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節
埃及。底比斯。馬爾卡達宮。
“娜芙提提太後陛下?”光頭的男侍用極輕的語調請示了半天,卻突然發覺自己的太後陛下根本就不在狀态中,于是只得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
“啊……”再神秘的化妝術,再難配置的保養品也留不住這位曾經被成為近東第一美女的青春美貌,帶着掩飾不去的法令紋的華貴妝容的臉上,閃過一剎那的晃神,瞥了眼自己的近侍官,她綻出一抹奇異的微笑:“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哦?”宮侍睜大眼,太後居然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事,稀奇了:“太後指的是……?”
“沒什麽,也就一些陳年舊事。不知怎的,突然在腦袋中閃過,呵呵……”笑容稱不上可心,甚至帶了幾許的苦澀:“那個時候,我還真的是非常幼稚呢,但……”接下來呢喃含糊的幾個字,似乎随着記憶的沉澱,□□脆地吞回了只有太後自知的角落裏。在這個步步為營的地方,刻刻驚心,一不小心,結局将是致命的。所以,如今還想起那些有的沒的又有什麽用呢……罷了。揮揮手:“我都知道了,就這麽辦吧!”
“是!”那人也沒有繼續深入打探的想法,在這皇城裏待得越久就越明白,很多情況下,無知比知道要幸福,也……安全得多。所謂安身立命,不外乎此。不過,有些事情,太後是真的不清楚,還是……
其實,在這場戰争中,無論西水參與與否,凱魯·姆魯西利都以絕佳的姿勢,順利闖入米坦尼帝國第三層,直至進駐其城塞都市——薩爾巴。這下,即便是退回到了宮中的哈提瓦紮,也不得不出面迎敵。
然而,當看到西臺軍到底是以何種狀态襲擊自己的國家時,即便是強勢如哈提瓦紮者,也不由得震驚起來。那是……三人駕馭的馬車,突破了馬車承載力的極限,具備了最佳的攻、守、乘、禦等條件,莫怪自稱近東第一鐵騎的米坦尼也敗于軌下。這樣的戰車,一人持盾,一人掌車,另有一人負責攻擊,可謂是滴水不漏。
這一切自然都是鐵的功勞。目前知道真正原因的,除了西臺軍,便只有西水一人而已。瞅了眼眉頭深皺的哈提瓦紮,西水不着痕跡地退回宮牆之內。警覺地四下裏觀望幾圈後,閃身躲入街道拐彎處,戰事吃緊,對于西水這麽個無關緊要的人的蹤跡去留,絲毫不能引起其他人的關注。
按計劃,西水一路躲閃着行人士兵,來到城堡側門不遠處。側門的守衛也不少,但相對西臺軍正面進擊的正門來說,相對好些。避開巡邏的士兵,西水邁着急忙卻又不至于慌亂的腳步來到守衛兵面前。
“幾位大哥辛苦了,太子殿下讓我過來看看這邊戰況如何?”他想,哈提瓦紮不殺他本身就是個錯誤——雖然他并不知道真正原因是什麽,想必今後回憶起來,哈提瓦紮定會悔不當初。
“你是……?”士兵頭子帶着十足的戒備心從頭到尾将西水打量個遍。
“啊,抱歉,我是殿下新收的內侍,我叫帝特。前方戰事吃緊,也不知西臺軍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竟能将三個人同時安置到戰車上……”
“就是啊,跟使了魔法似的……诶,這可說不準,聽說啊……他們三王子是神官?”人啊就是這點不好,一旦有了共同話題什麽的,不由得戒備心就會降低許多呢。
“這……不能吧?”西水瞪大眼。這娴熟至極的表現,一半是出于僞裝,另外一半嘛……他真的好奇,畢竟這個世界既然能将夕梨帶來,那能人異事怕也少不了。當然,打探歸打探,好奇歸好奇,任務他是不會馬虎的。将幾人注意力漸漸轉移到自己這邊後,很快的,一名身着米坦尼士兵服飾的人物賊溜溜地往城門方向移去,不一會兒,那人就已經摸到了開門的起重柄。
随着巨大的城門開啓,那一聲“吱呀”肯定也沒辦法掩藏得住。所以在一開城門後,那名男子便已飛速逃離。守城的士兵追的追,急急忙忙沖過去想要将扳手拉回的也有,但已經太遲了。兩方交戰,稍有疏忽,很容易就會導致不可避免的敗局。瞅着氣勢洶洶地沖進來的西臺兵,這一群守衛兵頓時有股“大勢已去”的頹然感。士氣一旦不振,兵敗也如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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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與凱魯碰上頭的哈提瓦紮終于發現不對了。明明是立馬可以分出勝負的戰局,卻偏偏拖着不勝,而正在跟自己對峙的凱魯·姆魯西利也一樣意不在此——-這時再遲鈍的人也該知道或許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更何況還是黑太子這樣機警的人物。只見他猛地退了回去,招來一直待在他身邊的伊達問:“皇宮那邊怎樣了?”
伊達正奇怪呢,轉頭看了眼笑得有些奇怪的凱魯,想要開口的事情,卻聽到士兵們略帶慌亂的驚叫:“瓦蘇幹尼的烽煙升起了!”
“什麽!?”哈提瓦紮心下暗叫不好,頓時毫不戀戰地回缰策馬:“火速前往王宮,救出我王!”
畢竟是自家地盤,哈提瓦紮依舊早先西臺軍一步到達王宮,将躲在王座背後的米坦尼國王扯出,抛下滿後院的姬妾,帶領殘部轉身就要離開——“殿下!”豐滿豔麗的女子跪倒在那盛滿荷花的池畔,平日裏高貴端莊的儀态全無:“求求您,帶我一起走!”冷笑幾聲,巨大的戰篷甩過,刮起小而銳利的風,哈提瓦紮頭也不回地說:“那不正稱了你的心意,可以和情夫雙宿雙飛了不是嗎?”
“殿下,我——”娜娣雅百口莫辯,她知道黑太子的性格,打從心底裏,那個男人就沒相信過任何人,更別提這個時候可能會成為自己負擔的女人。即便這個女人為他生育過子嗣,對他的國家有過多少實際利益上的幫助,都沒有用。眼下對哈提瓦紮來說,惟有帶着國王逃命才是真的,國王在一切就都有希望,至于娜娣雅等人,只不過是附屬品,可有可無。
而這個時候的西水,早趁亂溜了。擒賊或者擒王的事,夕梨或許會做,西水的話……保命第一。他可不想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拼命,黑太子可不是好惹的。現在他唯一能做也是僅僅可以做得到的便是——回歸大本營。日盼夜盼終于盼到這個時刻了,機會稍縱即逝,必須要把握好。
打了個響亮的唿哨将古雷喚來,登上高牆的西水瞄準馬背,鼓足勇氣一躍而下——既然夕梨跳下去都沒事,那他——“唉?!”
此刻的西水很能明白諸葛大神算那一句經典臺詞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啊。這都還沒沾上馬皮,人就已經給條缰繩整個繞住卷起了:“太、太子殿下……嘿、嘿嘿!您……”此情此景下,饒是辯才無礙如西水小狗腿兒,也再不能扯上半句。
“怎麽,想溜?”哈提瓦紮冷冷地眯起一雙黑褐色瞳子,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涼意看得人心驚:“你以為……在我眼皮底下逃跑,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嗎?”
“您誤會了,我這不是……給殿下探聽軍情去的嗎……”就連西水也覺得這借口差勁至極,有探聽到“跳牆”的嗎他?未免也太過“忠心”點兒了吧?
“那敢情好,走吧!”黑太子不再看他,将他拎起,往伊達懷裏一丢,接着又自走自的了。
“什——”
“噓……”伊達趕緊捂了西水的嘴:“殿下心情不好。能撿回一條小命就是萬幸,什麽也別說。”
“……”西水無聲點頭。确實是萬幸,他剛以為自己死定了呢。夕梨确實是給哈提瓦紮撈回去過一次,但人家那好歹是女的,多少……呃,咳咳,有那麽個些許的不同作用,至于自己,糙物一頭,男性一匹,似乎除了随意宰殺便再無可用價值了吧……所以伊達說萬幸,大體上看來還是不失偏頗的。
“你,過來。”黑太子手指勾勾,伊達便迅速地将西水帶了過去,挑起西水小而微尖的下巴,哈提瓦紮含笑問道:“西臺軍守備最薄弱的地方……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知道。”想必這才是真正留下他小命的目的吧?對于西水絲毫沒有掙紮就妥協的态度,在場的米坦尼人的主觀感受很迥異。不必說,肯定是分為鄙視一方以及對西水如此識時務而感到訝異的另一方。男子漢當是能屈能伸,外人的看法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不重要,這點西水最清醒。畢竟答不好了,受苦受難的依舊是他,關別人什麽事呢?既然別人承擔不上什麽責任來,那麽他們的想法自然是沒絲毫的意義了。
換個方向來看,西水确實是相當識時務的一類人。在西臺就是帝特,好好的扮演着屬于自己的角色,到了這兒,表面上也是忍聲吞氣的,但誰又能比他生活得滋潤呢?也不能說就有多幸福多良好的待遇,可至少沒多受苦,這點才是最關鍵的。
堅持所謂的忠貞愛國又如何?且不提這都還不算是真正有民族情感的祖國,單就個人情操方面來說,他錢西水還不到那高度。就不信還有多少人具備了這樣的大無畏精神了。他說,他茍活,他不說,別說未必活得成,就算活得成,他也不一定就想活。這麽簡單的一個選擇題,是個人自然都會挑簡單的去做,不是嗎?他小人物一枚,何必跟主流過不去呢?更何況說到底對于這個“祖國”,自己确實也很難産生那麽濃重的民族意識。
不管怎麽說,活下去最要緊。
似乎對他的直接明了感到意外,黑太子挑了挑眉:“哦?說說看。”一問一祈使,包含的學問可不少。
“左翼,凱魯王子所率領的軍隊,那裏是整個西臺大軍中最為薄弱的‘點’。”西水面不改色,款款而答。
聞言,衆人引論紛紛,顯然是不相信的成分居多,泰半認為這是西水的陰謀或者幹脆西水就那西臺有意遺留的奸細。
黑太子不說話,半垂着眼睑,靜靜的思考着西水的一番話,聰明人都知道,既然西水有勇氣說出這樣的答案來,定然有自己的道理,武斷地去否認它絕對是不明智的。
“凱魯王子的将領才能衆所周知,然而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們才一直以為主力軍在他那邊……殿下,您不覺得,如果主力真在他那邊的話,您剛才那一場,未免也打得太久些了吧?”頓了頓,西水方才接着說:“就方才戰況來看。西臺軍的主力部隊,似乎是……由賽那沙王子所率領的右翼軍呢!這樣看來的話……”西水蹲下身去找了根小木棍,随意地畫了幾條道道。
哈提瓦紮身形一頓,他看明白了,在場的人裏,稍微對軍事布防有所涉獵的基本上也看懂了,很快便心領神會地交頭接耳起來。
“之前你為什麽不說?”哈提瓦紮的語氣分不清是責問還是疑惑,但毋庸置疑的,這至少應該是個疑問句。
“我為什麽要說?”西水明白,這會兒他該硬氣些,畢竟太過殷勤的表現,有時候不一定會帶來信任,相反的,适當的堅持能夠使人覺得自己是可信的:“殿下,在有選擇的條件下,我還是會選擇保護自己國家的。”
“現在難道就沒有了嗎?”哈提瓦紮冷着聲音向前走去,邊走還邊布置着接下來的事宜,貌似西水回複與否已無關緊要般,但是西水知道,對方其實正在等待着自己的答複沒錯。
“不對,我這次可什麽都沒選哦,殿下。”西水躬着腰,幾不可見的笑了:“我只是……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而已。”對西水而言,愛國和賣國自然不可相提并論,但此刻他正在做的事情并非如此。無關乎選擇,他不過是在保護自己,好好生存而已,至于擺在眼前的“民族大義”,說實在話,他覺得沒什麽可解釋的。
“很好的答案。”哈提瓦紮點點頭。
西水知道,哈提瓦紮不相信自己一番鬼話——當然,他覺得應該也沒什麽人會相信的,但讓他們挑不出刺來,就是小小的勝利,如此一來,這些人就算想殺他,也師出無名,更何況眼下自己多少也還有那麽些許的利用價值。不過真要讓他來講,他是覺得哈提瓦紮壓根就沒有相信過任何人吧?出賣皇姐的父王,轉身之後就将自己徹底遺忘的皇姐,若連野心都沒了的話,還真不知道這世間有啥值得他留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為加班狂……抓狂。
今天跟領導差點兒沒幹架,選人欺負麽他。個小冬瓜,真想把他丢到西臺去讓小西水□□他……= =
标題名往往跟內容沒啥太大關系,我就看着對稱就用了,乃們別糾結哈。
文案的音樂是許嵩的半城煙沙,呃,vae,很好的。他的廬州月,清明雨上,都很好,網上朋友做的同人mv也很有愛,上土豆那地兒一搜刮,便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