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孕
姨母懷孕了？
衛寶珠又驚又喜，擡頭看向李熾，見他也是一臉震驚。
“蘆太醫，你有幾分把握？”
明華的聲音傳進來，并無幾分欣喜，反而還很沉重。
“最多五分。”
蘆方平跪倒，“是下臣無能，請娘娘以鳳體為重。”
“已經很好了。”
明華笑了起來，親自扶起他，“我原本以為一分可能都沒有，上天見憐，還給了我一半希望，還能貪求什麽呢？蘆太醫，我和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娘娘！”
蘆方平聲音裏都是焦急，“此事太過危險，是拿您的命在賭，一旦出事就是一屍兩命啊！”
“……不用多言。”
明華淡淡道，“我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此事不能走漏風聲，等三個月後我會親自禀明陛下。”
“娘娘……”
蘆方平嘆了口氣，“如今胎兒不足一月，您的身體就已經支撐不住，接連暈倒了三回，越往後去只會越艱難，臣沒把握能瞞住三個月。”
“從明日起，我自請去宮外妙華寺祈福，到時候你作為随行太醫，一起前往。”
明華神色平靜，“我知道此事的确是為難你，待陛下知道後恐怕會要你性命，但我只能信你，也請你信我，事後我必會讓陛下不動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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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對方平一家都有活命之恩，就算為您付出性命又如何？”
蘆方平深深一拜，“只求娘娘以鳳體為重，特許臣在危急時用任何手段保您性命，臣方敢一試。”
“……好。”
不知過了多久，明華終于輕聲應道，“我答應你。”
蘆方平告退，明華也在芍藥的攙扶下回了寝殿，外面歸于一片安靜，李熾低頭，這才發現胸前的小丫頭渾身顫抖得厲害。
“吓到了？”
他輕聲問道，雙手安撫地握住她的肩，“沒事的，母後不會出事的。”
不是的，一定出事了。
衛寶珠搖了搖頭，前世她從未聽說過姨母懷孕的消息，可想而知，這個孩子根本就沒有保住，卻讓姨母的身體衰敗得厲害。
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留下！
“太子哥哥，你幫幫我。”
她抓緊了李熾胸前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我不能看着姨母出事，絕對不能！”
“別擔心。”
李熾聲音放柔，“我也不會讓母後出事，這件事事關重大，我會禀告父皇，只有他能勸得住母後。”
“不行！”
衛寶珠斷然拒絕，“陛下知道的話，會和姨母吵得不可開交，姨母那脾氣……越是逼她，她就越是固執。”
“那你想怎麽做？”
“要不，我先跟着一起去妙華寺，找機會勸她改變主意，如果不行，最後再告訴陛下。”
“好，都聽你的。”
李熾摸了摸她腦袋，“你別害怕，說不定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母後和孩子都可以保住。”
衛寶珠搖搖頭，剛想說什麽，櫃門卻“吱呀”一聲猛地被人打開。
“我就知道是你淘氣！”
芍藥邊說着邊伸手要去拽衛寶珠，卻冷不丁見到了那紫色華貴的衣角，駭得立馬後退一步，“太子殿下！”
李熾輕咳一聲，耳根發熱，強自鎮定地點點頭，然後輕推了衛寶珠一下。
衛寶珠才回過神趕緊出來，一面看着芍藥讷讷，“芍藥姐姐……”
“小祖宗，你這是……”
芍藥欲言又止，目光不斷在李熾和衛寶珠身上打轉，這兩位怎麽會攪和到一起？太子殿下日常看着也不是這麽胡鬧的人啊！
衛寶珠伸手拉了拉李熾的衣角，往前一步擋在了他前面，軟語哀求道，“芍藥姐姐，你別告訴姨母，她如今受不得氣。”
“……果然聽到了。”
芍藥瞪了她一眼，過去将櫃門合上，“我一進來就看到你的衣角夾在門縫裏，真是做壞事都做不好，還得帶出點影子來，幸好娘娘沒留意到，否則我看你今天該怎麽收場。”
“芍藥姑姑，是孤的錯。”
李熾頓了頓，“是我沒有看好衛表妹，還陪着她胡鬧，你要責怪就說我好了。”
她哪裏敢啊……
芍藥無語，雖然她也算是看着這位太子殿下長大，但随着他開始上朝聽政，幫着處理政事，整個人就越來越不茍言笑，有時候看過來讓她都心裏咯噔一下，恨不得俯身聽從吩咐，如今早已不能當做那個接入宮的孤僻少年看待。
“太子言重。”
她緩和了聲音，“幸而沒有鬧出什麽來，你們還是原路悄悄回去，只是萬萬把剛聽到的事都爛在肚子裏，絕對不能在外說出半個字。”
“芍藥姐姐。”
衛寶珠握住她的手指不肯走，“不能讓姨母這樣冒險，我們得想想辦法。”
“能想什麽辦法？”
芍藥苦笑，“娘娘的脾氣你也知道，做了決定的事情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為這，都和陛下吵過多少次了，連陛下都奈她不何，我們就更不能了。”
“可……”
衛寶珠急得要哭，“這孩子她生不下來的！”
“小祖宗！”
芍藥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怒道，“現在也還沒到那地步，你怎麽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可她就是知道啊……
衛寶珠眼淚掉了下來，若不是親身經歷過，她恐怕也會存着僥幸，希望姨母能夠平平安安生下皇子或公主，可是如今明知道不行，真是還會傷及性命，她又怎能視若無睹？
“要不，我還是去禀告父皇？”
李熾道，“只蘆太醫一人還是太不安全了，讓整個太醫院，甚至整個大梁最好的醫者過來，總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太子殿下，您可千萬別！”
芍藥吓了一跳，“這事兒不僅不能說，更不能由您去說！陛下和娘娘本就因您而有心結，別到最後全怪到您一個人身上。”
“這話是什麽意思？”
衛寶珠小聲問道。
“總之，這件事你們別管。”
芍藥聲音沉沉，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憂色，“就算拼上性命，蘆方平……也會護住娘娘的，你們放心。”
“芍藥姐姐……”
衛寶珠看着她仿佛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心裏不安，“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芍藥搖搖頭，“明天我就要跟着娘娘去妙法寺了，你們兩個就當做沒有這一回事兒，好不好也就這兩個月，如果……”她說着眼中發狠，“總之你們放心，若是真不好，就算犯上一次，我也會想辦法要娘娘活下去。”
可若是這樣，即使芍藥是跟了姨母多年的大宮女，只怕姨母也不會再留她。
電光火石之間，衛寶珠猛然想起，似乎姨母在病倒前就把芍藥嫁了出去，那時候她只以為宮女年紀大了要嫁人，沒想到這裏面還藏着這樣一層。
她的心中更加不安了，似乎隐隐看到了未來的悲劇，除非她能改變這一切。
第二日，皇後果然請旨出宮，名義上是為了大梁祈福，因此只肯帶幾個親近宮女并蘆太醫一同随行照料。
衛寶珠撒嬌癡纏也沒有得到允許前往，因此發了脾氣鬧着要回家，明華想着她這段日子病了一場，也不放心她一人在宮裏，因此倒是很快答應了下來。
衛寶珠早就決定要管到底，因此故意要回家，其實為的是過幾日能央着母親帶她前去，母親生了她和大哥二哥三個，怎麽也有些經驗，說不定還能勸勸姨母。
不過在那之前，要處理掉綠蕊的事。
她乘坐馬車回了家，一見到娘親就哭了起來，吓得寧國公夫人趕緊站起來抱住她，心疼地五髒六腑都攪到了一處，“嬌嬌兒”喚個不停。
算起前世，衛寶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娘親，所以一時情難自控，她雖然長在宮裏，但與家人感情絲毫沒有生疏，反而因為見得少所以更覺得珍惜。
寧國公夫人則對這個小女兒更是既心疼又愧疚，她前頭兩個都是兒子，好不容易第三胎生了個嬌嬌軟軟的小女兒，怎麽會不愛？連寧國公也喜歡得跟撿了寶似的。等她長到兩三歲，更是生得粉妝玉琢，跟個玉娃娃似的，讨人愛得不得了，見過的人沒有不稀罕的。
那時候皇後滑了胎，身體和精神都大受打擊，每日裏郁郁寡歡，只有見到小寶珠才會笑一笑，有些活人氣息。而小丫頭偏也會疼人，自己吃什麽好東西，總要逼着姨母也吃，不然就哭得小臉通紅，讓人瞧了就心疼，于是在她的陪伴下，皇後娘娘才漸漸養了些肉起來，不再那樣風一吹就會被刮走。
于是景文帝親自找了寧國公本人，加之她也心疼自己姐姐，于是就默認了這個女兒送進了宮裏，只隔段時間才回來與父母家人小住。
她總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因此每次嬌嬌兒回來都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塞給她，只要她開口，沒有不應的，也虧得衛寶珠性子單純，雖是被養得嬌了些，卻一點也沒被寵壞了脾氣。
這回見她哭成這樣，還以為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頓時急得就要喚人去宮中打聽消息。
衛寶珠忙按住了她，又屏退了左右，這才把綠蕊的事情告訴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