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節
“娜娣雅夫人,恭喜您平安無事!請進!”城門口,一群守城兵恭謹跪倒,迎接好容易獲得西臺皇帝許可通過的娜娣雅以及追随她的衆多女侍。幾人均是典型的近東女子打扮,花色各異的鬥篷将人整個遮得嚴嚴實實的,看不清具體臉面,僅有體形上的少許差異。
一入城,其中一名身形較之他人都要高大許多的女侍便避開衆人閃身走向暗巷,行色匆匆的樣子非常可疑。不過在這戰亂時分,又有什麽常态可言呢?但貴族女子孤身一人行走在這種地方,可是非常不妥的啊。比如——
“哎呀呀!這種地方居然有裹着上等布料的女人呢!”幾名顯然是失散的士兵在城內尋尋逛逛着,不懷好意的表情裏有種勢在必得的惡劣笑意:“我們也是剛逃出來的,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不會欺負你的~”和這麽熱情的表現不同,幾人臉上的笑容顯得很是猥瑣。
“企圖哄騙年輕姑娘……真是令人無法茍同哪!”女人披風一甩,露出一張出色的面容,可惜——這是長在男子身上的一張俊俏臉蛋:“不過,聽到你們是從宮殿裏逃出來的,真令人感到高興,可以為我帶路嗎?……”迥異于口氣上的客氣節制,男人舉止中可絲毫沒帶上禮貌,特別是那持劍的手,充滿了力量和威懾感,這種震迫之感不由使人産生一種錯覺,仿佛除了聽從以外,就再沒有什麽合适的選擇。
對比起男人華飾佩劍步履輕盈的悠閑自在,一早便教劍鋒牢牢抵住的士兵們卻完全都輕松不起來,哭喪着個臉,将人送到宮殿門口附近,直至立于具有回形紋地板的圓柱旁,幾名士兵便再也不肯前進半步:“就……就是這裏了!國王和黑太子殿下應該都在裏面沒錯!這樣可以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嗎……”
“還不行,快帶我到黑太子的房間!”凱魯面無表情道。
聞言,士兵們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饒、饒了我們吧!我們還想活命呀!”說完幾人便一溜煙跑得影都沒了。
凱魯皺眉,這分明是國王的住所,卻戒備不嚴,他都站了這麽久,卻沒見到半個巡邏的士兵,剛才米坦尼兵的話讓他有點介意,對自軍陣營的中心之地居然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态度,太奇怪了。
莫非是米坦尼內部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可就不好了……
袅袅的檀香掩去室外的動蕩,哈提瓦紮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門被人很不禮貌地撞開了——“太子……黑太子殿下!”哈提瓦紮有點不高興,側頭責問那推門而入的老者:“什麽事?我不是說過這裏禁止——”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那人已叫一劍穿喉,随着劍體的抽出,血液頓時就灑滿了昂貴的地毯。
“王太子殿下,真是羨慕你的鎮定,在這到處都是餓死的人的城裏,居然還能焚香歡笑?”
“……原來是近衛兵的将校,”哈提瓦紮斜眼看了看為首的男人,不以為意道:“你們企圖叛亂?別開玩笑了!”
西水心下一凜,依他判斷,這絕非玩笑,肯定也不能善了。趁衆人分神對話的當兒,西水迅速鎖定屋內藏有武器的地方,不着痕跡地靠近。接下來的事情他早有了計較,就在那将校将米坦尼國王圖希拉塔的頭擲于那早染滿血腥的地毯上之時,西水已将劍柄緊握在手。
“父王!”哈提瓦紮大驚,近衛兵人數雖不多,但作為貼身保護國王的人,自然具有相當的優勢來進行暗殺。一聽這吼聲,西水知道時機到了——他又不是傻的,非得等別人臺詞都念完了然後砍過來,毫不猶豫地抽劍刺向還打算繼續說些什麽的将校腰間。剩下的人對此變故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哈提瓦紮就已經配合着取劍就劈。哈提瓦紮什麽人啊,一看這架勢,加上西水為他争取來的瞬間,只消轉念的那一刻,腦袋便已繞過彎了。
哈提瓦紮的強悍自是不必多疑的,用西水看《殺死比爾》時的一個感受來形容就是——殺人跟切蘿蔔似的。一刀一個準,一剁分兩半,很好很魔幻現實。
不多時,地上就已經壘起一灘的紅白蘿蔔。哈提瓦紮踩着近衛兵頭領的屍體冷笑:“哼,弱者總是看不清現實,以為交出我的首級就能獲得安穩麽?可笑!”對于這個人的強大,西水不是不感到害怕的,他突然覺得,自己能夠活到現在,真好。
Advertisement
“走吧!”哈提瓦紮略一整裝,拉着西水就要離開宮殿。
西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去哪兒?”他預料到對方的殺意,卻沒想到自己的立場,救了自己也救下黑太子,但……預料不到彼此之後的去留問題。可是——“殿下,你不等娜娣雅王妃了嗎?”
“娜娣雅?”哈提瓦紮皺皺眉,像是突然想起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她啊……”話鋒一轉,旋身就問:“為什麽這麽關心她?”
“你是這樣想的嗎?我……”就在西水打算自圓其說的時候,這個屋內突然傳出女人難得的驚叫聲:“皇帝陛下?!太子殿——太好了,您沒事!”是娜娣雅。
西水挑眉,這可巧了,哥是幫你擋下一劍之災不錯,但你來的時間也未免……“帝特見過夫人。”依舊是禮貌地行了個禮。
傲慢地瞥一眼西水後,娜娣雅轉身對哈提瓦紮提議:“殿下,既然皇帝陛下已逝,那……您現在是否可以考慮我的建議了呢?”
聞言,哈提瓦紮似乎有些不高興起來:“娜娣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在祈禱我父皇死去。”
這話很重,即便是一直置身事外的西水也感到不妥,尤其在這個時候,哈提瓦紮再失落也不至于這麽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還能整不清楚嗎?或者,他幹脆就是故意的?但有必要嗎?現在的他不應該是需要娜娣雅幫助的嗎?
“殿下!我怎麽會——”果不其然,娜娣雅當場就紅了眼:“娜娣雅再不濟,也不可能希望父皇出事啊?再說了,您的強大是娜娣雅心念所盼,又怎可能……”
“閉嘴!”哈提瓦紮突然很不客氣地喝止了她:“我很好奇……”走近去,挑起娜娣雅的下巴,哈提瓦紮笑了:“你到底還可以裝到什麽地步。”
娜娣雅臉一白:“殿……下?”搖搖頭,似乎對哈提瓦紮的話完全就弄不明白的樣子。暗嘆口氣,西水不得不強撐着捅了一人後的麻軟手臂,扶好有些腿軟的娜娣雅道:“殿下請見諒,容帝特插一句,眼下已不是跟夫人鬥嘴的時候了,一旦得知陛下亡故的消息,恐怕……我們必須快些離開呢。”
“我們?”哈提瓦紮笑得極冷:“也包括你嗎?”
西水微笑:“殿下這是打算過河拆橋?”這樣最好,省他好多事。
“啊……不,我以為,你應該是巴不得跟我們撇清關系的,不對嗎?”雖身為敗軍之将,哈提瓦紮的風度不減分毫,言談舉止沒有點滴局促之意,淡然自若到西水一度以為這是否還有其他陰謀。
“殿下說哪的話,帝特只是不想成為累贅而已。”西水也很鎮定。
微籲了口氣,哈提瓦紮用眼角睇西水一下,冷不防道:“随便你吧。”然後又轉頭向娜娣雅:“你……真想不透你們女人,一無所有的男人有什麽好的,寧願為了這樣的男人付出一切嗎?”
西水心裏亮堂着呢,明白娜娣雅的那點兒小心思早逃不過哈提瓦紮的雙眼就是了,想必是別人對這種小打小鬧并不上心,故而才讓他一直折騰到現在的吧。那……烏魯西呢?要知道,那可不是個滿足于小打小鬧的家夥呢。
眼前黑色的光芒一閃,西水順手把住黑太子所投來的東西——是哈提瓦紮額上的飾品,愣了下,西水擡頭問:“殿下,你把這個給我是……代表着讓我獨自出城嗎?”
“不然你以為呢?”哈提瓦紮挑眉:“反正現在大勢已去,我王已故,這場戰争再沒繼續下去的必要……而我,也無法同時帶着兩個人離開,至于這頭飾……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對你而言将來興許會有用也說不定。”
當然有用,這可是近東一霸當權者——埃及皇太後的信物。
“……如此,帝特謝過殿下,願您一路順風!”西水眯起眼,對突然變得友善的哈提瓦紮,他感到很不适應。事業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果然至關重要,一旦失去了,便如折去雙翼的鷹隼,嘴尖爪銳,卻再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又盯着西水看了許久,末了,哈提瓦紮終于轉過頭,背着西水幾不可聞地道了句:“保重。”
保重,黑太子殿下。保重,曾經深愛過自己姐姐的小王子。
米坦尼未來的王者帶着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離開了,只剩一室淺淡如同嘆息般的祝願。
作者有話要說:
遲更為歉,俺不找理由,俺就是懶- -。大家要鞭策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