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是個受

第20章 家宴

之前，鄭嘉銘和柳文浩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鄭爸氣得把鄭嘉銘趕出家門，恨不得從沒生過這樣丢人現眼的兒子，本家的親戚們也覺得很是不能理解，幾個碎嘴的還時不時拿出來嚼一下，弄得鄭爸擡不起頭。這次鄭嘉銘回來，鄭爸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接納他和方正的。

孩子離家兩年，老婆明裏暗裏不知哭過多少回，就連他也常常夢見兒子哭着被他用椅子砸出門的場景。雖說丢了人了，叫他被人戳脊梁骨了，可是，那是他的兒子啊!

鄭嘉銘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性格不算活潑，不怎麽調皮搗蛋，平時沒少讓同學欺負。鄭爸每天上班把鄭嘉銘放在自行車前梁上，送他到學校再往單位趕，下班了就跑去學校接孩子，好幾次為了兒子“打架”的事和學生家長站在老師辦公室理論。說是理論，鄭爸嘴笨，只會說“嘉銘是個好孩子，不會主動欺負同學”之類的話，最後爺倆灰頭土臉的回家吃飯，還要被老婆罵，說他沒用，然後氣呼呼吃完飯，看着鄭嘉銘做作業。

現在，“沒用的”爸爸就茫然無措的站在客廳裏，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說什麽。不知是誰碰倒了碼好的麻将，稀裏嘩啦一陣響，然後又是尴尬的沉默。

鄭嘉銘忽然覺得很氣憤，也不知是氣別人還是氣他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以前，他是幾個堂兄弟姐妹裏的表率，成績好、性格好，差不多算是“別人家的孩子”，現在卻讓他一輩子坦蕩蕩的老父親像個行竊過後被當場抓獲的小偷一樣，站在光天化日下擡不起頭來。

他究竟做錯什麽了？就因為他是同性戀嗎？他喜歡誰，願意跟誰在一起，跟別人有什麽關系？他喜歡男的礙着誰了，為什麽他的爸爸媽媽要被人瞧不起，為什麽他回家過年走在街上要被人指着後腦勺議論？啊？為什麽？

就在鄭嘉銘幾乎忍不住要喊出這些在他看來合情合理的心裏話時，房門開了。

方正單手轉着輪椅，不容易控制方向，卡在門口就動不了了，鄭嘉銘從“為什麽我被全世界抛棄”的深沉思考中掙脫出來，走過去幫他推輪椅。

“你怎麽出來了？”鄭嘉銘小聲問他。

“那你把我推回去？”方正也小聲答。

鄭嘉銘知道方正開玩笑是為了逗他開心，他也确實因此開心了一點。

鄭爸當機的大腦開始重啓，裝作淡定的和幾個堂兄弟介紹方正，可惜場面太尴尬，介紹了一圈也沒什麽反應，說完又是尴尬的沉默。

“這是我大伯。”鄭嘉銘指着麻将桌上的上首，方正跟着喊了聲“大伯”，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應了。開了頭之後接下來就沒那麽難了，鄭嘉銘介紹誰，方正就叫誰，像大伯一樣端着架子的人一般只是點點頭，也有坦然答應了的。

很快大家又回到了麻将桌上，開始新一輪的鬥智鬥勇。

鄭嘉銘把方正推到沙發旁，将他介紹給堂姐夫婦認識。堂姐笑着和方正說了話，姐夫短暫的震驚過去了，現在反而很平靜，就像是和普通的親戚一樣交談，這讓鄭嘉銘寬慰不少。

吃晚飯時幾個人還舍不得放下麻将，鄭媽三催四請才把人叫上桌。由于人多，晚飯開了兩桌一樣的席面，老太太和方正因為坐輪椅不方便就被另外安排了，由專人鄭嘉銘負責護理。

“佳佳啊，你也有這麽大了，以後不能這麽不懂事，對象帶來家怎麽能不帶他出來見長輩呢？小方啊，佳佳不懂事，你別見怪啊，以後有什麽事跟我講，奶奶幫你們拿主意！”

鄭嘉銘哭笑不得，又感動又難受，方正倒是被鄭奶奶的熱情和一本正經逗樂了。

“奶奶您就放心吧，我跟‘佳佳’好着呢！您就安心享福，我們的事兒都是小事兒，您開心才是大事兒！”

“哈哈……你這話講得不錯！”

鄭嘉銘無語了，從沒發現方正是這麽會讨人喜歡的人，這張嘴也太會說了！平時覺得方正人挺不茍言笑的，看來不能太片面的看待他。

雖然晚飯時被鄭奶奶那一出搞得有點尴尬，但是結果卻是，鄭嘉銘和方正的事被放到了明面上，大家不必再揣着明白裝糊塗，交流起來反而自然了。

對于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鄭嘉銘來說，他是覺得吧，既然方正和他已經正式在一起了，現在方正和他的關系又“昭告天下”了，那就跟男女朋友定下來打算要結婚了差不離。這麽一想，偶爾喜歡鑽牛角尖胡思亂想的鄭嘉銘安心不少。哼哼，上了他的賊船可就沒那麽容易下去了，要是方正敢像柳文浩那個混蛋一樣喜新厭舊、始亂終棄，他一定不會再忍氣吞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鄭嘉銘和方正的事雖然算不上是壞事，但是這樣驚世駭俗的大新聞對于鄭嘉銘這樣的小人物來說有夠勁爆的了，很快的鄭家的親戚朋友們私底下交流了個遍，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鄭家的基佬兒子回家過年了，還把男朋友帶回來了！

哎吆我的天，這無疑是在人們平淡到幾乎乏味的生活中投下一顆重磅炸彈啊！

大多數人，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鄭嘉銘有毛病，好好的一個大男孩，非要跟另一個男人在一塊兒，這不是有病嗎？用大家普遍的說法解釋那就是“生錯相了”，在娘胎裏本該是個女孩子，長着長着長歪了，生出來雖然是個男的，其實還是女的。這樣的說法挺叫人無語的，但是，腦洞什麽的永遠無限大。

鄭嘉銘已經好幾年沒在家過年了，但是家裏親戚有多少他是知道的，今年過年明顯沒有往年熱鬧，最明顯的是來拜年的親友裏沒有誰是帶着孩子來的。鄭嘉銘知道這樣的局面都是自己造成的，鄭家爸媽也知道，但是誰都沒有說出責怪的話，他們這幾年也算是妥協了，習慣了。鄭嘉銘離家之後，流言蜚語并沒有随着他離開，走在外面時不時還是要被人指指點點，大概只有時間才能治愈一切。兒子的離開，鄭家奶奶的病，這些都讓鄭爸鄭媽心力交瘁，現在鄭嘉銘回來了，一家人能夠團聚，坐在一張飯桌上吃飯聊天，他們已經很滿足了，至于別人，愛怎麽說怎麽說吧，只要他們一家人好好的就夠了。

“這包小蝦子也帶上，你喜歡吃，煮飯的時候搞個小碗裝着，放在電飯鍋裏蒸，放點辣椒醬，醬也裝進去了，都裝這個包裏行吧？”

“哎呀，媽，這個不用帶了，我帶的東西夠多了，多麻煩啊！”

“又不要你背着，麻煩什麽啊？你跟小方不是坐飛機回去嗎？”

“這麽多東西，還得托運，太麻煩了，不用帶那麽多。”

“托運就托運呗，都帶上，不然你想吃了又吃不到！”

“……好吧。”

“那我再多拿點好了，反正你都打算托運了。”

“……”

鄭嘉銘無力的癱在沙發上，看着鄭媽把各種幹貨、鹹菜、零食往包裏塞，最後賣力封口，拉鏈都快被撐爆。

鄭爸和方正在院子裏聊天。

“你跟嘉銘才剛剛确定下來，按道理我們也該去你家跟你父母見見面，只是家裏還有他奶奶，實在走不開，你回去跟你爸媽說說，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叔叔，不用麻煩了，我媽早就不在了，我跟我爸也不怎麽聯系，跟鄭嘉銘的事我們自己決定就好，您放心吧。”

“啊……這樣啊，那，那你們好好的，多給我們打電話，放假了就回來玩。”

“恩，好。”

“你這個腿上飛機會不會不方便啊？唉，還是要多休養才對，可是時間不等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自己多注意。”

“我會的，叔叔。”

就這樣，鄭嘉銘帶着瘸子方正飛上了萬裏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