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

第31章

朱戬看着眼前金屬制成的大門，暗自感慨，那麽多的盜墓小說都白看了，這再多的描述和想象，都不及眼前親眼所見來的震撼，不知道是什麽金屬制成的門，高度越有兩層樓了，上面還保存的鎏金的紋樣，仔細看看，龜蛇相繞糾纏，成玄武，周圍有青龍白虎朱雀圍繞，形成衆星捧月之勢，周圍點綴滿天繁星，上有北鬥，下有南鬥，北鬥之中，唯有那顆中間的天權星最大最亮，似乎是用夜明珠鑲嵌而成。

“阿離啊，這個門，本王喜歡！”朱戬摸摸這裏，摸摸那裏，怎麽看，就是一個字——貴！

“王上喜歡就好，當時臣傾全國之力，找來最好的工匠，為您修築陵寝，只為了您能在此長久安眠，走吧，我們進去看看。”慕容離摸着門上的銅鎖扣，用力一拉，再使勁一推，門就開了。

進去之後，朱戬和小芽更是像土包子進城一樣，就見着裏面亭臺樓閣，一應俱全，穹頂之上，也是用夜明珠鑲嵌出了滿天星鬥，璀璨奪目，将整個墓室都照亮了，墓室很大，裏面有小樓，有假山，有水榭，水榭旁邊，還種着許許多多的羽瓊花，跟當年的天權王宮裏面的景象，沒有多少差別，朱戬湊過去看看那沒有凋謝的羽瓊花，摸了兩下，原來是用絹布制成的假花，怪不得一千年了還沒有凋謝呢？！水榭裏的桌上，還擺着茶具，仿佛還在等着良人回來烹茗煮茶。一旁還有幾只羊，應該是後來制成的假物，兩旁用絲帶做成賽道的樣子，似乎是在賽羊。

朱戬看着眼前的景象，腦子裏浮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面，他知道這些都是屬于執明的記憶，執明每日在宮中吃喝玩樂，喜歡賽羊，喜歡珍奇玩意兒，喜歡美酒，更喜歡那個美人……“阿離嗎，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嗯……王上，不如我們去裏面看看吧，我命人拆了王上的寝宮，希望王上不要見怪，這裏面的東西，都是您生前用過的，我想讓它們進來陪您……”慕容離拉着他的手往裏面走，這裏面的一切都盡量原封不動地保留了執明生前的樣子，摔在地上的奏折還是太傅親手寫的，桌下放着三個大木盒，裏面擺着好多好多的信件……“王上，這些我都看過了……您的一片心意，我都明白了。”慕容離知道，還在外面沉睡的查傑，恐怕此刻又在替自己流淚了。

“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阿離……本王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朱戬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肩頭上無聲哭泣，“你走後，本王勵精圖治，之後本王才想明白，你想要這江山，本王就給你這江山，本王只想要你……只想要你開心快樂……”

慕容離搖搖頭，“王上，謝謝您，臣知錯了，這天下臣得到之後，從沒有一天是過得開心的，反而在這孤冢旁陪您的那十多年裏，過得踏實快活多了。王上曾說，為了我，您負了天下人又如何……您果然還是負了他們啊……”

“我不管，我只要阿離好，旁人與我無關，我只要阿離開心！”朱戬抱着他的肩膀，回頭就看着屋裏停着兩個巨大的棺椁，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并在一起放着，好像是對相互依偎的戀人一般，“那……是我們？”

“是，走，我們看看去吧。”慕容離拉着他走到屋裏，這屋子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擺設，只是放了兩個棺椁罷了。

朱戬看着牆上挂着兩幅畫，一副畫的是阿離，一襲紅衣，手執竹簫，在羽瓊花旁遺世獨立，“這個是莫瀾畫的嗎？我……好像有些印象，那年你走了，我想你想的難受，就讓他畫了幅畫像挂在房中，只為了每日醒來，便能看到你。”

“這副是我畫的您，後來想您了，知道您為我畫了畫像，就效仿您，也繪制了一副。”慕容離指着畫裏的執明，衣飾相貌極為傳神，畫中人手拿酒杯，坐在桌前喝着酒，臉上始終帶着天真的笑意，可愛，又有些傻氣。

“我……我有那麽傻嗎？！”朱戬看看畫裏的執明，“那是我上輩子！我這輩子可聰明了！要不能考上研究生嗎？！”

慕容離沒好意思笑話他，蠢得跟上輩子沒什麽區別，“是，王上不傻，只是大智若愚而已。”

“嗯，這還差不多……”朱戬看到桌上竟然還擺着一個金印，“這不是我天權的金印嗎……”他的手剛接觸到金印上，金印上的玄武立馬發出一道金光，這光直沖進朱戬的眉心之處，他在一剎那間，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天權王宮之中，每日聽着阿離吹簫，跟他說說話，或者粘着他不放……他明白了，原來少了的東西，是這些……他記起了阿離離開以後的事情，可是忘了阿離在他身邊時發生的那些事，執明将所有快樂的回憶都封存在這金印之中……“本王想着，阿離拿着這金印的時候是什麽心情？想啊想，想到的都是開心的事情……”

“所以我想把它帶來，伴着王上入眠，這樣您的夢裏，就都是開心快樂了……”慕容離後來摸過這金印，自然明白這裏面封存着的都是什麽，這金印也是上古靈玉制成，恐怕日日在執明手中，感念他的深情，竟然能将執明生前那些回憶也保存了下來……旁人碰了也許無感，只有在他們手上，才能感受到那份深情厚誼。

“多謝阿離了……我……想起來了。”執明的一生說來好像也有些乏味，從生來便是天權的儲君，沒得選擇，他學遍了四書五經、典史子集，好不容易混到父王過世，當上了天權的王，他也依舊只想逍遙度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他不是不聰敏，更不傻，只是他懶得想，懶得做，只想快活一天是一天罷了，直到他見到慕容離，阿離不是樂師，阿離是瑤光的王子，也是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人，阿離以為他不知道，其實從見他那天起，他就開始懷疑了，尋常樂師，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氣度與風采？阿離想要這天下，那本王就只能盡力給他這個天下……“阿離，自你離開天權以後，本王沒有一天是開心的，只有一天，便是你回來的那一天，本王開心得都快瘋了，迫不及待地想把這金印送到你的手上，告訴你，這天下，本王不與你們争了，本來就是給你的……”

“王上，我當初也不過是說了一句戲言，從不曾想過你會真的替我去争奪這天下……是我對不住您了。您替我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卻把自己逼上了死路……”慕容離知道，在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也該去見黃泉之下見見阿煦了，誰曾想，這個傻子，竟然擔下了一切，就這麽走了，他給了自己所有想要的一切，卻連最後一面都不曾相見……

“都是本王心甘情願的，阿離不必愧疚，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朱戬搖搖頭，他一生渾渾噩噩，阿離說他是混吃等死，誰說不是呢？他生來在那天權的王宮之中，旁人看着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他想要的自由，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真要說有什麽是窮盡一生都在追求的，那除了阿離，別無旁人了。

“嗚嗚嗚嗚嗚……你倆說的，讓我以後怎麽找男朋友啊？！一個傾盡天下，只為博君一笑，一個窮盡一生，也換不回一個赤子之心，我求你們兩個好好在一起吧！別再折騰啦！！！”小芽聽着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已經腦補了一整出的故事，可惜她是鬼，沒有眼淚。她摸摸慕容離的棺椁，突然發現這上面竟然還有字，“雪落滿衣華發生，半生飄零只為情……說的很有道理啊。”

“好了看也看過了，我們回去吧。”朱戬摸摸那兩個并在一起的棺椁，好像他們依舊在相互依偎着。

“那好，我們回去吧，王上不想帶走什麽東西嗎？”慕容離指着屋裏琳琅滿目的珍奇玩意，“好些都是莫郡候特意準備的，為了您的陵寝，他可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

“不了，我現在能搬得動嗎？”朱戬揮揮自己的手，從剛剛他就發現了，自己現在，也不過就是個靈魂了。

“小芽可以，我也可以，您要想搬，需要親自下來，只是麻煩了一些。”剛剛慕容離是故意抓着他的魂魄下來的，“這陵寝與地面約有九丈九，人要是想下來，恐怕要頗費些周折的。”

“嗯……那，那就帶着這個好了！就這個！別的都不要，那些字畫帶回去，恐怕難以保存，只有它……本王想帶着。”朱戬握着那枚金印，這裏保存着自己曾經最快樂的記憶，也是他對阿離的一份心意。

“那好，我們回去吧……”慕容離帶着他們原路返回，這裏曾經的一切都被深埋在地下了，曾經的天權早已化為書本上的幾行文字，只有這些，是他們最珍貴的回憶……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道墓門，拉着小芽和朱戬，“我們該回去了。”

“哎，等等！這個機關……可以破壞了嗎？既然你們都想讓這一切都留在回憶裏，那還留着幹嘛？不是便宜了那些盜墓賊了嗎？！”小芽不想讓任何人來這裏打擾，這裏應該被保存下來。

“那好，就聽小芽姑娘的，上去我們就把機關破壞了吧。”慕容離拉着他們兩人奮力向上一跳，魂魄沒什麽重量，三人也不過是帶着一個金印而已，很快就回到了地上。

朱戬看看自己的身體還在地上躺着，“你們聊，我先回去了。”他感覺自己的魂魄被身體牽引着，很快躺到地上，與軀殼合二為一。

“慕容先生，那你呢？你……”小芽拍拍自己的腰包，“其實我騙了你們，我這次前來并不是為了玩的，你将三魂分離轉生的事情，下面已經知道了，我跟你熟悉，特意向上級請示，來送你這一程的……”

“容我再想幾天吧……我舍不得他。”慕容離看着朱戬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曉得他剛剛聽沒聽到這些，要是聽到了……“朱戬，走了，回去睡覺。”

“哦！對啊，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好困啊……你們不是要破怪機關嗎？”朱戬指指還敞開着的洞口，要是掉下一個人去可怎麽辦啊？！

“哦，對，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小芽上去把那個牌位扳回原來的樣子，“其實這地方，不用我們破壞也很少有人能進來，這空間一直都是半真半假的，是靠這只鎮墓獸的內丹制造出來的……這樣吧，這顆內丹你們自己保管，畫幅地圖，以後留着來探險玩兒也好啊！”

“啊？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們剛剛在下面見到的，也不是真的？！”朱戬又被他們說糊塗了。

“不，是真的，只是這個入口，只有在這幻境中才會打開，牌位那枚金珠就是這蜈蚣的內丹，每到月圓之夜，他就會出來修煉，所以只有在月圓之夜進入這個房間的村民才不會有事，其他時間，大概都被他當做摸金賊和食物給吃了吧。”慕容離說着從那塊排位上摸出金丹，收進袖子裏，“好了，這幻境已經解除，今夜只是個意外，恐怕是他感受到了我的氣息，才會越加狂躁的。”

“好了！沒事了，我們回去休息吧，我都困了。”朱戬打着哈欠，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他剛一出門就看着滿院子堆得都是人，一個壓一個的，“這——這怎麽辦啊？！”

“不需要管，明日一早，他們就該醒了，你不想踩着他們過去，我們帶你往牆上走就是了。”慕容離朝着小芽點點頭，兩個人一邊一條胳膊，把朱戬直接帶到了牆上，“這樣不就可以走了？”

“哇——飛檐走壁！好酷啊！”朱戬以前可只是在武俠劇裏見過，今天體驗了一把，這個感覺……他還好不恐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