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江齊骁再一次南下了,去的不再是西南部的小縣城,這回他去的是南方沿海大城市。
很久之前他有收到過這邊一個私立學校的邀約,一直沒有回應,想着現在來幹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了,再回家看看。
學校派來接待他的是一位态度恭恭敬敬的穿着職業裝女性,她戴着一副眼鏡,梳理而又禮貌的告訴江齊骁自己叫做黃冰,說學校給他準備了一間單人公寓,家具全都有,提箱入住即可。
江齊骁也很禮貌的對她說了聲謝謝,放好行李之後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貓的日常用具和貓糧,又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吃了點粥就回到了公寓喂江小花。
公寓不大,一個人住綽綽有餘,收拾得很幹淨。
江小花對新家沒有表現出不滿,吃完東西趴在一個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紮了窩,便不動了。
江齊骁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愣了愣。
這是他從出租屋消失的第三天,因為有貓,不能乘坐飛機和高鐵,甚至連坐火車都要辦一些很複雜的手續,所以他選擇坐汽車,長途跋涉的來到了這裏。
路上很難熬,也很坎坷,不過都還好,因為江小花很乖,沒有太調皮。
江齊骁很難受,身體上的難受遠遠抵不過從心裏某處散發出來抵達每個細胞的難受,他甚至不敢去想關于楊少傾的事,怕一想到就停不下來,一直沉浸在傷心裏。
他連一句分手都沒有對楊少傾說,就這麽走了。
就這麽背着楊少傾偷偷走了。
他痛苦,曾經被人親身背叛過,知道被人抛棄是什麽滋味,可他現在……卻用同樣的方式,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你真不是人啊。
江齊骁垂下眼眸,自嘲的笑了笑,翻出了自己那張已經關了機的手機卡,愣怔了很久,半晌,才重新動了起來,将手機卡插入,開機。
在手機開機的過程中,江齊骁心亂如麻,他不知道一會兒如果看到楊少傾給他發的短信該怎麽辦,肯定會有一堆來電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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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一定會心軟。
怎麽辦怎麽辦。
楊少傾會不會找了他三天三夜?
那個傻小子從以前就固執,肯定會的吧。
江齊骁抿着唇輕輕嘆了口氣。
手機成功開機,并兀自震動了好長一會兒時間才停下來。
江齊骁看到上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花了很大的毅力去壓制住想要點開看的沖動,顫抖着指尖,點開發信息,給備注為插畫師的人發了一條短信。
-分手吧,別找我,祝好。
發完他就立馬關了機,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表面的皮膚陣陣刺痛,身體發涼。
以往和楊少傾在一起的種種場景浮現在他眼前,笑着的楊少傾,哭泣的楊少傾,傲嬌的楊少傾,假裝生氣的楊少傾,深情的楊少傾,說着情話的楊少傾……
全都是楊少傾。
他的腦子裏擠不出任何一點空隙想其他事其他人。
江齊骁的呼吸困難了起來,他被滿滿的楊少傾充斥得快窒息了,只能拼命在心底吶喊着呼吸呼吸呼吸,讓自己能在眩暈當中清醒一些。
他慢慢的從沙發上滑落到地上,頹然的将腦袋埋在雙臂裏,下颚線收緊,嘴角下垂,控制不住的抖動着身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齊骁小聲的嗚咽着,對着虛無的空氣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想讓自己不那麽難受。
可他還是很難受。
只要稍微想想此時此刻的楊少傾有多麽的痛苦無助,他就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左邊胸口傳來的陣痛告訴江齊骁,人的心真的會痛,會碎。
真的會……痛得你呼吸都困難。
“楊少傾……”江齊骁微微擡起頭,睜開眼睛,向面前的空氣伸出手,緩緩的撫摸着什麽。
“少傾……”他的雙眼模糊一片,根本什麽都看不清,“對不起,少傾……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江齊骁嘴唇哆嗦,一直在機械的重複着簡單的兩個詞和一個名字,嗓音哽咽,充滿了道不盡的歉意和悔恨。
“喵嗷。”躺在窩裏不肯挪窩的江小花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坐起身來抖了抖身子,一步一步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了江齊骁身邊,“喵嗷~”
小花張開嘴,用舌頭舔了舔江齊骁的臉頰,鹹的。
江齊骁哭了。
他渾身都在顫抖,絕望而傷心的啜泣着,慢慢的,他控制不住心底悲怆的情緒,變成了嚎啕大哭。他抱住江小花,豆大的眼淚滑落,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哭聲中夾雜着無助。
“為什麽……為什麽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每一次都是這樣。
為什麽他總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為什麽上天要這麽折磨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他到底錯在哪裏。
他只是愛上了同性而已,為什麽這麽難。
好疼啊……心真的好疼啊……
到底誰能救救他……
江齊骁的哭聲感染了江小花,讓它有些躁動了,它嘶吼了兩聲,不安的蹬了蹬腿。
白碩是楊少傾班上的班長,平時會有許多外院的小女生來向他打聽關于楊少傾的事,一開始他還覺得楊少傾是個空有其表愛擺譜的男生,相處一個學期下來他對楊少傾的态度改變了很多。
楊少傾不但人長得帥,籃球打得還非常厲害,關鍵是人低調啊,從來不主動惹事兒,不整一些有的沒的幺蛾子,因此白碩對楊少傾這位晉升為校草的同學還是頗有關注的。
他發現最近一個星期楊少傾的臉色都不太好,雖然每節課都有來報道,但一直都挺心不在焉的,呆愣愣的坐在教室。作為班長的白碩覺得自己應該去關心一下班上的同學。
“嗨,隊長。”一個大課間,趁楊少傾還沒趴在桌上睡覺時白碩走了過來,他也是籃球社的,對楊少傾的球技佩服得很,人只是個副社長他非要叫成隊長。
楊少傾輕輕擡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白碩不在意,已經被楊少傾冷落慣了,大大咧咧的往旁邊一坐,“最近有心事嗎?看你臉色很差,不怎麽開心啊?”
楊少傾低着頭看着課桌,淡淡的嗯了聲,語氣很冷,“家人住院。”
“很嚴重?”白碩心想怪不得了,臉色這麽差,估計家裏人生的不是小病,“如果非常嚴重我可以了解情況之後給學校申請補助,還有現在網絡上很多籌錢的平臺,我都可以幫你的。”
楊少傾想了想,“需要什麽證明嗎?”
白碩趕緊道:“是什麽情況你先給我說一下。”
“肺癌中期,手術。”楊少傾說。
“好的,接下來我可能要帶着相關人員去醫院看看你的家人才能下決定,你先把聯系方式給我吧。”白碩正色道,“現在你缺錢嗎?”
“缺。”如果不是老媽一直堅持要他來上學,不然就不做手術,楊少傾早就辍學找工作去了,他在紙上寫下了老爸的號碼,“你聯系這個號就行。”
“好的,哎……”白碩見楊少傾起身要離開,趕緊叫住他,“我昨天在學校的攝影社看到了招模特的廣告,要求挺高的,不過憑着你這身材和臉,估計都不用面試就可以去了,報酬不低,你要不要去了解一下?”
楊少傾頓了頓,點了點頭,走出了教室。
還有一堂課。
他走到廁所,進了一間隔間關上門,皺着眉揉了揉眉心。
自從收到那封‘分手短信’之後已經快一周了,他一直沒能聯系上江齊骁,他還特意給遠在他國的江子蕊打了電話,依然一無所獲。
還沒等楊少傾的思念延伸,揣在褲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瞳孔猛的一縮,緊張的拿起手機一看,失望了。
不是江齊骁,是他拳擊館的田館長。
楊少傾接起了電話。
“喂?小楊啊?”田館長粗犷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嗯,田館長,你好。”楊少傾說。
“最近怎麽不見你過來啊,怎麽着,退館了也得給說一聲啊,一聲不吭就跑了算什麽事兒?”田館長的語氣有些不滿,“老田我對你可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如果你能一直打拳打下去肯定會有出息,靠,說走就走你還挺有個性。”
“抱歉,我家裏人住院了,”楊少傾輕聲道,“已經沒有那麽多錢支持我繼續打拳了,館長,不好意思。”
田館長頓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他不打拳的理由是這樣的,“住院了啊……嚴重嗎?”
“很嚴重,癌症。”楊少傾答道。
“哦……那你……”田館長猶豫了一下,“缺錢嗎?”
楊少傾嗯了聲。
“差多少?”
“很多。”
楊少傾要強迫楊媽做手術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錢只夠付他剩下三年的學費,連藥費都付不起,更別說手術的錢了。
“這樣啊……”田館長啧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道,“你……小楊啊,我是說,你……需不需要我給你介紹個來錢快的路子?”
“好。”楊少傾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他只能答應。
上課之餘去端盤子洗菜根本賺不到錢,賺的那些錢連一次用藥都不夠,現在就算是讓他去幹一些違法的事,他也只能答應,他做不到對自己母親無動于衷,他想和病魔抗衡。
“你晚上十一點來館裏一趟吧,我等你。”田館長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