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

第7章

傅明玉說到做到，謝斂第二天下樓去吃飯的時候，就又看見了他。他站在樓梯上別扭的不想下去，阿姨看他呆愣的樣子連忙朝他招手，“斂斂，快來吃飯，姨姨做了你最喜歡的酒釀圓子呢。”

阿姨的身體擋住了傅明玉，他揪了下懷裏兔子的耳朵，悶聲悶氣的下了樓，他挑了個離傅明玉最遠的地方坐下來，阿姨在廚房收拾還沒出來。

“傅韶，說，在一起。”

他突然把勺子放下來，直勾勾的盯着傅明玉，對方朝他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傅韶，謝斂，在一起。”

他帶着點小得意的看着傅明玉，又重複了一遍，他偷換概念，自顧自的把自己想要的信息從傅韶的話裏提取出來，組成了新的意思。

“會，結婚，在一起！”

他會和傅韶永遠在一起，這個永遠裏沒有傅明玉。傅明玉這次有反應了，他擡頭看着謝斂，似笑非笑的說，“傻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謝斂一看他冷笑就有點害怕，但他還是努力挺起胸膛，大聲的說，“結婚！我，不傻。”，傅明玉放下手機，看着他慢悠悠的說，“我說你怎麽對我這麽大敵意，你喜歡傅韶啊？”

一切都有了解釋，難怪每次他盯着傅韶的眼神總讓人奇怪，難怪他這麽排斥自己在家，還好幾次裝病求傅韶陪着他，傅明玉心裏冷笑，太好玩了，親兒子喜歡上了自己的爸爸，真諷刺。

“但是你想亂倫，傅韶答應了嗎？”

“喜、喜歡。”謝斂咽了咽口水，傅明玉的眼神讓他有點害怕，“亂倫，是什麽。”

傅明玉頓了一下，知道自己跟一個傻子說不通，不過讓他不開心他還是做得到的，于是他笑了一下，對着謝斂說，“傅韶喜歡女人，但你是男的，他不會和你在一起，知道嗎。”

謝斂整個人像被震住了一樣，他對男女的性別認知還有的，他呆滞的看着傅明玉，“傅韶，喜歡，我。”

“他也喜歡我，因為我是他兒子，你也是，傻子。”

傅明玉不想再跟他說下去，放下碗筷就往外走，“阿姨，我今晚不回來了。”

大門被轟隆一下關上，謝斂抱着玩偶被驚的抖了一下，面前的酒釀圓子漸漸失了霧氣，但是謝斂眼前還是一片朦胧，他抽了抽鼻子，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

“姨姨，找，傅韶。”

他蹬的一下跑到廚房，抓着門檐小心的探出頭，“見，傅韶。”

阿姨在裏面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麽，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先生在公司呢，斂斂也要去嗎？”

謝斂膽小怕生，心理醫生建議過很多次，讓他多出去走走，但是傅韶每次提出來，謝斂都不太願意。他害怕外面，因為去了外面會很痛，會有很多壞人，還會有人打他。

謝斂咬着嘴唇，手指不安的捏着懷裏的玩偶，好半響才點了點頭，“要去。”

“斂斂真厲害，那斂斂幫姨姨給先生帶點湯好不好？先生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吃飯呢。”

阿姨連連點頭，手在圍裙上來回蹭動着，在廚房裏轉來轉去給謝斂找帶去公司的飯盒。

這是謝斂來了一年後，第一次表現出要出門，醫生說要适當的讓他幫忙做事，培養他的生活能力，這個傻孩子在努力變好了。阿姨克制不住的有些哽咽，抖着嗓子跟謝斂說，“斂斂坐沙發上啊，姨姨一會就好了。”

謝斂乖順的點點頭，手突然伸到阿姨面前，擦去了她臉上的淚，對她笑了一下，“姨姨，不哭。”

謝斂懷裏抱着溫熱的飯盒，還有他的小玩偶，被阿姨千叮咛萬囑咐的送出了門，家裏的司機幫他打開後座車門，他不安的坐在後面，抿緊了嘴唇看着窗外。

阿姨目送車子離開後，連忙給傅韶去了個電話。于是等謝斂的車在公司樓下停穩的時候，謝斂的門剛被打開，他就看到了剛才還在想的傅韶。

“傅韶！”

他連忙撲進傅韶懷裏，瑟縮不安的看着外面，這裏很大，陽光也很曬，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是他還是很害怕，唯獨進了傅韶的懷裏，他就像一個被充好電的小太陽，什麽都不怕了。

“斂斂真棒。”

額頭上被印下一個溫柔的吻，謝斂摸了摸額頭，擡頭仰望着傅韶。男人的臉堅毅英俊，一點都不像快四十的人，他突然有些被迷暈了，紅着臉小聲的問他。

“傅韶，喜歡，我嗎？”

“喜歡，斂斂真乖，還給爸爸帶了飯。”傅韶揉了揉他細軟的頭發，把車裏的飯盒拎出來，摟着他的肩膀就要往裏走。

“傅韶，喜歡我！”謝斂惴惴不安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牽着他的手來回的晃，選擇性忘記傅明玉說過的那些話，“喜歡，斂斂。”

“怎麽這麽高興。”傅韶失笑。

他們坐了專用電梯，進大樓的時候，謝斂感覺有人在偷偷看他，連忙牽緊了傅韶的手，另一只手緊緊抱着玩偶。

“不怕。”

傅韶走在他左邊，大半個身體擋去了不少視線，電梯門關上的時候，謝斂終于松了口氣，安靜的靠在傅韶身上。

“斂斂已經很勇敢了。”傅韶捏了捏他的掌心，低聲誇他，他的斂斂今天出門了，在他看來，已經是非常非常棒了。他們剛進辦公室，旁邊就走上前一個男人，把一份文件遞過來。

“傅先生，陳老師來了。”

謝斂好奇的看着他們，傅韶接過文件低頭看着，那個男人看見謝斂在看他，就笑着朝謝斂眨了眨眼睛。

“小斂，還記得叔叔嗎？”

謝斂點點頭，“林，叔叔。”

謝斂那會來傅家的時候，是林野去接的他，林野也是他為數不多見的外人。

“嗯，半小時後讓他過來。”

傅韶把文件遞給林野，林野拿過文件朝謝斂揮了揮手就出去了。傅韶拉着謝斂在辦公桌前坐下，他在一旁站着開謝斂帶過來的保溫盒。

“真香，斂斂陪爸爸再喝一點好不好？”謝斂點了點頭，傅韶就把裏面的湯拿出來，阿姨正好裝了兩份，他把勺子遞給謝斂，靠在桌前喝着湯，邊跟他說話。

“爸爸給你找了個老師，之後他會在家裏教謝斂一點簡單的東西，待會他進來，斂斂也看看喜不喜歡，好不好。”

他本來是想下午自己先看一次，明天再帶回去讓謝斂接觸一下，如果謝斂不喜歡，那就再換。

謝斂一聽，連忙把勺子放下，拉着他的衣角說，“傅韶，教。”

“斂斂，爸爸比你大那麽多，以後爸爸老了，還要等斂斂照顧呢，可是斂斂什麽都不會，那爸爸怎麽辦呢。”

“我們先看看這個老師好不好，如果不喜歡，我們就不要。”

傅韶摸準了謝斂的性子，讓他去學肯定是很難的，但是用自己做理由，謝斂再害怕也會邁出這一步。他心裏嘆了口氣，他比謝斂大這麽多，萬一哪天他先走了，這個小傻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他怎麽能放心。

“怕。”

謝斂拉着他的衣角不放，瑟縮不安的看着他，傅韶連忙蹲下來摸摸他的臉安撫他，“不怕不怕，爸爸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害怕陌生人，但是如果是傅韶要求的，他都想盡力做好，于是他點了點頭，“傅韶，陪。”

陳與真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帶着一副無框眼鏡，溫和的朝着謝斂伸出手，看上去是個很知禮好相處的人。

“小斂嗎，我們先認識一下好不好？”

謝斂轉頭看了看傅韶，拉着他的手不說話，只胡亂的點了點頭。陳與真也沒有為難他，和傅韶接着聊了起來。傅韶在一旁問他各式各樣的問題，謝斂都沒仔細聽，他坐在傅韶的位置上揪着他的衣角玩，但是小兔子突然掉到了桌子底下。

他松開傅韶的衣角就要下去拿，但他還沒有動就被傅韶按住了。

“爸爸來，斂斂坐着。”

傅韶的餘光一直看着謝斂，看到他要下去撿兔子連忙按住他，自己彎下腰。

謝斂乖乖的坐在位置上，擡頭好奇的看了一眼他未來的老師，對面的男人依舊溫和友善，眼睛卻像狼一樣直勾勾的鎖着他，然後對他笑了一下。

謝斂突然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