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節
臘月二十幾的天氣一直不錯,一直到過年都是大晴天。鄭家跟別的人家一樣,早早的打掃幹淨家裏犄角旮旯的灰塵,茶幾香案每天都要擦一遍,好看的新杯子新茶壺都洗幹淨準備好,家裏的被單衣服該洗的都洗了,曬曬幹淨,不論穿在身上還是蓋在身上,那都是舒服的。
除夕早上,鄭爸拉着鄭嘉銘一起貼春聯,當地人稱“貼門對子”。
“這邊的灰你媽都沒擦幹淨,像這樣子貼,門對子根本貼不牢靠!”
“那就再擦一下嘛。再撕一點膠帶給我,多粘一點,不然一刮風就又都翹起來了。”
“你自己搞吧,我去拿抹布來,那麽多灰,粘得住才怪了!”
“那你去,我等你啊。”
……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這個小鎮并不像大城市那樣不許燃放煙花爆竹,所以方正離開軍隊的第一個新年依舊可以跟身邊的人一起看煙花。
“往那邊搬搬,離電線杆子遠一點。”
“知道了。爸,我沒有打火機。”
“你過來,我來點。”
“呲呲……”聲之後就是煙花掙脫紙筒升空的聲音,緊接着是很大的爆炸聲。
“那邊還有一個,一起放了吧,多放一些更好看。”
“行,你別出來,煙花炸過了滿天掉灰,你看我這一頭都是。”
……
一家人叽叽喳喳,總算放完了煙花爆竹,接下來就是年夜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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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的羊肉!媽,有沒有蔬菜,拿來燙着吃。”
“菠菜不就在桌子上面嘛。”
“那都是炒過的,不好吃了,有沒有黃心菜?”
“那我去拿,生的菠菜也有,可要?”
“要要要!都拿來,今晚我要大開吃戒!”
方正看着鄭嘉銘激動的樣子,跟只興奮的猴子似的上蹿下跳,逗得鄭父鄭母一直笑得直眯眼。鄭奶奶雖然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什麽,但是這歡樂的氣氛也影響着她,老太太硬是要把杯子裏的飲料換成酒,最後方正把自己的飲料展示給奶奶看,并陪她喝了一杯,這才作罷。
“小方啊,這些菜都不辣,你吃這個。羊肉不能吃,燙的菜吃一點沒事,別客氣。”
“阿姨,您別忙了,我不是客氣的人,放心吧,吃什麽我自己來,你也多吃點。”
“那好那好。嘉銘,你也多吃點,怎麽這麽瘦,男孩子瘦狠了不好看,你看小方,你要像他那樣結實就好了。”
“哎呀,媽,你快吃吧!”鄭嘉銘給鄭母夾了幾樣菜,“我這已經算是比較标準的身材了,方正是當過兵的,能一樣嗎?”
“那你就不能多練練,沒事別就擱家裏呆着,多出去活動活動,保證你多長些肉出來。”
“好啊,那你以後晚上出去跳舞帶我一起去。”
“哈哈,你真去啊?那你不如跟你爸爸一起,他們男漢子們也有跳舞的,你叫你爸也去。”
“要去你們去,我不去。”一直吃菜喝酒的鄭爸終于看不下去了,“一大把年紀了,扭來扭去的像什麽樣啊,我不去!”
“你看看,你爸爸就是老古董,他們單位好多人都跳,就他非端着。不去就不去,嘉銘,你跟我一塊去,我教你!”
“呵呵,行!”
方正的杯子空了,鄭嘉銘又給他倒了點橙汁,在父母的應允下,他又給奶奶的杯子添滿,一家人齊齊舉杯,共賀除夕。
大年初一基本上是不走親戚的,也就是幾個本家來回拜年,然後在某一家聚餐,一起吃個豐盛的家宴。今年對于鄭嘉銘一家來說是個特殊的年,畢竟,離家兩年的兒子回來了,好不容易又可以一家人一起過年了,于是,今年的家宴就在鄭嘉銘家裏舉行,一大早鄭爸就打電話打好招呼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是不能賴床的,鄭嘉銘也早早被鄭媽叫起來,手裏捧着一大碗豬蹄面,不管餓不餓,吃完了再說。
看着還算眉清目秀的鄭嘉銘抱着一大海碗油光光的豬蹄面“呼嚕呼嚕”的吸着,方正內心不禁有些複雜。
“你看我幹什麽啊,快吃啊,不然就冷了,今天還怪冷的。”
“以前真沒看出來,你怎麽那麽能吃!”
“什麽叫‘那麽能吃’,面都是我媽給我盛的好吧!”
“呵呵……”
“笑什麽,真是的,搞得我都沒心情吃飯了。吃這麽點面條就叫能吃了啊!”
“這面真油……”
“吃不慣了吧,一年就這一次,吃完了事。你們北方人過年吃餃子,過節吃餃子,一年到頭淨吃餃子了,今天好歹換換口味。一定要吃完啊,一年頭一頓,奔個好兆頭!”
“知道了,廢話真多。”
“懶得睬你!過會兒我跟我爸出去拜年,你在家有什麽事就叫我媽,不行就給我打電話,反正不遠。”
“沒事,能有什麽事,放心去吧。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哎,一般都要吃過午飯,今年的晚飯在我家吃。”
“你快吃你的吧,吃完記得洗把臉,嘴油得跟地主老財似的!”
鄭嘉銘低頭吃面,擡着眉毛狠狠瞪了方正一眼。
下午鄭嘉銘先回來的,估計還是放心不下方正,畢竟是大男人,有些事鄭媽是不方便幫忙的。過了沒多久,鄭爸也回來了,只不過還帶着一大幫子老少爺們兒。鄭嘉銘的幾個堂叔伯都來了,女眷只來了大伯母,來幫鄭媽一起燒晚飯,另外,堂姐今年在娘家過年,堂姐夫也來了。
“我出去倒茶,有事叫我啊。”
“我能有什麽事,快去吧,別讓客人等。”
鄭嘉銘說是出來倒茶,其實主要是得露面,禮節這種東西還是很玄妙的。鄭媽和大嫂一起在廚房忙活,柴米油鹽的忙得團團轉,倒茶敬煙的事就落到了鄭爸和鄭嘉銘頭上了。在場的除了堂姐夫妻倆與他平輩,其他的全是長輩,鄭嘉銘每每遞上去一杯茶還得半彎着腰挨個叫人。
兩年不見,只有上午拜年時簡單寒暄的叔伯們對于鄭嘉銘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更不要說客廳裏明顯彌漫着的一股尴尬味道。待到親友們落座,晚飯時間還早,有人提議打麻将,可惜鄭爸平時不精此道,家裏也就沒有麻将,鄭嘉銘只好自薦去鄰居家借來。
急匆匆跑到鄰居家,拜了年又借了麻将,再急匆匆跑回家,鄭嘉銘的臉紅撲撲的,總算有點過年的感覺了。
客廳裏熱火朝天的碼起了長城,沒坐上位置的就或站或坐,時不時作指點江山狀,然後被某一家憤怒的打斷,說是“觀棋不語真君子,打麻将也一樣”,引得衆人大笑。
堂姐下半年懷了寶寶,大着肚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姐夫就陪在一旁伺候,滿臉的緊張和小心,就怕碰了摔了,反倒是堂姐指着電視笑得沒心沒肺,瓜子殼吐了一地。
奶奶聽着客廳裏熱鬧,不甘寂寞的轉着輪椅出來了。
“乖乖,這麽多人啊!”
麻将桌上的人注意到老太太的就扯着嗓子叫她一聲,問問最近身體如何,吃飯香不香,然後一律被老太太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無視掉。
“佳佳,怎麽這麽多人到我家來啊?”
“過年啦,一家人聚在一塊吃個飯嘛。”
“那你媽媽要忙壞了,這麽多人,光是煮飯都不容易!”
“大媽(大伯母)來給她幫忙了,沒事的。”
“哦,那好。哎,你對象人呢?怎麽沒看到他人啊?”
聽老太太這麽一問,堂姐的笑聲一頓,姐夫不明就裏的一直問“怎麽了”,鄭嘉銘有點難受,還是指着房間朝奶奶解釋。
“他在房間裏,外頭太多人了,碰到哪兒就不好了。”
“那怎麽行!佳佳,這事你幹的不對勁,怎麽把人家小孩一個人撂在房裏頭。佳佳,今兒個過年,你幾個叔叔都來吃飯,你把你對象喊出來,給他們看看呀!”
“奶奶……”
“哎吆,你這小丫頭,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啊?你喊你爸爸來,我跟他講講。”
鄭爸聽着動靜過來了,老太太就嚷着叫方正出來,還把麻将桌上的幾個侄子都叫停,說是給他們介紹孫女婿。
好不容易熱鬧起來的客廳倏地就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