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
“燕去衡陽,霜菊滿地,羽衣猶在戰衣續。
雨落黃沙經別離,四山風卷弓刀騎。
擊鼓其镗,窮伐三載,歲歲短景催悲壯。
萬野雷殷突槍滅,南涼兵胄滿痍創。”
脍炙人口的歌謠傳響于靖國上下,歌頌勇猛的靖國士兵經過三年苦鬥,東倚鎮關,南壓何渠,南涼受不住靖國千騎的鐵蹄,節節敗退,終于舉起了求和的白旗,連讓靖國十五城。
時靖四十七年,拓寬疆域七百頃。
靖國崇武,為慶戰事喜功,大赦天下,擺宴七天,舉國歡愉,
國宴的第一天,宗伯武将的長女難耐宴會的無趣,獨自出城想要迎接凱旋歸來的父親。
古人有訓,女子會音律,懂棋語,善女工,方可稱良,然武将宗伯之女卻偏不同于世俗,年芳十三即可騎射一絕,一襲紅衣穿于市井,成為靖國都城人人稱道的奇事。
午時半刻,城門将開,宗伯寄安駕馬絕塵而去。
城外是一片樹林,樹林往南山巒不絕。寄安知道,在山巒的盡頭便是烽煙四起的戰場,遍地白骨,四處精魂。戰勝的捷報早已送達都城,仔細算來,父親該于今日午時回城,于是寄安出城來尋。
身下的馬兒發出嘶嘶的低吟,影子被拉長了幾寸後,終于在山腳轉彎處,看到靖國的旗幟點點冒頭,身後随行大批軍隊,軍隊正前方的棕紅寶騎上坐着一位身穿铠甲的人,森森寒光在黃沙中惹人注目,寄安心中一喜:“駕!”,揮鞭朝軍隊奔走去。
“阿爹!”
寄安走近才看清楚父親铠甲上的血漬,歲月悠長,已經全都發黑,想必是經歷了一場惡戰才至于此。
宗伯龑将頭盔摘下來,雙眉豎立:“阿女來了,怎麽不和你母親在都城等父爹!”
“見阿爹遲遲不到,女兒心急,特此出來迎接。”寄安撥轉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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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走過的路上卷起黃沙,蔓延到空氣中一片混沌,但還是能看清軍隊後方拴着一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他的手被麻繩捆着,衣着有些狼狽,但很明顯是一位官宦子弟,因為跟不上行軍速度,走路有些跌撞。
寄安不解,扭過頭問宗伯龑:“阿爹,囚者何人,所犯何事?”
“寄安,你可能猜出一二?”
“看裝束……想必是南涼人質?”
“非也,此人是南涼文相荀卧之子荀付,大靖攻城略地,荀卧将一家老小打發出關外欲乘舟南下,誰知路遇山匪,人丁盡亡,這可憐的小兒慌不擇路,竟跑到靖國疆域,被我部下捉拿,以私自越國判處罪刑。”
“阿爹,以大靖律法,豈不是要處以極刑?”寄安神色有了一絲慌亂。
宗伯龑點點頭:“國家大事,萬不是你一介女流可評可論的,日後當心。”
“是。”寄安嘆了口氣,又回頭去看軍隊後方的少年:少年臉頰蒙灰,年歲尚輕,想必不知大靖對私自越國者都會盡數斬殺,于是寄安心中升起些許哀惋。
宗伯龑看出了寄安的低落,問道:“怎麽,敵國的人也值得同情嗎?”寄安将目光收回來,感覺父親意有所指:“女兒只是覺得可惜了一副俊俏面龐,只怪他生錯了地界吧。”
“非也,人并不以國界分貴賤,不同的只是成王敗寇的道理。”宗伯龑看寄安依舊不解,遂又道:“泱泱靖國,氣度何至于此,南涼已然求和,萬沒有趁勢逼饒的道理,何況兩國交戰,拿孩子擋在中間有失大國風範,故你一會兒先将他帶入府中,剩下的父爹自會和王上交代。”
寄安聽不懂宗伯龑講的大道,只是明白身後的少年能免于受刑法之苦,于是愉悅之間開口道:“阿爹!既不是人質,這樣捆着同樣有失大國氣度,女兒将他解下來!”
得到宗伯龑的默許後,寄安調轉馬頭,向軍隊後方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