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泰

第56章 身臨其境

陳敏和路允吃了頓胖哥倆，雞爪煲簡直是陳敏的心中摯愛。吃完飯，兩人随便逛了逛消消食，陳敏就看見路允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翻出手機來查看。

他也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接說了：“你今天到底出來幹什麽的？應該不僅僅是和我吃飯吧。”

路允愣了一下，輕輕笑道：“嗯，是，還有一件事，不過是順便。”

他和陳敏走進MUJI裏面，看了看床單四件套，路允道：“敏哥，我以前跟你說過，我是被領養的吧。”

陳敏：“……在療養院那次？”

路允點點頭，轉頭看向陳敏，笑道：“其實，星爺也一直有幫我找找看，有沒有跟我對得上的。反正就是瞎碰呗，能找到我就去見見，不能也就算了。”

陳敏：“啊，那你今天……”

路允：“我約了人，是個姐姐，在廣告公司上班的。星爺前幾天跟我說過，我們就約了今天。”

陳敏有些反應不過來，卻下意識地想要握住路允的手。他剛擡起來，卻又想到這是在外邊，可能不太方便。但他這個小動作卻被路允察覺到了，路允抓住他的指尖，兩人在MUJI裏面大眼瞪小眼。

陳敏：“這個這個……”

路允：“你幹什麽啊，敏哥，這麽緊張？”

陳敏忽然洩了氣，悶聲悶氣地說道：“不知道，我怕你難受。”

路允用手指勾着陳敏的手指，晃了晃，說道：“你都陪我來了，我不會難受的。”

“那我等會兒也去嗎？”陳敏問。

路允想了一會兒，說：“你還是在這裏再随便逛逛吧，我看裏面有個電玩城，你先玩會兒，我很快就來找你。”

“好吧。”陳敏全聽路允的。

和那個姐姐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陳敏先陪着路允下樓，街對面是星巴克，路允就約了人在那裏。

下午三點半，午後的倦意在空氣裏蔓延、舒展，再過不久，太陽就要下山，城市又要換上新的樣子。面前是紅燈，一群人都在等着過街，陳敏和路允也加入其中。

倒計時結束，綠燈出現，靜止的人群開始流動。

“那，一會兒見。”陳敏說。

路允說：“好。”

陳敏站在原地，看見路允跟随着人群向前。陳敏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希望自己能給他再多一點的力量。

然而，他看見路允走到馬路中間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

那一瞬間，陳敏感到了不安。

他想，路允怎麽了？怎麽停下來了？自己要過去嗎？

陳敏猶豫不決，可下一秒，路允卻不管不顧地轉過身，朝着陳敏的方向跑了回來。他逆行穿梭在人群裏面，像一尾不太合群的小魚，陳敏的整顆心都懸了起來，看見路允，朝他揮手。

路允重新回到陳敏的面前，抿了抿嘴唇，說：“敏哥，我不去了。”

陳敏怔怔地看着他，問：“真的不去了嗎？”

路允笑道：“嗯，我不去了，我不需要！”

他的身體裏好像陡然被灌輸進了一種特別的力量，那是一種輕盈的、自由的力量，連帶着讓陳敏都好像要飛起來了。

路允拉住陳敏，腳步飛快，帶着陳敏換了個方向，?一直往前走。

陳敏：“等等等等……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路允：“去最後一個地方！”

陳敏不說話了，他跟着路允穿越大街小巷，高樓大廈漸漸遠去，他們拐進了一條老街，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風輕輕地吹，路允放滿了腳步，在路邊一處石階旁停下。

對面，是一家水果店和一家看起來上了年頭的當鋪。陳敏看見水果店的老板坐在裏面，正在昏昏欲睡地玩着手機。

路允拉開背包的拉鏈，陳敏看見他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文件夾，文件夾裏面是一張泛黃的老報紙。路允把那張老報紙拿出來，和陳敏一起看，他說：“敏哥，這裏，就是我被人找到的地方。”

陳敏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再擡起頭看看街對面——

時間的縫隙這麽短暫地重合了起來，他們在此岸，對岸還停留在過去。

陳敏幾乎立刻就想流下眼淚，他說不清楚這對于路允來說意味着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疼源于何處。

陳敏的手指撫摸過老報紙，他看向路允，路允也看着他。

路允的語氣帶着說不出的輕松，他說：“我來過很多次，這是最後一次。”

說完，路允就動手把那張老報紙給撕成了兩半。陳敏驚訝得沒反應過來，一下子被路允猛地抱住，路允低下頭來，吻住了陳敏。陳敏愣了一秒，也回吻了過去。

陳敏：“為什麽……”

路允的聲音在陳敏耳邊響起來：“因為我意識到，我不用去尋找了。”

“敏哥，因為你就是我的家人。”

陳敏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心髒仿佛被什麽利器擊穿了，他抱住路允，很沒出息地把自己的眼淚蹭在了路允的肩膀上。

路允：“……哎？”

陳敏：“哇！！！”

路允：“……”

陳敏：“你幹什麽！為什麽要把我搞哭啊。”

路允：“敏哥、敏哥……敏哥你別把鼻涕蹭我衣服上。”

陳敏：“哇！！！我不管！！！”

路允這個時候不想抱陳敏了，他哭笑不得地想推開陳敏，陳敏卻還在傷心。路允沒辦法了，?擡起頭看見對面水果店的老板手機也不玩了，一臉擔憂地看着街對面的他們。

路允：“……”

路允試圖努力分散陳敏的注意力：“敏哥，吃水果嗎？買幾個蘋果？”

陳敏還是：“哇！！！”

最後，路允把撕碎的舊報紙給扔進了垃圾箱，兩人去街對面買了點蘋果。他們慢慢在街上走着，路允給約好的姐姐卑微地打了電話解釋，對方也很溫柔地沒說什麽責備的話。

陳敏的心情平複了，作為被惹哭的賠償，路允好脾氣地請陳敏喝了杯喜茶。

兩人走回了市中心，漫無目的地閑逛、聊天，最後吃完晚飯，陳敏打算先把路允送回家。他原意是想打個車，但是經過公交車站的時候路允非要坐車，他說完全可以直達他家門口，這個時候公交車人又少，為什麽不坐？

陳敏：“……”

好吧，有位子就行，只要不跟強壯的爺爺奶奶們擠在一起，陳敏也沒什麽意見。

就這樣，陳敏和路允等了公交，兩人坐在靠門的後排位置，路允從背包裏又掏出他的耳機來，陳敏見了很好奇，問他：“你這耳機為啥跟個狗鏈子一樣？”

路允：“……”

路允：“降噪的，敏哥你試試。”

陳敏也沒見過這樣的高科技，就戴上試了試，一試就跟發現了新天地一樣，立刻愛上了。

陳敏：“！！！”

陳敏：“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

路允：“那可不。”

路允：“你在車上聽音樂還是用降噪耳機好點，不然普通耳機聲音得調好大，傷耳朵。”

陳敏搖頭晃腦，在聽他的孫燕姿，壓根不在意路允在說什麽。

路允：“……”

路允靠在座位上，有點兒無奈地看着陳敏的側臉，最後還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下了車，是個安靜的夜晚，陳敏沒來過路允的家，只知道他住的地方離自己公司比較遠，但是離市中心還比較近。果真像是路允說的那樣，公交車站就在小區門口。

陳敏磨磨蹭蹭，說道：“啊，那，你先回去吧？”

路允笑着說：“好。”

陳敏：“……”好家夥，還真是說回就回，一點都不挽留我一下，請我上去坐坐嗎？

路允像是能夠猜中陳敏心裏在想什麽，就說：“不知道李禦今天晚上回不回來，我沒提前跟他打好招呼，明天我去敏哥家，好不好？”

陳敏的心情瞬間多雲轉晴，說：“行吧。”

路允：“耳機送給你了。”

陳敏瞪大眼睛：“真的嗎？”

路允又笑了，說：“真的啦，我家裏還有很多別的，敏哥喜歡就留着吧。”

陳敏：“那我不客氣了！”

陳敏拿出手機，準備打個車走，路允又說：“敏哥，這裏還有一班車是直達你家門口的。別打車了，坐公交。”

陳敏：“……”擦，這麽省？？路允的錢該不會都是這樣省出來的吧？

陳敏投降了：“好吧好吧，我坐。”

“嗯。”路允最後抱了陳敏一下，“那我先上去了，你等會兒看着這一棟樓四樓的窗戶，說不定我還能看見你，拜拜。”

路允跑遠了，陳敏戴上了他送給自己的降噪耳機，耐心地看着四樓。降噪耳機的效果實在是太好了，陳敏聽着歌，感覺簡直是身臨其境，有點像很多年以前，他初中女同學追的那部韓劇……陳敏就記得那個男主角戴着耳機站在麥田裏面，陶醉得張開手臂，然後突然沖出來一只野豬，追着男主角就跑。

那片子叫什麽來着？美什麽男？那人叫什麽來着？張……張根碩？對對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擦，陳敏一直覺得這名字有點說不出來的淫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思想比較低級。

過了一會兒，四樓的燈真的亮起來了，陳敏眯起眼睛，看見小窗子被人打開，路允趴在那裏向他揮手。

陳敏也揮手，路允繼續揮手，兩人遙遙對望。但是事情好像有點奇怪，路允怎麽一直在揮手，還越揮越用力呢？！

陳敏：“？”

路允上蹿下跳，聲嘶力竭：“我靠，敏哥！！快走開！！灑水車在你身後馬上要開過來了啊！！！”

陳敏：“？？”

路允：“……”

陳敏什麽也聽不見，莫名其妙地看着路允，忽然看見路允不動了，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就在下一刻——

陳敏猛地感覺整個人背後一涼，嘩啦一聲，他的衣服、褲子全被噴了水。

“我操！！”陳敏原地起跳，下意識地轉過身，這下可好，前面又被噴了一遍，齊活！

陳敏：“……”啊，他明白剛剛路允在揮什麽了。原來，原來是讓自己快跑的意思啊。

陳敏絕望地愣了一會兒，又扭頭看向站在四樓的路允。只見路允也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居然面無表情地把窗戶給關上了。

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