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宴
陽春三月，草長莺飛，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因請司天監挑好了日子，一連幾天都是晴天，園子裏萬花綻放，姹紫嫣紅一片。
衛寶珠搖着金穗長柄宮扇走在鵝卵石的小路上，果然如紅裳所言，大部分的姑娘都換上了輕薄低領的春衫，争奇鬥豔，雪白的肌膚比這滿院子的鮮花還要引人注目。
啧啧，真是太厲害了。
她目光戀戀不舍地從一個異常豐滿的少女身前滑過，還不受控制地追出去老遠，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像那登徒浪子。
“嬌丫頭！”
有人戲谑的捏住了她的耳朵，把她的目光強制的移了回來，“又被我抓包了吧？什麽臭毛病啊！別人都在看王孫公子，就你一個人在看姑娘家。”
“妍姐姐……”
衛寶珠臉紅紅地喚了一聲，她就是覺得女孩子更好看一點嘛！衣服好看，發髻好看，首飾好看，人也好看，哪裏像男人們似的，穿來穿去都差不了太多。
咦……？
她眼睛一亮，驚異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妍姐姐，你今日怎麽這麽好看？！”
李妍本就生得柳眉星眸，肌膚潤澤，身量高挑，骨肉亭勻，今日身着一身紫色衣裙，并未像其他少女一樣露出太多肌膚，卻因略寬的系帶顯出格外腰身，愈發曲線玲珑，引人注目。
“這款式真新奇，又是你自己想的？”
衛寶珠忍不住伸手去摸，驚嘆道，“你是不是瘦了好多？這腰才這麽一點兒……”
“別亂動！”
李妍笑着打開了她不安分的手，“瘦是瘦了一點，不過主要還是衣服剪裁的緣故，別急，我給你和眉姐姐都畫了相同款式的，已經做好了，明天就會送過去。”
“到時候，你也可以試一試。”
Advertisement
她在她耳邊悄悄笑道，“看看我們嬌嬌能迷倒多少王孫公子。”
“妍姐姐！”
衛寶珠瞪了她一眼，卻一點也不兇，反而像只貓兒似的又嬌又美，惹得李妍忍不住在她臉上掐了一把，調笑道，“哪裏來的嬌嬌小娘子，敢這麽看着本公子，不怕我把你搶回家嗎？”
衛寶珠笑了起來，小小聲問道，“對了，眉姐姐呢？”
“還說呢！”
李妍沒好氣道，“自從她說了人家，就不怎麽出來了，說是要在家繡嫁衣，今年的花會本是要參加的，畢竟明年就出嫁了嘛，誰知道家中又過了老人，幸而是喜喪，雖然輩分高，到底是遠房，不影響她什麽。”
“哦……”
衛寶珠不太記得當年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只是記得在眉姐姐之後，李妍也很快就定了人家，想到這裏，她猛然一驚，“妍姐姐，你不是也要說親了吧？”
“……你怎麽知道？”
李妍驚訝，接着又悶悶不樂，扯了一朵花兒放手心揉碎，“我去年不是拿了那什麽玉冠嘛，我家裏高興地不得了，一時間覺得誰都配不上我，可到了今年，他們又突然急了起來，說是等明年你拿了，就沒有人再看我了。”
“胡說八道！”
衛寶珠怒了，“先不說我明年拿不拿得到，就單說咱倆，你比我強多了呀，有眼光的都會挑你做兒媳婦的！”
雖然她有個皇後姑母，家世也不錯，可論起來，沈舒眉和李妍也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女，家世分毫不比她差，比起還未長開的她還多了分成熟端莊，不像她看上去總是一團嬌氣，好像擔不起大事的模樣。
她嘆了口氣，歷經一世，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太過無用，若是換成冷靜聰慧的沈舒眉或是驕傲大氣的李妍，肯定不會讓自己淪落到最後那樣的結局。
“年紀小小，學什麽人家嘆氣。”
李妍嗔了她一眼，眉間是真有煩惱之色，“你也知道，我無心早早嫁人，可是母親都氣得病了一場，我也只好妥協，答應在這回的花會中給她選個金弓俊才回去。”
“這一身就是特意按她的要求來想的，既要好看出衆，又要端莊大方，這樣那些夫人們才喜歡。”
李妍聳聳肩，“也不管這兩點本來就是矛盾的，要出衆就得獨辟蹊徑嘛！”
“可是你還是做到了呀！”
衛寶珠笑，“也不知今年誰會有這樣好的福氣，會被我妍姐姐看中。”
“且看誰這麽倒黴得到金弓吧！”
李妍開玩笑道，“別人說榜下捉婿，我今兒就來一回宴上搶婿。”
話說到這裏，李夫人已派人來尋李妍，李妍應了一聲，又轉向衛寶珠悄聲道，“瞧着吧！肯定是我娘又跟哪個夫人聊得投機了，喊我我過去打算王婆賣瓜呢！”
衛寶珠笑得前俯後仰，“你要是瓜，也是最甜的那個，別人搶破頭那種。”
“就你會說話！”
李妍笑着掐了一把她的臉，擺擺手後離開。
衛寶珠便又繼續四處閑逛，只是姨母不在，這花會也沒什麽意思。想想眉姐姐不來，妍姐姐也在忙，就剩下她一個人，還要這樣呆七天，她就忍不住想嘆氣。
不知不覺走到了碎玉池旁，衛寶珠見裏面新養了幾尾錦鯉，五顏六色，爍爍其華，煞是好看，便站住腳貪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從身後探出頭來，“看什麽呢？這麽好看。”
她吓得踉跄了一步，差點跌進池子，卻被攔腰抱住，李晟笑得自以為風流迷人，“這麽不小心，教我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呆着。”
衛寶珠惡心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偏偏他還不覺得，深情款款地笑道，“嬌嬌這次要怎麽謝我？”
她寧可跌進池子裏！
衛寶珠厭惡的伸手想推開他，下一刻卻有人用力扭開了他的手，将失去平衡的她一把帶進了懷裏，淡淡的草木香氣撲進了鼻間，竟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讨厭。
“大哥？！”
李晟一邊揉着自己的手腕一邊惱羞惱道，“你這是做什麽！！別仗着你是太子就為所欲為！”
李熾臉色陰沉得可怕，目光在他手上剮了一圈，莫名讓李晟打了個寒顫，幾乎有種錯覺他這位兄長恨不能将他這只手給砍斷！
“光天化日，你居然敢調戲皇後侄女，身為兄長，難道不該好好教訓你！？”
李熾冷着臉，一字一句都在咬牙，“這幾日不許你再出現在衛姑娘面前，否則我就去告訴父皇，看他饒不饒你！”
“你胡說八道一些什麽呀！”
李熾怒極，邊說看向衛寶珠，“剛剛是因為她差點跌進池子裏我才扶了一把，你說是不是？嬌嬌。”
衛寶珠抿了抿唇，沒有做聲，她才不傻呢！剛才要不是被他吓到，她也不會差點跌進去。
“好，好得很！”
眼看着這倆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沆瀣一氣的模樣，李晟氣得連連叫好，“我算是看明白了，搞針對是吧？我記住了！”
說完，拂袖而去。
衛寶珠心中痛快，又察覺腰間還被某人緊緊桎梏住，不由得臉上一紅，悄悄戳了戳他的胸口，“太子哥哥這算不算賊喊捉賊？”
李熾一愣，很快火燒般地縮回了手，又見她低着頭怯怯不敢看自己，不由得心中後悔，剛才自己是好像有點太孟浪了，是不是又吓到了她？
“你自己好好玩，小心一點，孤還有些事情沒忙完，就先走了。”
不想在讓她更不自在，李熾匆匆告辭，走了幾步卻忍不住回頭，正好對上她怨怪嬌氣的眼神，莫名有些讷讷補充道，“……有什麽事就讓宮人來找我。”
“嗯。”
衛寶珠乖巧點頭，等他的身影徹底離開後才忍不住掩住了臉，真是這回真是太丢臉了！！
不敢再一個人呆着，她垂頭喪氣地逛回了園子裏，來往的宮人已将宴席布置出來，上首的亭子裏，朱貴妃正和幾個夫人正聊天，擡眼看到她後，招手笑道，“嬌嬌，快過來！”
怎麽又被抓包。
衛寶珠心中郁悶，但還是上前行了個禮，“貴妃娘娘金安。”
“這麽客氣做什麽？”
朱貴妃親熱笑道，“剛剛去哪兒玩了啊？瞧你這滿頭的汗，看到什麽好看的花兒沒？”一邊說着一邊還掏出帕子想給她擦拭，吓得她連忙退開。
“回娘娘的話，臣女剛才随便走了一走，四處的景色都極好，便站着貪看了一會兒，也沒出什麽汗。”
衛寶珠垂首，前世她也是這樣裝作特別喜歡自己，結果一朝城破，她卻對自己的求助不聞不問，裝聾作啞，每每稱病不見。
現在，她算是看清楚了，這母子倆都只是臉上親熱心中藏奸的主兒，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她在他們這裏就一文不值。
“這孩子。”
朱貴妃嗔怪的望了她一眼，又朝其他夫人笑道，“我就喜歡嬌嬌這點，懂事知禮，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性子。”
幾位夫人紛紛應和，又變着法兒的誇獎她，衛寶珠心中膩歪，正愁要怎麽脫身時，下面的宮人們已經開始上菜，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
那幾位夫人知禮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衛寶珠行了禮也要跟着下去，朱貴妃卻叫住了她，并笑道，“往年你也是坐在上首的，今年雖然姐姐不在，但在我這裏是一樣的，還是坐這旁邊就好。”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
衛寶珠心中煩躁，但下面那麽多人看着她，到底只能行了個禮，然後走到了自己的老位置。
而讓她更沒想到的是，朱貴妃接着又朝下方招了招手，笑得親切溫柔，“萱姐兒，你也上來，坐我另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