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公主
迦容等了許久,終于見到了前來取東西的人。她站在門邊,握着手裏的觀音像,遠遠地看着那邊的瘦小男子,面目倒是十分白淨,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不是曾臨。
其實她當然有想過,曾臨怎麽可能親自來取,一定是派了人過來,見那瘦小男子穿着亦是不凡,可想而知如今曾臨必定富貴異常。
“顧小姐,我家主人讓我來跟您取一樣東西,托我問您一句,不知您準備好了沒有?”那男子見着迦容,恭恭敬敬地問出這幾句話。
迦容笑道,“準備好了準備好了,喏,麻煩你了!”将那觀音像交到男子手上時還不忘叮囑了一句,“可千萬要小心,這東西很重要很重要的!”
男子笑了笑,“顧小姐放心,我家主人交代的事情我是不敢出一點兒差錯的。”
迦容哦了一聲,又問了一句,“你家主人……近來還好嗎?”
那男子有所避諱,似乎并不想說太多,只随意答了兩句,“我家主人很好,多謝顧小姐關心,既然東西已經拿到,我就先告退了。”
迦容剛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走遠了,她不自覺嘆出一口氣。
——
大齊皇宮,明壽宮的大挪殿中,一名身着貢緞紫色雲紋寬袍的女子端坐在案前,輕靠着左手邊的墊手,右手端着一杯上好的曼陀青,細游到嘴邊品了一口,眼光在璧上挂着的那幅觀音像上掃了一遍。這女子已經五十左右的年紀,但若初見她的人絕對猜不到她的年紀,頂多以為不過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美婦。
一個女子到了這樣的年紀還能如此明豔華貴,端莊怡人,可見……其平日保養功力定是非凡。
殿下端坐着另一名年輕的女子,那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淺紅色宮裝,雙眸明亮清澈,此時正也興致勃勃的看着那幅觀音像,并興奮的贊嘆道,“真是難以想象,這幅觀音娘娘的畫像居然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竟然繡的如此傳神!”
端坐在上方的女子一笑,“我就知道阿莊你肯定喜歡的不得了,所以阿琰一拿來給我時,我便召你過來一同欣賞。”
原來下方的那位少女正是皇後的次女,皇上的永濟公主趙莊。
正說着,趙莊起了身走到案上的女子身邊,抓着那女子的胳膊親昵的哀求道,“夫人,求求您了,您也知道我素愛江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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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莊口中所稱“夫人”的這個女子不僅不是皇帝的側室,她的地位甚至是高于皇後的,事實上,這位夫人才是整個後宮的掌權者,宮中人人皆尊稱她為妱臺夫人,居明壽宮。
妱臺夫人姓蘇,單名一個照字。蘇照年長當今皇上十歲,關于她的實際出身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只是偶爾有些宮中老人說,她剛入宮時不過十二三歲,奉命照顧當時的太子趙豐,趙豐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一直寄養在旬夫人身邊,而旬夫人自己也有兒子,本身也很受先帝寵愛,所以一直想撺掇先帝立自己的兒子的為太子,所以對于當時的太子趙豐來說可謂是處境十分艱難。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旬夫人的兒子忽然一夜大病吐血不止,沒幾日便撒手人寰了,親兒子一去世,旬夫人也開始神智不清,改立太子一事也就此作罷。
後來過去了很久,才有人開始隐隐懷疑起蘇照來。懷疑起她的時候,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那時太子趙豐已經登基做了皇帝,并且封了蘇照做禦妱臺夫人,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姐姐,替自己打理後宮。相較于已登高位的蘇照來說,曾近盛寵一時的旬夫人以已經由于多年的神智不清而瀕臨死亡邊緣,盡管皇上登基後也封了她做太夫人,但實際上她根本是無福消受這些的,因為多年的精神疾病已經折磨地她生不如死。她病重時蘇照曾經去看過她一次,第二日宮女們進去的時候發現旬夫人已經去世了。據當晚值守殿門的宮女回憶說,似乎那時聽見了裏面的争吵聲。
可是懷疑總歸是懷疑,沒有人敢拿到明面上來說,不僅因為蘇照如今位傾後宮,更是因為她有皇帝做她強大的後盾。當今皇上性情猜忌這是誰都知道的,但惟獨對妱臺夫人,皇上是一百個放心,對她更是尊敬有加百依百順,後宮的大權全部放任在她手中,就算是皇後平日行事也要看妱臺夫人的臉色。
這個位子在後宮其實是很微妙的,說是太後,可是明顯不成立,因為蘇照的年紀不過大皇上十歲,說不是太後,可是她手中握着後宮大權,與以往後宮之主一般都是皇後的事實相較,這實在是不同尋常,比之太後更甚!但凡是個宮中人,誰敢觸怒到妱臺夫人,那便是不要命了。
妱臺夫人笑了笑,點了一下趙莊的鼻尖,道,“你這丫頭,喜歡便拿去,我今日既然叫你來看了,便做好割愛的準備了!”
趙莊喜悅萬分,趕緊命人将那幅觀音像摘下來拿到自己眼前,一邊觀摩一邊道,“我可一定要找琰弟問清楚,他是如何找到這樣的好東西的!”
妱臺夫人一邊喝茶一邊悠然道,“這幅觀音像是阿琰從三山庵那裏求來的,你也知道,他自小為讨她母親的歡心費了不少心思,這段時日常去三山庵尋一些佛經抄本之類的拿回來給她母親,聽他說,他是偶然在禪房內看到這幅觀音繡像的,問了庵裏的主持靜安師太,才得知這幅觀音像是曾經的一位姑子繡的,只是那姑子後來還俗回家了。”
趙莊忍不住擡起頭,“姑子還俗了?為什麽要還俗?難道是覺得做姑子太寂寞了?”說罷趙莊大笑起來。
妱臺夫人道,“這我哪知道呢,阿琰只是簡單跟我說了些,我也沒有細問,好像說這姑子年歲也不大,只是因為自小被家人寄養在庵中,到了年歲便被家人接回去了。”
“哦……”趙莊一邊聽着,目光游到了觀音像的右下角,她忽然被那角落處繡的兩個字吸引住,那兩字赫然是——迦容。
“迦容……”趙莊不禁念了出來,“……好熟悉的名字……”
妱臺夫人挑了眉眼,“怎麽,難道你認識?”
趙莊搖搖頭,“我只是……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她向來是急性子,最受不了自己被某件事情困住,當下想不起來,便迅速将觀音像卷好,匆匆向妱臺夫人告辭,丢下一句——
“不行,我要找琰弟問清楚去!”
趙莊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妱臺夫人卻依舊平靜地端坐着,手中的曼陀青已經涼了下來。她輕輕将茶碗放置在案上,想着今日所發生的事情,片刻後,不禁嘴角輕輕上揚了些許,豁然明朗,心裏感慨了一番。
趙琰,你倒是很聰明。
——
皇後娘娘定下的賞花會那日,顧晰早早的就換上盛裝出了門,出門時剛好碰上早晨給花草澆水的迦容,顧晰見狀也不忘趕緊奚落迦容幾句。迦容這幾日心裏也十分忐忑,自從那幅繡像送出去之後就如同石沉大海,到現在一點兒音訊都沒有,所以顧晰臨走前嘲諷她的時候她根本都沒聽進去,只一心想自己的事情。
這日永濟公主趙莊也沒有多少興致,她的性子向來是不喜歡讀書的,可是今日偏偏是母後給她選侍讀的日子,她一想到自己要看到那些書香世家出身的女子一排排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就十分頭疼。
宮女一邊為她更衣一邊勸道,“公主,您就放寬心吧,奴婢知道您不喜歡花香,但是現下是秋日,上春園裏沒多少花的,氣味兒也不濃……皇後娘娘說是賞花會,那不過是為了給那些官家女子入宮找一個由頭。”
趙莊正煩躁着,外殿忽然傳來一聲柔和的女子音,“阿莊,準備的如何了?”
她心喜,正欲出去,外頭的女子已經進來了,那女子雲鬓上插着八寶如意簪,一襲寶相花紋服,步履輕盈,面貌卻富貴無比,此女子不是普通貴婦,而是永濟公主的親姐姐,皇後的長女,當朝永安長公主,趙歡。
“姐姐!”趙莊興奮上前握住趙歡的手,拉着她道,“你何時進宮的?我怎麽都沒聽母後說起過?”
永安公主三年前被皇上賜婚,嫁給了當朝太尉柴晉的兒子柴興。雖出嫁了,但其長公主的威風不減,時常回宮裏陪母後。
“今日我小妹選侍讀,更是京城中官家女子入宮面見咱們永濟公主的大日子,我這做姐姐的豈能不來看看呢?”趙歡一邊笑着一邊看了看趙莊的周身打扮,搖搖頭,“今日這樣隆重,何必穿着這樣簡單?”
趙莊倒是不以為意,拉着姐姐的手撒嬌道,“姐姐你也知道的嘛,我向來就不喜歡盛裝打扮。”
“你這習慣可得改……”趙歡将趙莊按到梳妝臺面前,一邊給她理着頭發一邊道,“女孩兒即便是貴為公主,可也總有出嫁的一日……”
趙莊素來不喜歡聽見這樣的話,便迅速沉下臉,“姐姐,難道我就不能不出嫁嗎?就像妱臺夫人那樣,一輩子不嫁人,不照樣過得好好的……”
“你看你,又胡說了!”趙歡迅速掩住妹妹的口,神色警戒道,“妱臺夫人的閑話是能随意說的?”
趙莊自知說話有失分寸,卻也忍不住小聲道,“我說的也是事實嘛!”
——
秋日的上午,一群官家女在上春園中由楊公公帶領着前往長廊。顧晰走在人群中,忍不住四周張望,她長這麽大還沒進過皇宮,從踏入第一步起就被皇宮內巍峨成群的宮殿高閣以及氣派的皇家園林的景色迷住,可是心裏澎湃的同時又忍不住不斷比較自己和身邊的其他女子,一邊比較一邊鄙夷,長相都一般,穿着也一般,誰比得上自己半分尊貴?
走着走着,顧晰已經随着衆人步上長廊,遠遠地望見那頭的亭子中端坐着四位女子,走近時發現中央的那名中年女子正面目帶笑看着她們,她身着鳳袍,雍容無比,卻頭上未戴鳳冠,只是插着一只鑲嵌着翡翠的金鳳步搖。即便如此,顧晰也能猜出,這應該就是皇後娘娘。
右邊的兩位女子一名貴婦裝扮,一名則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左側那一位則是宮妃裝扮,面容清麗,膚色白皙,笑容清斂而不張揚。
顧晰料想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定然就是永濟公主,猜測她旁邊的那位應該是永安長公主趙歡,只是皇後左側的那名含笑的清雅女子,不知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