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蕭世子
帝後走在前面,大長公主則同瘦弱男子走在一處,而那位俊郎青年不知何時落在了夜菀菀他們的身後,走在唐月側後方。
青年端莊大方,但不知是不是夜菀菀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目光隐有炙熱,且炙熱的源頭,是唐月?
夜菀菀想到什麽,眉眼攏上了層寒意。
那人是誰?
“他是二皇子。”蕭白仿若能聽到夜菀菀心聲,低聲道,恰是夜菀菀此刻想知道的。
夜菀菀有一瞬地意外,但又似乎并不是特別意外,更像是走過樹下,一片落葉拂過她的額頭。
夜菀菀輕輕地嗯了聲。
她漸漸放慢腳步,走到唐月身側,擋在二皇子身前,讓他不得不後退開些距離。
二皇子面露嫌棄,瞪了夜菀菀一眼。
同一時刻,清晏帝似身後長了眼睛,回首警告地瞥了二皇子一眼。意思非常明顯,不許吓到兩個小姑娘。
二皇子立刻收斂起不善的神情。
片刻後,他忍不住擡眼,卻又碰上了另外兩雙眼。
蕭白雲淡風輕地看着他,忽而咧嘴惡意的一笑。二皇子懷疑自己看錯了眼,他正要細看,就見一雙含霜般的眼眸靜靜地望着他。
夜挽舟對他一颔首,轉回頭去。徒留二皇子,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仿佛感受到了非常多的惡意。
夜菀菀沒有發現這些,她拉起唐月的手,對她笑了笑。
唐月見終于尋到機會能與夜菀菀說話。她靠近夜菀菀,兩手動作小小地扯住夜菀菀的袖袍,聲音軟軟的,“夜姐姐,我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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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夜菀菀安慰地順嘴,“我和兄長都在的。”
我們都在,所以你不用害怕。
相處幾月,唐月倒是很能明白夜菀菀的想法。她臉頰浮現兩個小酒窩,乖乖地應聲,“好。”
唐月應着,瞥了眼前方男子冷漠高大的背影,又想撇撇嘴。
夜姐姐的兄長,還是看着不好接近。所以,夜姐姐的話她聽一半就好了。
唐月悄悄道:“夜姐姐,好像一直有人在看我。”
夜菀菀稍頓。
她不好說,我也察覺了,一直在看你的人是二皇子,并且我懷疑他可能對你有非分之想。
……
夜菀菀入宮時已是申時過半,他們在禦花園走上沒多久,天色便将暗了。
假裝賞花的帝後咳了聲,命人擺膳。飯後回到大殿,清晏帝仍沒有讓衆人離開的打算。
清晏帝擡手屏退侍從,在場留下的除了夜菀菀他們與蕭白,只餘皇室諸人。
許是橙黃色的燭光太過溫暖,将帝後的面容都染上了些溫情。
夜菀菀正想着,皇後忽從鳳椅上走下,緩步一步步走向唐月,鳳袍在她身後拖出長條绮麗的色彩。
皇後一把抱住了唐月。
夜菀菀就在她們身旁,她聽到皇後用沉啞近乎哽咽的聲音輕喚,“阿月,我的阿月。”
唐月完全呆住了,她茫然地睜着眼。
最先回神的是大長公主,妝容豔麗的眼尾揚起,不複慵懶,“這是怎麽回事?”
清晏帝語調沉緩,他對大長公主道:“姑母,她是我與阿冉的孩子。”
大長公主鳳眼稍眯,神色變得複雜。她看向唐月,仔仔細細用目光描摹過她的面容。
之前她未發現,這孩子眉眼與皇後完全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鼻梁、下颌則有清晏帝的輪廓,以及眉心的一朵位置完全一樣的胎記。
“确定嗎?”大長公主神情嚴肅,皇室血脈不容玷污。
清晏帝颔首,“蕭世子與白大人合力尋察,從…小公主的生長地查起,追根溯源,錯不了。讓那群人販子茍延殘喘十多年,孤不會放過他們的。”
清晏帝說的是公主,便是已經定下結果,大長公主未再說掃興的話。
沒有人注意到,這番對話下,一旁的瘦弱男子,寧王面色驟變,僅是瞬間便恢複如常。
寧王面上大喜,“皇兄,恭喜您尋回小公主。”
他俯首,誰也無法看出他瘦弱身軀下悄無聲息隐藏着多少無法外露的心思。
……
唐月不明白這些,她呆呆地被皇後抱着,他們說着有關她的話,各種各樣的眼神讓她不安。
她茫然四望,好不容易在陌生的大殿內尋到安定的身影,“夜姐姐。”
唐月無聲掙開皇後的手,直奔夜菀菀而去,将自己藏到夜菀菀身後。
夜菀菀同樣被這消息驚地不輕,但還是本能地張開手,護住唐月。
夜菀菀在靜默的氣氛裏意識到她舉動的不妥,她正思索擔上不敬的罪名會如何,會不會連累兄長。
一個如清泉擊石般的清潤嗓音響起:“夜小姐對小公主當真是一片拳拳呵護之心。”
蕭白義正言辭。
夜菀菀鎮定地一笑。她突然發現,人模狗樣的蕭白原來也會發光。
有人全心護着自己的女兒,清晏帝和皇後自然不會生氣。皇後已收拾好情緒,她回到清晏帝身旁,兩人夫妻多年,對視一眼便大致了解對方的想法。
他們之所以大費周章邀請夜家的小姐、公子入宮,就是怕事情太突然,吓到他們的小女兒。
如此,見唐月只抱着夜菀菀,皇後按捺着酸澀道:“夜小姐不妨在宮內留住幾日。”
…………
夜菀菀和唐月留在了宮內。
許是那日吓到了唐月,恐唐月不自在,皇後并沒有把她們的居所安排在雍和宮,而是讓她們住進與雍和宮相距不遠的篁竹樓。
夜挽舟當晚出宮前,叮囑夜菀菀注意身體,若有需要都可以和皇後娘娘提,宮內的太醫也不妨一借,聽的夜菀菀哭笑不得。
最後夜挽舟經過愣怔的唐月身旁,少有的像對待夜菀菀一樣溫柔,“娘娘與陛下都是極好的人,他們找到你很開心。”
唐月呆呆看着夜挽舟遠去,直到夜菀菀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夜姐姐,你還記得嗎?”唐月擡頭望着比她稍高的夜菀菀,大眼裏滾了圈水花,“我不怕了,我就是想到他們是不是也找了我許多年,也因我難過過許多許多次,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夜菀菀沒讓唐月再說下去,她擁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告訴她,“阿月,你是他們的珍寶。”
宮牆外,侍衛跪了一地,帝後沉默地靜立着。許久,清晏帝牽着皇後的手悄然離去。
夜菀菀住進宮內的第二日,她原以為最先迎來的會是皇後。不曾想,第一個踏入篁竹樓的是蕭白。
夜菀菀并沒有因在皇宮中感到不适應,蕭白到來時,她正同唐月你喂我我喂你地小口咬着糕點。
晨光和曦,暖洋洋攏着夜菀菀,她咬了口粉色的糕點,眉眼都舒展開。
夜菀菀面前的桌案上擺了一溜兒糕點。
雖回到京內,有夜挽舟安排的膳人,相較以往梅姑的手藝不知好了多少。但他們的手藝比起宮內的禦廚,依然差些。
蕭白有些失神,他彎了彎眼,湊到夜菀菀身邊,“菀菀,我也要!”
蕭白指着一個白瓷碟裏黃橙橙彈潤潤的糕點。
夜菀菀望了他一眼,拿出繡帕擦淨指尖,慢吞吞把白瓷碟推到蕭白面前。
“你怎麽來了?”夜菀菀屬實驚訝。
蕭白張了張嘴,“當然是,我想……”
“蕭白,你還要不要臉!”二皇子氣急敗壞地走進來,一見蕭白就要炸毛。
“你到徐老先生面前說本皇子壞話諷刺本皇子是蠻人就算了,畢竟本皇子不能和你這種長得白白淨淨、瘦胳膊瘦腿的人計較。但本皇子帶你進宮,你反手就到父皇面前賣了我沒把徐老先生布置的課業完成,害我被父皇罰抄課業一百遍,你是在挑釁本皇子!你不要不敢承認!”
蕭白維持着虛假的笑容,直到“白白淨淨、細胳膊細腿”,瞅見夜菀菀上下打量,恍然大悟的樣子,蕭白眉心狠狠一跳。
“哦。”蕭白擡眼。
這次二皇子沒有看錯,蕭白咧出一個十分惡劣的笑。
“我承認。”
他諷聲,“是又怎樣?文或是武,讓你選。”
二皇子:“……”
他心中數年建立起來的,“徐老先生這種一代大儒稱贊的,京中半數公子敬佩的,軍中将士仰慕的總穿一身白衣,不似凡人,也許一陣風就能乘風去的”蕭世子形象,在碎裂邊緣徹底碎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