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服
那一刻,元霄好想噴口血在這個混蛋臉上。
艱難地将眼皮撐開一道縫,張了張嘴,“丞、丞相……”
王文啓趕緊擦了一把老臉,驚喜:“陛下還活着!”
“老丞相,你眼花了。”師荼打斷他的話,還順手将元霄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給合上。
元霄氣得心口疼,要不是她真的被王文啓撞傷了,此刻定然要跳起來,踹他一腳。
師荼起身,負手而立,淡定宣布:“你們的皇帝駕崩了,要随他去的,請早。”還示意了一邊的絞刑架,這一排足有十餘個,個個挂滿,應該相當壯觀。
當然,如果連一排絞刑架都挂不滿,你們的忠心就太沒誠意了。
這分明是挑釁,是激将,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今日就算太極門血流成河,也休想讓他退讓一步。
“桓煊,把人擡去埋了。”
王文啓趕緊護住元霄,“要埋就連我這把老骨頭一起埋了!”
于是,下一秒,連他也被擡了起來。
元霄:……
王文啓:……
群臣完全亂了陣腳,這個西平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什麽方法在他身上都不管用啊。
“太極門好生熱鬧啊!”
就在此時,西平王長史馮彧姍姍來遲。
當年看原著時,元霄對馮彧感觀很一般,這個人性格沒有什麽棱角,太過溫和,時不時跟女主謝瑤制造點花邊,引起男女主誤會,最後還莫名其妙造了反,被師荼誅殺玄武門外,師荼跟謝瑤也因此産生不可修複的裂痕。
元霄一直是男主黨,從來不吃什麽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她們的這套。她一直認為,馮彧這個人的存在,完全是為了制造狗血誤會,但現在不一樣。
若要說師荼這個混世大魔王會聽誰的規勸,九州天下清算下來,大概就只有馮彧一人。
師荼能以暴虐之名坐穩龍椅,這個人功不可沒。
此刻,元霄就跟看見了救命稻草,努力動了動指頭,在馮彧經過時,扯住了他一片衣擺。
馮彧腳下一頓,竟握住了她的手,溫柔安撫:“平西王在跟陛下開玩笑呢,望陛下不要怪罪。”
元霄流下感激的眼淚,她終于明白,謝瑤為什麽會婚內出軌,這樣的男人她都想來一打。
在師荼殘暴統治下,馮彧簡直就是一縷陽光,滲透所有陰暗,照射進人內心,給予人生的希望。
安撫完元霄,馮彧走到師荼面前拱了拱手,“上都城破,當務之急是重整山河,讓百姓能安居樂業。”
師荼挑挑眉,難得地沒說什麽。
馮彧又轉身對衆朝臣說:“鏖戰數日,諸位大人也辛苦了,且安心回府上歇息,西平王定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衆臣狐疑地看向馮彧,又狐疑地看了眼師荼,視線最後落在躺屍的元霄身上。
“桓煊,将陛下送回立政殿,請太醫為陛下診治,務必保龍體安泰!”
有了這句話,群臣終于放下一半的心。
被擡進立政殿那一刻,元霄心想,馮彧這個人設太好了,簡直拯救了整個世界觀,但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沒能裝死逃出去,面臨的又将是剝皮抽筋剔骨。
天啦,誰來救救她吧!
她看了看禦前侍奉的太監常桂,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皇帝身邊親近的人。
原著上提到過一點,在師荼打到上都時,小皇帝身邊的內侍給他投了毒,陰差陽錯,他打破了碗,當時侍奉立政殿的人被殺了個幹淨,至于最後誰投的毒也沒查出來,想來是跟師荼裏應外合。
原本被殺了個幹淨的人此刻全都站在跟前,其實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整個皇宮都被謝瑤把持着,內宮沒有他可用之人。
外庭朝臣現在明面上都站在她這一邊,那內宮的宮女太監是不是也可以籠絡一下?
不然,就算師荼不殺她,這些隐患随時給她一碗毒雞湯她就得歸西,何況,甘露殿還住着一位醫毒聖手謝瑤。
“常桂,那天的毒可是你下的?”
常桂低着頭,像什麽都沒聽見,但這句話問出,整個立政殿都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被扼住了。
常桂從小就侍奉在小皇帝身邊,就算小皇帝可惡,根植在他身體裏的奴性讓他不可能輕易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可是想為雲梗報仇?”
雲梗是常桂喜歡的人,小皇帝一直也知道,但雲梗也是謝瑤在他身邊策反的第一顆棋子,小皇帝借了個由頭将她鏟除,但又怕謝瑤被文武百官彈劾,沒有将真相公之于衆,單從這點來說,小皇帝對謝瑤那是真心實意地好。
“人人都以為朕是因為一盞茶太燙殺了服侍朕多年的雲梗。”
“難道不是?”常桂終于擡頭,頭一回直視這位九五之尊,眼中有恨有怒,也有根植血脈中的畏懼。
“朕殺她的緣由跟殺你是一樣的。”
常桂臉色大變,低下頭,掩下眼中驚惶,強自鎮定:“陛下不必騙奴婢,這天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陛下手中,殺一個宮女而已,犯不着這樣。”
這話原本是殺雲梗時,常桂非要讨個理由,小皇帝說的,現在常桂系數還于她。
常桂也知道自己這話忤逆了,但他心中憋着那口惡氣,今日終于找到機會宣洩,不吐不快。
“雲梗心地善良,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怎麽可能做欺君犯上的事?死者為大,陛下不要污她清譽。”
“你不也心地善良,還膽小怕事,不最後也做了嗎?”
常桂猛地擡頭,龍榻上的人笑容清淺,玉白臉頰像被鍍了一層聖光,勘透世間繁雜,直透心底。
元霄嘆了口氣,“以前瞞着,是怕牽連到甘露殿,被外臣借題發揮,傷到皇後,現在,西平王入主太極宮,沒人能再威脅到她性命,朕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
“陛下,您知道我也是……”
“是皇後收買的奸細,是她安插在朕身邊的棋子?”
最隐秘的心思被道破,常桂頓時有點無地自容。
元霄笑得更出塵,“這事怪不得你,也不怪她。朕本就欠了她和西平王,這是朕的報應。”
“陛下!”
常桂噗通跪在地上,頓時淚流滿面。
元霄卻淡漠地擺擺手,仿佛早已看透塵世,“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大限将至,朕只想清清靜靜過完最後幾天日子。你們也不必待在立政殿,盡早另謀出路吧。”
推心置腹一番話,誘惑得立政殿跪了一地的人。
罪魁禍首常桂泣不成聲,“陛下,奴婢該死!奴婢這就以死謝罪!”
“死是最容易的事,活着才是最難的。常桂,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好好活着,替朕看看,西平王是不是把江山社稷打理得更好。也替朕守着,不要讓他殺了大齊那些忠臣良将!”
思想境界突然拔高,常桂眼中多了絲敬畏,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去吧。”
常桂抹了一把淚,趕緊爬起來,“陛下,奴婢侍候你歇息。”
元霄看着他,眼中有一絲猶疑,“你不會在朕睡着時再捅朕一刀吧?”
常桂的動作卡在半空,元霄搖搖頭,失笑:“對不起,朕有些心理陰影,朕也是尋常人啊,遭遇傷害,也會後怕……”
剛幹的眼眶再度濕潤,常桂流下忠誠的眼淚,跪地又是一拜,“陛下放心,只要奴婢在,誰要傷害您,就得從奴婢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你這是何必……”
常桂已經下定決心,不待元霄說完,又是一叩首,“陛下好生歇息,奴婢就守在殿外。”
說罷,竟然去找了一柄刀,就跟帶刀護衛似得,出門了。
殿門外全是師荼的玄風軍,常桂帶着一幫內侍宮女出去,大義凜然:“請諸位将軍到階下守着,這裏由我們來。”
立政殿的人聽說都是皇後謝瑤救下的,也有她的心腹,謝瑤是誰,那可是他們西平王千裏奔襲要搶的女人。
所以守立政殿的将士并沒有多少猶豫,便将殿門交給了常桂,退到九重臺階之下。
但這事還是禀報了西平王那邊。
元霄簡直将聖母白蓮婊演繹到了極致,不過盞茶功夫,便将想弄死她的一幹人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殿門外還時不時傳來宮娥的抽泣聲,竟似誰都沒能忍心離開,都替她護衛住了殿門。
也不怪她不耍心眼,弑君犯上,不說滅九族,夷個三族一點不為過,這些人就算不在乎自己生死,為了父母親人,也不能讓她這個昏君茍活。
所以她必須表現出寬宏大量,表現出自己時日無多。
當然,只是這樣,也只是能激發他們的愧疚,要徹底籠絡人心,還需要一劑實打實能讓他們看到她誠意的猛藥。
可這猛藥該如何下,一時半會她還真想不出來。
确定沒人再進來,解開衣服,查看傷口。
馮彧是讓徐良成來看了,但是,傷在胸口,她敢讓人看嗎?
幸好骨頭沒有斷,她就是被那一撞頂到了肺,差點氣絕。
解衣一看,胸口青紫一片,好不驚悚。
你說這個王文啓啊,一把年紀,哪裏來這麽大的力氣?
抹了一些化瘀活血的藥,胸口火辣辣地疼。
元霄暗暗吸氣,剛忍痛将胸口用白布裹好,立政殿門突然被人猛地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