種禮貌,一種習慣,可他還是很感謝于他這種行為,因為他做不出來。
除了十二年前的沖動,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奮不顧身做的事情,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量,破繭而出地沖出他那間安全的殼。
而如今殼早已被粘上,袁越又重新躲了進去,被動地接受着一切。
“小越你好,我是餘聲。”林餘聲發來信息,還帶了一個可愛的笑臉表情,袁越心裏是甜的,像是被蜂蜜澆灌過,澆在砰砰跳動的心髒上,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
袁越捏了捏自己的指關節,在靜寂的空間中發出咔咔兩聲,才摁下幾個字。
“你好。”
因為駱小天的到來,袁越不僅又睡回了床,還重新回到了餐館打工,駱小天想與他一起,卻被王虎拒絕說好好在家裏看家。
在餐館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像連軸轉的工具永遠忙得停不下來。
經過上次的經驗,黃姐讓袁越主要待在廚房裏刷碗,除非實在忙不過來才會到大堂幫忙。
黃姐提醒他,如果有人問他自己是誰,就說是他親戚,留着幫忙的。
袁越點點頭,沒有回話。
有一回晚上,正值餐館最忙的時候,袁越也被趕出去記單子,走到一人身邊,問他要吃什麽。
那桌坐了兩個人,點菜的那個頭發亂糟糟的,正在低頭在看菜單,另一人坐在對面,乖順的頭發耷拉在額前,正低着頭理書包,這兩人都穿着高中校服,是袁越當時在乞讨時看見過的,袁越想,他們大概是那裏的學生。
點菜的人側頭瞥了袁越一眼,随即一愣,複又開口:“有什麽推薦麽?”
餐館裏人聲嘈雜,袁越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彎腰湊到他身邊,“你說什麽?”
“他問你,有什麽菜可以推薦的?”坐在那頭的人對袁越說,那人聲音柔和溫暖,袁越不禁擡眼看了他一眼,正朝着他淺笑。
袁越抿了抿嘴,在菜單上點了幾道招牌菜,最後眼神停留在糯米糍上,思忖了半天手指點了上去,“這個……這個很好吃。”
點菜的高中生點了點頭,把菜單給他。
黃姐不再克扣他的工資與三餐,王虎也因為駱小天的到來而經常帶吃的回去,袁越過了一段不用擔心餓肚子的日子。
而更令袁越欣喜的是,每天都會有剩下的糯米糍留下來。
可這份欣喜,逐漸讓袁越變得不安。
一天兩天就算了,可連續五天,多的沒有,就那麽一小只。廚房的人不會在意,所以每次這一小只糯米糍都會留入袁越口中。
“為什麽……都會有人點糯米糍。”南歐巷的人不可能會點這個東西,平時它的銷量一個月一次也不一定有,袁越便在第六天吃進糯米糍時,問在餐館外跑堂的大叔。
“不知道,反正總有人來點,又不吃。”大叔有些不耐地回答了袁越的問題,袁越悻悻而歸,不再多問。
他有把糯米糍帶回家給駱小天吃過,駱小天正在屋子裏看着王虎新買的漫畫書。
“哇!這就是你最喜歡吃的嗎?”駱小天兩只手捧着糯米糍,滿臉希冀地看着袁越。
袁越掃了一眼他看的漫畫書,他小時候喜歡看童話故事,不喜歡看漫畫書。
“嗯,你快吃吧。”
那天駱小天吃了一半,把另一半硬塞進了袁越嘴裏,像個小大人似的說:“喜歡的東西要互相分享!”
在自己吃到糯米糍的第七天,袁越終于無法忍耐放下手中堆積成山的盤子,跑出廚房,像是雷達掃射般将每張桌上的食物都掃了個遍。
最終看見了那個坐在角落的座位上,桌子上除了糯米糍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袁越看着他點完糯米糍,就付了錢往外走去,桌上的糯米糍一口沒吃,就像是為了誰而點的。
袁越認識這個人,即使他不想承認,但心裏已經為他得出了答案。
那一刻,袁越以為餐館地震了,那種從地底湧出的撼動感,從他的腳心一直傳到他的發絲,像是一場怪物的狂歡,在袁越腦中蹦的土崩瓦解全線崩塌。
自作多情這個詞,袁越從沒想到。
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多情的人,他唯一的情,大抵也就只能給唯一的人。
那天的糯米糍他吃得極慢,一口一口,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明明甜而不膩的口感,進了口卻猛然覺得有一絲酸澀。
他太久沒有體會到別人對他的好了。
都快要忘記這是種什麽滋味了。
那天晚上他沒有睡着,腦子裏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目的地則是那個頭發乖順,笑眼溫柔的人。
“不是說定了麽……怎麽又反悔了,這家夥待在我家浪費的可是我的錢!”
衛生間裏傳出王虎打電話的聲音,他聲音壓得極低,可還是被醒着的袁越聽得分明。
“你以為我有經驗啊?還不是你說後排的那小姑娘是拐來的,我才聽你的啊,什麽生意好做,現在買家怎麽又反悔啊!”
袁越倒吸一口涼氣,倏地轉頭看向早已睡熟在打呼的駱小天。
王虎打開門,袁越立馬将眼睛閉上,裝作呼吸均勻的樣子,王虎輕輕啧了一聲,睡在另一邊的床上。
糟了。
袁越心亂如麻,等到王虎發出了鼾聲,才緩緩睜開眼。
他得帶上駱小天,他們不能待在南歐巷了。
10.
顧晴朗敲門的時候,袁越正在做一個夢。
夢裏兵荒馬亂,滿是陰沉與暈紅的色彩,袁越被人捂住耳鼻,臨近窒息,眼前一片模糊,人離得太遠,只能看見一片朦胧。
袁越醒來時有些怔愣,因為夢裏的自己還是小時候,依舊置身于熟悉的南歐巷。
這天是周末,工作的日子總是連軸轉地很快,除了駱小天,袁越想不到還有別人會到這兒來。
門外的敲門聲并不執着,敲了兩下,停了片刻,再敲兩下。
袁越想着可能是抄電表的,便随手披起床邊的厚睡衣,揉了揉自己剛剛睡醒發疼的太陽穴,深嘆一口氣,走路有點頭重腳輕。
走到門口敲門聲又響了,袁越應了一句:“來了。”
打開門,門口站着顧晴朗。
顧晴朗穿着一身皮夾克,腿上還穿着破洞牛仔褲,褲腳和跑鞋髒兮兮的落了灰,嘴裏含着薄荷糖,左邊含會兒又換右邊。
袁越一見這人先是愣了一瞬,又皺起眉想把門關上,誰知顧晴朗倒機靈,身子一側就擠了進來。
袁越原本剛起床氣性不好,見這人是打定主意進來,便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