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田湉忍住了沒有說一句話,段老頭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的興致勃勃。
自顧自地笑了半天後,段老頭對安修戎說:“有的話說來是要負責的。”
安修戎冷冰冰地回答:“我自然會對該負責的人負責。”
“你有未婚妻這件事,安将軍和将軍夫人知曉嗎?”
安修戎沒有回答,她站起身扶了田湉一把示意她起來。田湉本就沒有受傷,此刻睡足了也是精力充沛,立刻從床上坐起。檢查了下自己的衣服沒有什麽問題,便動作迅速地下了床。
站在安修戎身邊,身高只過了她肩膀一點點。安修戎站得筆直,此刻田湉再與她同行,莫名産生一種“不能給她丢人,要和她相配”的強烈想法。
于是田湉也站直了身子,讓自己的姿态挺拔,表情嚴肅。
安修戎低頭對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動作十分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安修戎的指尖涼涼的,包裹着她掌心的時候異常的舒服。
田湉順從地跟随她的腳步往房間外走,快要出門時,安修戎回頭對段老頭說:“很快,不僅我的父母會知曉,全聯盟的人都會知曉。”
說罷也不等段老頭反應,便大跨步往外走去。
安修戎走得快,田湉沒有她腿長,便一路掄快了速度小跑着跟上。
直到上了車,安修戎身上凍成冰的氣勢才逐漸化開。
駕駛位是駱凱,只在她上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然後便一路安靜地開車。
田湉不知道很多問話該從哪裏問起,也不知道有些問題應不應該在駱凱面前問出來。腦袋裏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
安修戎上車後便放開了她的手,只是兩人坐在一起,胳膊還是挨着。
長時間的沉默後,居然是安修戎先開的口:“通訊器我給你再配一個。”
“嗯?”田湉從思維裏回神,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雖然帶着那塊通訊器的時間不長,但此刻卻感覺空蕩蕩的。于是立馬回複到:“好。”
安修戎側頭看她,突然彎腰湊近。田湉在她的氣息裏心跳驟然加速。
安修戎抓住了她的右手腕,修長的指尖在她手腕內側輕輕撫動:“識別卡也換一個吧,提升到a。”
這句話是對駱凱說的,駱凱在後視鏡裏看着安修戎回複到:“好。”
“回學校後馬上換。”安修戎道。
“知道了,博士。”駱凱恭敬地點點頭。
經過長時間的車程,他們在一處別墅區停了車。
安修戎帶着田湉下了車,駱凱将車開走。
“我們去哪裏?”田湉看了圈四周,除了一幢幢的房屋,連個人都沒有。
“我家。”安修戎回答道,擡腿便走。
田湉愣了愣,趕緊緊追兩步拉住了她胳膊:“你家?你哪個家?”
“去見我父母。”安修戎語氣平靜道。
“為什麽?!”田湉炸了。
“見過他們,我們好定婚期。”
田湉腦袋裏就像跑馬場,瞬間煙塵四起地奔騰過千萬匹駿馬。
“等等,等等等等。”田湉拖着她的胳膊:“我們好好說說這個事,這個事不是你說的那樣。”
“你不願意?”安修戎回頭看她,眉頭皺着。
這種時候田湉不敢怠慢,立馬表态:“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我恨不得天天黏在你身上!”
“那就好,”安修戎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遵從你的內心。”
“重點不是這個。”田湉使出了千斤墜,終于将安修戎牢牢地固定住:“我需要問你一些問題,這些還是在見父母之前問清比較好。”
“好。”安修戎回答。
“不要站在大馬路上了,我看那邊有個小公園,去那邊?”田湉擡手指了指。
“好。”安修戎很配合。
小公園的面積不大,但很難得的有活水。甚至在湖中心還有一座舊世界仿古涼亭,雕梁畫棟,飛檐翹角,十分好看。
田湉牽着安修戎的胳膊,拉她走過石柱走廊,進入涼亭。看四下無人,清風正好,便直進主題:“我覺得你在段教授那裏說的未婚妻是權宜之計。”
“是。”安修戎很坦然。
“那沒必要做的這麽真,叔叔阿姨那邊你知會他們一聲就好,至于婚期不婚期的,這種事情也沒有必要公開,過了這段時間……”
“這樣對我們都好。”安修戎打斷了她的話:“立刻結婚,越快越好。”
“我知道這樣有利于你保護我研究我,但是安修戎……”田湉有些無力:“你到底清不清楚結婚是什麽意義?”
安修戎沒有猶豫,她很快給了答案:“彼此忠貞,彼此陪伴扶持,身體和心靈的最親密交流。”
田湉竟然無法反駁,她看着安修戎平靜又幽深的眸子,不知道這一刻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安修戎的情商是不高,但她分得清利害關系,不會做一時沖動的事情,也不會做因小失大的事情。
田湉不知道,在安修戎口中的婚姻裏,有多少是理智經過精妙計算做出的判斷。她也不知道,這個計算背後,這段婚姻的時長是多少。
田湉知道自己喜歡安修戎,在上一世她便是她無法割舍的執念。所以在這一世她盡力彌補遺憾,想要待在她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
突如其來的未婚妻宣言,徹底将田湉打懵了。她們還沒有戀愛,沒有像情侶一樣牽手擁抱,突然安修戎便要帶她走進婚姻的殿堂。
就像你的終極願望突然一眨眼就實現,你只覺得荒唐,心髒在劇烈跳動,腎上腺素刺激得整個身體都變得亢奮而慌亂,但理智在叫嚣着荒唐。
田湉轉過頭不再看安修戎。對着那張臉她無法冷靜去思考這個問題。
湖裏種着荷花,此時荷葉田田,有花骨朵鑽出來,青青澀澀地包裹着,等待綻放。
田湉吹了好一會風,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
“但婚姻的前提是互相喜歡,甚至是深愛。那樣,雙方才能有足夠的信心陪對方走完一生。”田湉轉過臉但低着頭:“你的這場婚姻預期多久?”
安修戎的回答重點抓得十分令人無奈:“你不喜歡我嗎?”
“我喜歡。”田湉看着自己的鞋尖。
但是你喜歡我嗎?田湉沒有問。
安修戎走近她,然後給了她答案:“我喜歡你。”
田湉的心髒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擂鼓歡呼,安修戎平平靜靜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仿佛驚雷炸在頭頂,轟得她整個臉都熱起來。
當田湉擡起頭時,安修戎強調道:“很喜歡。”
那雙眸子幽黑,裏面有蠱惑人的漩渦,田湉看一眼便語無倫次:“我說的是……那種喜歡,那種的……你肯定不明白……”
安修戎突然彎腰,一個清淺的吻落在田湉唇上:“這種的?”
田湉腦袋大概承受不住負荷暫停了,她搖了搖頭:“不是。”
安修戎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輕輕一帶便将她擁進懷裏,說話的氣息劃過她的耳際:“那……這種的?”
“不是。”田湉繼續搖頭。
安修戎的掌心從她腰間慢慢向上,溫柔地撫摸她的背脊,帶出一絲絲酥軟的電流。最後那只手停在了她的脖頸後,拖着她的脖子,拇指輕輕捏在耳後。
聲音從耳邊移到了正對面,安修戎看着她,距離近得要對不上焦點,安修戎鼻尖挺拔,蹭過田湉的小鼻頭,左右來回移了移。
似乎覺得這樣的動作很有趣,安修戎笑笑,然後問她:“那你覺得什麽樣的才是?”
田湉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升騰的欲念,一張嘴咬住了安修戎的唇。
安修戎眼睛都沒眨一下,任由她像小狗一樣叼着。
田湉閉上眼,将那瓣唇含進嘴裏,細細研磨。
安修戎的唇,冰冷的,單薄的,嘴角的弧度總是平直的,一旦勾起來,便魅惑衆生。
安修戎的唇,張張合合間都是另人心安的話語,她不吐字,一旦願意做出承諾,便不會食言。
田湉的舌尖掃過這雙唇的每一個細致角落,恨不得将這觸感,将這味道深深刻進骨血。
等她放開安修戎時,一只胳膊已經炸裂出遒勁的肌肉。
田湉笑得難看,從安修戎懷裏退開。朝她揚了揚那只胳膊:“你看,我是個怪物,我随時可能失去人類的樣子,你要娶一個怪物做妻子嗎?”
安修戎看着她的胳膊,嘴唇被她咬出紅豔豔的顏色,眼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她突然擡手抓住了田湉那只已經變異的龐大的手臂,将掌心貼到了自己的胸口。
安修戎的胸口柔軟溫熱,田湉骨骼堅硬的變異手掌貼上去,就像陷入天堂的雲朵。
“感受到了嗎?”安修戎問她。
什麽?田湉偏偏頭,納悶地看着她。
“心跳。”安修戎道:“我的心跳此刻很快,遠遠大于正常狀态。不管是你剛才的吻,還是現在的變異,都沒能讓這心跳減速,反倒給了它強烈跳動的動力。”
“如果你說的那種喜歡,是腎上腺素激增,多巴胺爆發,興奮狂熱,喜悅緊張。那麽我确定,我不僅喜歡你人類的樣子,也喜歡你變異的樣子。”
“我覺得大概……”安修戎頓了頓,往後退了一步,眼光從頭到腳掃過田湉全身,最後滿意地勾起唇角:“大概你什麽樣子我都愛。”
田湉愣了半天,最後只能聲音顫抖着說出一句話:“安修戎,你變态吧……”
安修戎對此不置可否,她脫下了外套蓋在了田湉身上。
安修戎的制服外套是長款風衣,披在田湉身上,衣擺蕩在小腿,一件衣服仿佛把整個人都淹沒。
“你能縮回去嗎?”安修戎指了指她的手臂。
田湉搖了搖頭:“我這樣去不了你家了,我們回學校吧。”
安修戎點點頭:“明天吧。”
“明天有課,周末吧。”田湉撇撇嘴:“如果要改變關系,首先你不能再用命令式語氣對我。”
“我沒有命令你。”安修戎解釋道。
“從今天開始,”田湉擡頭看着她:“對我說話,多用問句,盡量微笑。”
安修戎很順從:“這樣可以嗎?”
田湉看着她扯出來的尴尬笑容,忍不住大笑出聲:“可以啊可以啊,這樣最可愛了。”
“那現在我們回學校嗎?”安修戎問。
“嗯。”田湉點點頭,而後補充道:“別叫駱凱了,你自己開車吧,我還有一堆正事要和你談。”
安修戎不知從哪裏取了車,田湉坐在了副駕駛上。但最終正事也沒有談成。
車剛開出去,安修戎的通訊器便接收到了來電,在一個十字路口,安修戎停車對她說:“我有重要的事要處理,駱凱馬上就過來。”
停了下,她又補充道:“你先回學校,我們晚上再談可以嗎?”
田湉點點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駱凱是自己人。”安修戎說:“如果你願意讓他知道,他可以知道。”
“好。”田湉應道,推門下車。
安修戎抓住了她的手臂:“再等一會兒,他來了你再走……吧?”
田湉低頭笑:“你不是很急嗎?”
“沒那麽急。”安修戎在她面前攤開手:“想要握手嗎?”
田湉笑着将自己變異了的奇怪手掌放上她的掌心:“我喜歡你指尖涼涼軟軟的觸感。”
安修戎便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的神情自然,摩挲着這樣醜陋奇怪的手,既沒有害怕不适,也沒有好奇憐憫。1田湉看着她的側臉,突然覺得,不管将來會産生什麽樣的嚴重後果,有這一刻的溫存也算是沒再白活這一世。
駱凱的車來的很快,田湉松開安修戎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安修戎降下車窗,看着她上了車,這才向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駱凱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不知道在嘆些什麽。
離了安修戎,體內的躁動便很快平息下去,田湉在安修戎的外套下悄悄收回了變異的手。
車開出一段距離後,田湉問駱凱:“你們什麽時候找到我的?”
“我沒有斷過你的消息。”駱凱的語氣坦蕩蕩。
“什麽意思?”田湉皺着眉。
“從你進入段榮的辦公室,到他帶你去圍城外,再到他帶你到了他家。我都知道。”
“安修戎知道?”
“博士會在該知道的時間知道。”
“她什麽時候該知道居然是由你來決定的嗎?”田湉有些不可思議,她一直覺得駱凱只是安修戎的一個小跟班,沒想到這個小司機居然有這麽大的權力。
“信息總是要經過處理才能報到決策者手中,否則每天聯盟裏發生那麽多事,難道每一件博士都要親力親為嗎?”
“你說的挺有道理。”田湉笑起來:“那你是什麽時候決定把我這件事告訴博士,從而讓她親力親為了?”
“我沒有告訴她。”駱凱看了她一眼:“是她自己發現的。”
田湉這下徹底震驚了:“我被拐走你不采取行動還不告訴她嗎?如果換另外一個人,研生班的任何一個同學,你也會這麽做?”
“不會。”駱凱根本不做辯解:“我對你不夠了解,所以我不信你,通過這件事,正好可以看一下你是否值得信任。同時,如果沒有能力從這麽低劣的綁架手段中逃出,那你也不配成為研生班的學生。”
“好。”駱凱這麽直接,反倒讓田湉心裏踏實起來:“那你說說結果如何。”
這下駱凱臉上的表情便十分不自然了,剛才一臉的理直氣壯仿佛瞬間坍塌:“不管你值不值得信任,有沒有能力,我都必須盡全力保護你。”
“為什麽?”田湉倒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實力讓研生班接納。
“因為你和博士的關系啊!”駱凱十分不耐煩地吼了一句。
吼完大概是覺得不解氣,又嘟囔了一句:“我真沒想到博士會選擇你做她的伴侶。”
即使是極小聲的嘟囔,田湉也可以聽清他的聲音。何況駱凱根本就是在直戳戳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怎麽都知道?”田湉問他。這件事作為當事人,幾個小時前剛被通知成為了某人的未婚妻,當時駱凱并不在房裏,而之後也沒有向他透露這部分的信息。
“你是故意的嗎?!”不知踩了哪裏的地雷,駱凱徹底怒了:“你就非得讓我親口承認嗎?!一遍不行還要分析得頭頭是道心裏才會爽嗎?!你當我們研生班那麽多雙眼睛都是白癡啊!”
“你厲害!博士從圍城外把你帶進來就塞進了研生班!就能住在子樓!這是多少人努力了十幾年才能得到的待遇!博士從來不搞特殊對待!非萬不得已不會和他人有肢體接觸!你直愣愣就能撲上去,上課做個題都能被抱着!是我蠢,那時候還不相信……”
駱凱的聲音低了下去:“昨晚她發現你失蹤後直接闖了段家大宅,槍指着段家大少爺一句話沒說就踢折了他一條腿,她是真急了,我沒見她那麽急過。”
“我跟了她六年了……”駱凱直視着前方的路:“希望你不要讓她失望。”
田湉愣在原地,好久才清理了思緒,她問駱凱:“你知道我是從哪裏被救出來的嗎?”
“我只知道在段榮的一棟別墅裏,是博士把你抱出來的。”
田湉不再說話,從駱凱這裏能得到的信息也就這些了,既然是安修戎帶她出來,那有關地底關着怪物的鐵牢,便只能再問安修戎了。
車一路到了學校,路上花費了不少時間。田湉沒了通訊器連課表都沒法查,估摸着下午的課都上了一會兒,于是決定去餐廳吃點東西,直接回宿舍休息得了。
短短的十幾個小時內,她接收到的信息,和即将做出的重大決定太複雜了,她需要一個人靜靜好好理一理。
下車前,駱凱突然說:“你對聯盟一點都不了解,所以不要自以為是地輕舉妄動。”
田湉看着他,想再問,駱凱已經打開了車門。
态度明顯得拒絕交流,田湉沒再說話,下了車。
餐廳的食物品種和味道依然乏善可陳,田湉細細吃着,每一口下去都盡力去理清一件事情。
雖然很喜歡安修戎,但結婚的事情不能急。她還沒到能夠徹底暴露的時候。
人類聯盟的生化研究到底達到了什麽階段,她不僅要得到段榮那邊的資料,還要搞清楚安修戎這邊的進程。
鐵牢裏其他的怪物可以緩一緩,叫“喬”的小喪屍她必須要救出來。
聯盟新聞她應該多看看,既然淌進了這趟權力争鬥的渾水,她只能選擇激流勇進。
沒想到安修戎這麽在乎她,雖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在搞清楚原因之前,她還是可以盡力占便宜的……
今天親到了她的嘴,明天可以試着無障礙物地摸一摸她的腰,嘿嘿嘿……
一頓飯吃完,田湉覺得混沌的大腦靈臺清明,還可以再戰五百年。
沒有了通訊器,田湉只能一頭栽進圖書館。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
圖書館外停着輛熟悉的車,田湉驚喜地以為是安修戎在等她,但很快,駱凱伸出來的頭便打破了她的幻想。
“跟我去換識別卡。”駱凱說。
田湉擡了擡右手:“這個很簡單吧,要去哪裏?”
“起碼去一個無菌環境。”
“我不怕感染。”田湉拉開副駕駛的門一擡腿跨上去,另外一只腿還支在車外,她挽起袖子:“來吧。”
駱凱看着她的表情如同看白癡:“你趕緊進來!”
“我忙着呢,我們能不能別浪費時間。”田湉把另一只腿跨進來,關上了車門:“好了吧,可以開始了吧。”
駱凱瞪着她。
“出了問題我自己負責!”田湉有些不耐煩:“趕緊的。”
駱凱本就對她的存在極其不爽,現在受她這份氣,無所謂地一攤手,拿了小手術箱過來。
反正你自己要求的,出了問題別怪我。
駱凱拿出麻醉劑,推了藥準備注射。
田湉捉住了他的手:“麻藥?”
“對,局麻。”
“不用。”田湉順手鉗了針管在自己手裏:“就這麽開始吧。”
駱凱咧嘴,有些嘲笑地搖了搖頭。
他慢條斯理地在田湉手腕處消着毒:“你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能力?那我告訴你,217有一百個人,九十九個都不怕疼。”
田湉沒吱聲,駱凱手術刀在她眼前晃過:“我開始了。”
刀子割進皮膚,掀起薄薄的一塊肉,裏面的芯片顯露出來,駱凱用鑷子取出,皮肉撕扯,大量的血液瞬間滲出來。
“你這才幾天,怎麽長得這麽快。”駱凱皺了皺眉,動作迅速地給她止血。
田湉沒有多大痛感,既然駱凱說了她要逞強,幹脆将計就計,于是也不再裝痛苦,臉上表情淡淡的。
此刻擺出一個燦爛的笑臉:“那我怎麽知道,你們塞這個東西進去的時候也沒問我啊,它自己就長肉裏去了。”
駱凱抽空看了她一眼,臉上終于有了點不可思議的表情。
新的芯片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駱凱問她:“放另一只手吧。”
“不,就這只。已經都弄爛了,還要搞爛另外一只啊。”田湉把左手藏在了身後:“我左手要帶通訊器的,兩東西不會影響嗎?”
“不會。”駱凱這麽說着,還是遵從了田湉的意願,迅速為她嵌入了新的芯片。因為傷口撕扯得有點大,駱凱進行了細致的縫合。
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田湉努努嘴:“打個蝴蝶結,好看點。”
駱凱瞥她一眼,随便綁了個結。
田湉哼了一聲,推開車門就要下車,被駱凱堪堪拉住。
“藥!”一個小袋子扔進了田湉懷裏。
“謝了。”田湉搖了搖袋子,這下動作無比迅速地離開了這輛車。
“你知道怎麽吃嗎你!”駱凱大概是沒有被人這樣氣過,完全破功地沖她一聲大喊。
“按照說明書吃呗。”田湉頭都不回。
沒了通訊器,田湉不知道安修戎什麽時候會回子樓。在這之前,她得先去找一趟古薇。
希望今天沒有跑去機甲訓練場吧,田湉沖到古薇宿舍樓下。雖然右手包着厚厚的紗布,但新的識別卡使用流暢,刷卡通過,顯示器裏居然變成了藍色頭像。
之前是綠色的,她見過的人都是綠色的。果然級別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田湉轉動手腕,這下可以去學校各處走走試試了。
古薇在宿舍,應該是剛洗完澡,出來時頭發還濕漉漉的。
田湉拿了她的毛巾扔到她腦袋上,笑着調侃:“怎麽這幾次見你都是美人出浴啊。”
“你第一個說我美人。”古薇邊擦頭發邊往外走。
兩人在樓間的小花壇坐下,古薇指了指她的胳膊問:“手怎麽了?”
“出了點事,于是換了身份識別卡。”田湉沒打算對古薇太過隐瞞,聯盟裏的人,她能信一半的是安修戎,能完全相信的是古薇。
但現在還不能把古薇牽扯進來,田湉只能先提醒提醒她:“你去玩機甲可以,不要和機甲學院裏的人有太親密的接觸。”
古薇很快反應了上來:“昨晚你在那邊出事了?不是段教授找你嗎?”
田湉攬着她的肩膀,靠近了小聲說:“是段教授找我。但是你想想,我肯定是安修戎的人啊。段老頭和安修戎不和,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找你麻煩?”古薇豎起兩道彎彎細細的眉。
“嘿,說了我是安修戎的人,他們敢嗎。我現在的身份識別是a級。”田湉揚了揚手。
“你不是任何人的人,”古薇打了她手一下:“不要對誰都沒戒心。”
“嘿,”田湉撞了她肩膀一下,擡頭看着夜空:“我喜歡安修戎你知道吧?”
“眼睛沒瞎都看得出來。”古薇站起身,有些焦躁地來回踱步。
“小薇,你不用擔心我。”田湉走到她身邊挽着她的胳膊:“首先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生命,然後我會讓咱兩都有安定的生活。在聯盟,安修戎是我們最大的靠山。”
“是。所以我才允許你和她走得這麽近。”
這是來到聯盟之後,田湉和古薇第一次正常的交流,就像曾經在遺棄地的夜晚,兩人圍着篝火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沒的事情。舒心又寬慰。
直到宿舍樓到了熄燈的時間,古薇才催着田湉回去。
“能出去嗎?”古薇和她一起下樓。
“放心,我可是a。”田湉得意的甩甩手:“你睡吧。”
說完走到安檢設備,潇灑地一擡手,順利通過。
樓道裏只有應急燈亮着,朦胧的光裏,古薇看着她笑了笑。
田湉沖她一噘嘴,打了個遙遠的啵,開心地出了門。
一路回到子路,都是哼着歌的。
哼到樓下的時候,莫名想去找安修戎。
問問她什麽時候給配新的通訊器,問問她到底有沒有看到底下鐵牢,問問她為什麽看到她的變異這麽淡定,到底是已經見過了多少……
順着記憶中的路線,田湉順利地刷臉,一路通過。甚至在下電梯的時候,有甜美的程序女聲說:“田同學,歡迎。”
直到站在了安修戎門前,田湉才明白,問什麽不重要,她就是想見安修戎。
白天太混亂了,此刻的夜晚格外寂靜。
在粉嫩房間裏的安修戎會在做什麽呢?看書?喝咖啡?還是在房間的密室裏偷看監控?
田湉擡手敲門,随着咚咚的響聲,是她無法控制的強烈心跳。
三聲過後,沒有人應門。田湉等了等,又敲了三聲。
還是沒有人。
田湉頹喪地垂下手,軟趴趴地靠在了牆壁上。
安修戎沒在房間,她卻不想回自己的屋子睡覺。她也不是想要來安修戎屋子睡覺。她就是想看她一眼,說兩句話,這樣她就會心情愉悅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然後一夜好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田湉知道離自己平時最遲的入睡時間不遠了。
她盯着走廊盡頭的電梯門,希望它的燈突然亮起來,然後門打開,裏面便是好看的安修戎。
這麽盼着盼着,就像有了魔法一樣。突然電梯的燈真的開始閃現。
柔和的綠色燈光,顯示設備正在運行中。
一秒一秒,時間噠噠地從心上流過。
田湉站直了身,盯着電梯口。
終于“叮”的一聲輕響,綠燈變紅,電梯門緩緩打開。
安修戎還是那身好看的藍色制服,擡頭間眼睛掃過來,明明平時都是冷清嚴肅的神色,此刻卻像帶了春風,柔柔暖暖的。
她嘴角勾着笑,不是在她的指令下扯出來的奇怪笑容,是屬于安修戎的,淡淡的,帶着點睥睨天下的味道,又帶着點熟稔的寵溺。
“等多久了?”安修戎朝她走來,長腿筆直,身姿挺拔。
“嗷嗚嗚嗚~~~”田湉沖她跑過去,就幾步路的距離也不願再等,像個小炮彈一樣砸進安修戎懷裏。
“好久好久好久。”田湉毫無愧疚地誇大其詞。
“十分鐘有這麽久?”安修戎摟了摟她的腰,然後就這麽推着她往房間走:“我看到信息就過來了。”
“誰給你的信息?”田湉埋在她胸口。
“程序。”安修戎推着她到了門口,房門自動打開。
踩上柔軟舒适的地毯,安修戎試圖彎腰:“換鞋進去吧。”
田湉趕緊起身蹬了鞋,穿上粉色兔子拖鞋,嗒嗒嗒地跑進屋子。
安修戎緊随其後,好看的脫衣服動作,直到松開襯衫的兩顆紐扣。
“你知道為什麽好久好久好久嗎?”田湉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她。
安修戎配合地接話:“為什麽呢?”
“因為我在等你啊。”田湉伸開雙臂劃了一個大大的圓:“我等的是你,所以每一秒我都在想你來的樣子,重複了那麽多那麽多那麽多次,你看一眼,我的時間就變慢,于是很慢很慢很慢。”
田湉沒來由地有點難過,委屈卻無奈:“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你才出現在我面前。”
安修戎沒說話,定定看着她,神色莫測。
田湉張開胳膊,擠出一個笑:“我馬上要睡着了,今晚得在你這兒了。”
安修戎走過去将她攬進懷裏:“好。”
田湉睡了過去,趴在安修戎懷裏呼吸平穩。
即使是站着的姿勢,也睡得十分深沉香甜。安修戎抱起她,放到了自己那張柔軟的粉色大床上。
田湉的四肢軟軟的,任她擺弄。安修戎為她調整成最标準舒服的姿勢,然後輕輕揶了揶被角。
少女的臉頰粉撲撲的,睫毛濃密卷曲,嘴唇因為有着漂亮的唇珠,即使在緊抿的狀态下,也仿佛微微嘟着嘴。
這幅可愛的模樣,本就該在這樣的公主房裏,開開心心過着單純的日子。
卻無端經歷着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安修戎俯下身,吻輕輕地落在她額頭。
田湉一旦睡着,不到時間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醒。安修戎明知道這點,卻還是在出門的時候刻意放輕了腳步。
從房間回到會議室,聯盟各大媒體的記者還都坐的十分端正。
她只離開了不到半個小時,對于她要公布的消息來說,這半個小時等得絕對值得。
安修戎剛落座,便有記者興奮地站了起來提問:“那麽關于婚禮的細節,安博士現在有什麽具體考慮嗎?”
“我的宗旨就一個,不奢侈,但必須盛大。”安修戎手指輕輕扣在桌面上:“盛大的概念是,聯盟的每一個人,都要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勞煩各位媒體朋友了。”安修戎掃了一圈在坐的記者們:“造勢從明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