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

第29章

他們來的不算早，甚至有些太遲，因為傅韶臨出門時，突然找了人來給他剪頭發。謝斂的頭發太長，半落在脖子上，他長得又好看，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只露出一張秀美娟麗的側臉，有時候一眼望過去，恍然像個精致的女孩。

跟個女孩似的，長得這麽漂亮，一雙眼睛還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傅韶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卻還是強硬的要剪掉他的頭發。

“太長了，不好看。”他嘴硬。

謝斂揪了揪自己半長的頭發，遲疑的看着他，不好看嗎？可是老師說這樣的他很好看，傅韶看見也會喜歡他的，為什麽傅韶說不好看呢，難道老師…在騙他嗎？

傅韶站在他身後皺眉，看着鏡子裏穿着筆挺西服的少年，輕咳了一聲。

西服是之前給謝斂定制的，他的寶貝長大了，不管要不要出門，願不願見人，總是要備幾套正裝。家裏的衣服被連夜送過來，兩三套擺在床上讓他選，謝斂懵懂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幹什麽。

“是，傅韶的衣服。”謝斂小聲說。

傅韶每天都穿着這樣的衣服，他為什麽要讓自己穿他的衣服呢，謝斂止不住的胡思亂想，明明之前都不許的。

“不是爸爸的，是斂斂自己的衣服。”傅韶解釋，伸手拿過一套白色的在他身上比劃，“這套行嗎。”

傅韶把他轉到鏡子前，讓他看看喜不喜歡，自己卻越看越滿意，謝斂是最适合白色的，看着跟個小天使一樣可愛，傅韶定了音，拿着就讓他去裏間換。

謝斂的心亂成一團，原來又是他想多了，他控制不住的難過，不想聽傅韶的話，在被一次次要求聽話的馴服下，難得的耍了小脾氣。

“我想要那個。”

謝斂不肯要，把懷裏的白色西裝扔到他懷裏，小跑着去床上抱另一件黑色西裝，“要這個！”

傅韶今天也是穿的黑色，他想要和傅韶穿的一樣。

“這個好看？”傅韶沒注意，“男孩子穿這個是不是有些老氣？”

他偏着頭問身旁的造型師，旁邊的人笑了一下說，“小少爺長得俊，穿什麽都好看，黑色也顯得穩重點。”

傅韶笑出了聲，看着撅着嘴抱着衣服不放的謝斂，輕嘆道，“他跟穩重八杆子打不到一塊，也就剩好看了。”

謝斂剛剪了頭發，這會清清爽爽的半大少年，也沒聽懂傅韶到底在誇他還是罵他，但是他心裏有股久違的開心和放松，連步伐都輕快了起來，知道說着這話的傅韶已經同意了他，蹦蹦跳跳的抱着衣服往裏間走。

但沒一會，傅韶就聽見謝斂的聲音輕輕響起。

“傅韶…傅韶…”

謝斂躲在門後小聲叫他，傅韶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才想起來剛忘了什麽，他擡了擡手，讓房間裏的人先出去，才走到裏間推開門。

“怎麽穿呀。”

謝斂身上的襯衫只扣起來兩個，這會半提着褲子迷茫的看着他。

他在家從來都是最簡單的t恤短褲，一套就行，簡單的他一學就會。上次偷穿傅韶衣服都弄的亂七八糟的，扣子扭錯了一堆，他後來覺得自己太笨，為了能時時穿到傅韶的衣服，還學了好久。

“褲子不會。”謝斂低着頭看着難纏的腰帶，撅起了嘴，“太難了，我都不會。”

“笨死了。”傅韶逗他，拉開他的手幫他整理，這算是他們彼此最輕松的一刻，其他時間一個忙着克制自己當個好爸爸，另一個忍着本能不去靠近對方。

“我不笨，我很厲害的。”

謝斂脫了鞋，光腳踩在傅韶的皮鞋上，酒店的試衣間沒有鋪地毯，傅韶怕他凍着，扶着他的眼站在自己腳上。

“別亂動。”傅韶低喝，把他的衣服都整理好，他總是怕謝斂凍着，這兩天都給他裏面套上了薄薄的保暖內衣，是林野去買的，說是什麽能發熱。

估計是真熱，這兩天謝斂外面就套了個衛衣都喊着熱，想要脫下來，但被傅韶一瞪，就癟着嘴不說了。

他把少年沒扣好的扣子一點點扣完整，又蹲下來給他穿鞋，他的外套還在外面，傅韶就拍着他的肩讓他出去。

傅韶拿着領結還沒走過來，謝斂就連忙往後退，“要你的，不要這個。”

“什麽？”傅韶問。

“你的。”謝斂往他身上指，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上前兩步把領帶抽出來，“這個啊，笨死了。”

謝斂罵他，用剛才傅韶說他的話反擊回去，又把他手裏的黑色領結搶過來，一只手背在身後不讓他碰，另一只手把他的領帶往下壓，努着嘴說，“我也要這個。”

傅韶的頭被他的動作扯的低下去，嘴唇猝不及防碰到了他的，柔軟的唇滑膩又香軟，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被他親到的少年瞬間紅了臉，睜大眼睛的看着他。

“我……”傅韶啞了喉嚨，看他暈紅的一張俏臉，半響說不出話。

“你親我。”謝斂小聲說。

親我就是喜歡我。

“你親我！”謝斂大聲說，“我看到了！”

傅韶張口要說什麽，被他急急忙忙捂了嘴，柔嫩的掌心的抵着他的唇，傅韶再一次啞口無言，呆滞的看着撲過來的少年。

“啵叽——”傅韶的臉上被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我也要親你！”

我也喜歡你。

“……”

“不是。”傅韶側過臉避開他的手，低聲說，“爸爸只是不小心。”

“不是！”謝斂着急，什麽叫不小心，傅韶…不喜歡他嗎。

“你不喜歡我嗎。”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卻在看到傅韶皺着的眉，及時止住。

傅韶，是真的不喜歡他，他不是早知道了嗎。

“你不是想要領帶嗎，過來，爸爸幫你。”傅韶轉移了話題，從旁邊又拿了條領帶出來，低着頭給他系上。

“系了領帶就是大人了，斂斂是小男子漢，以後要更加懂事。”他絮絮叨叨的念個不停，手背上卻有水珠落了下來，他的話頓了一下，擡頭去給他擦眼淚，“怎麽了，怎麽哭了，”

“不要…”謝斂搖搖頭，把脖子上的領帶抽出來還給他，哽咽着說，“我不要了，還給你。”

傅韶不知道怎麽補救，謝斂哭的安靜，而且也只哭了一會，他不敢再亂說話，怕惹他的寶貝再次傷心，卻也張着嘴不知道怎麽道歉，喉嚨裏卡了一句又一句，最後都被他咽了下去，只能緊緊牽着他。

謝斂一路上興致都不高，低着頭乖乖的跟着他，不怎麽說話，傅韶本意是想讓他開心，才帶他出來玩，沒想到會弄成這個樣子。

他嘆了口氣，不知道要如何讓他開心起來，卻看見謝斂突然睜大了眼睛，在那道聲音響起的同時，指甲嵌到他的掌心，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傅先生，好久不見。”

“嘶——”

傅韶松開了他的手，皺着眉把他擋在了身後。

“華音。”

“是小少爺嗎。”華音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頭發撫到耳後，輕聲說，“剛才看着就有些像，就想着過來跟您打個招呼。”

“不要！”謝斂控制不住的從傅韶身後探出頭，惡狠狠的看向她，語氣很兇，“我才不要，和你打招呼。”

他讨厭華音，無法抑制的讨厭，他知道自己當時不該掐她，不該打她，他那天的所作所為都不該是一個好孩子做的，所以傅韶打了他。可他就是生氣啊，這個女人怎麽能親傅韶，還要去抱他。

謝斂心裏酸澀極了，本來以為再也看不到她，可她為什麽又出現在傅韶身邊，難道傅韶，也在騙他嗎。

是不是因為自己只是個傻子，所以所有人都可以騙他。

華音頓了一下，歉意的看着他，“對不起。”

“你走！”謝斂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兇惡的朝她呲牙，竭盡散發着自己的惡意。

反正傅韶也不喜歡自己，壞又有什麽關系。

“我……”華音卡了殼，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

“斂斂。”傅韶的手向後伸，準确的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安撫他。

“你怎麽在這。”傅韶問。

傅韶的大手包裹着他，拇指沿着自己的手背摩挲，是一種安撫性極強的動作，也是謝斂好久好久之前，在他還怕黑的時候，傅韶常做的動作。

謝斂愣了一下，低頭看着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掌。

然後下一秒，傅韶用了力，把他向前拉，謝斂整個人都靠在了傅韶的背上，他的手松開了自己，反而繼續向後伸，去拍謝斂的腰。

不怕。

斂斂不怕，爸爸在。

謝斂仿佛能聽到傅韶的聲音，他的怒火慢慢平靜，像只小貓似的息了聲，乖乖靠着他，不再說話。

他要乖，傅韶才會喜歡他。

“我是跟着覃總來的。”華音側身向身後某處指了指，露出不遠處男人颀長的身影，柔聲說，“離開您後，我就來了B市。”

他們在這逗留了一會，周邊已經有不少餘光在往這瞟，更何況傅韶還是人群中的中心，謝斂渾身不自在，甚至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他別扭的撓傅韶的掌心，想離開這。

“嗯。”

傅韶點了點頭，也不想再和她交談下去，牽着謝斂就要走。

華音也沒攔他，只退後一步，笑着說，“那不打擾您了，您和小少爺…忙。”

她的聲音很軟，婉轉莺啼般動人，謝斂回過頭看她，卻看見華音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