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蕭世子
蕭白自不會回答清晏帝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話語。
不過,清晏帝的話讓蕭白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被夜菀菀帶在身邊的小丫頭,唐月。
說來此事,與白泉也有淵源。當日白泉追蹤拐賣團夥到雲崖,他盯上的其中一人就是唐月的養母。
蕭白與白泉對視一眼,兩人想到了一處。
“陛下,此事可由臣來查?”白泉主動攬過。
清晏帝細聽白泉道出雲崖的事,颔首允了。
出宮後,蕭白回到蕭王府。
小厮看見蕭白,立刻低頭小跑着往內而去。
蕭白沒有阻攔。他大半個月沒有回過蕭王府,那老東西肯定坐不住。
蕭白去了藏書閣。
蕭家世代從軍,戍守邊城,往前數五代帝王,感念蕭家的功德,冊封蕭家家主為異姓王,世代傳承。但蕭家子嗣單薄,到了蕭元這輩,只得一子蕭城安。
蕭城安戰死後,老的老,幼的還沒出生,蕭王府可見的沒落了。但蕭王府在邊城百年的底蘊還是許多人無法想象的,藏書閣有近百年來邊城大小事件的收錄。
蕭白面前鋪開幾本記載十三年前事件的書卷,他翻過些微泛黃的紙頁。
若不是為了這些,蕭白今日也不會回蕭王府。
不久,藏書閣的大門被人氣勢洶洶地推開,蕭元陰沉地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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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頭也沒擡,專心凝神在書卷上。
蕭元見此,火氣大起,幾步上前一把掃開蕭白桌案上的書卷,怒斥:“孽子!”
蕭白按住被袖風帶起的紙頁,冷冷擡了擡眼,他起身将落在地上的書卷一冊冊撿起,堆到桌案上,手支在上面,“蕭王爺,有何指教?”
蕭白站在桌案旁,他身高比蕭元更高,當他氣定神閑,不辨喜怒地看人時,自帶了些高高在上的俯視意味。
蕭元不由退後一步,拉平兩人的視線,方覺得舒坦些。他面對蕭白淺色的眼眸,慣性地露出抹厭惡。
蕭白眨了眨眼,快要掩飾不住煩躁。
“外面都在傳你戀慕一個亂七八糟的女子,怎麽回事?”
“蕭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丢盡了!”
蕭白仿若沒有聽到後半句話,他輕聲反問:“亂七八糟的?女子。”
語調下壓,真正染上了薄怒。
他輕嘲:“蕭王爺,我戀慕的分明是一個貌若天仙、玉潔松貞的女子。”
“你說什麽?”蕭元沒想過蕭白會說出這般忤逆之言。
“你沒聽錯。”蕭白不願再廢話,他扔下一記重磅,“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傳言也是我傳出去的。如果你是為這事而來,那你可以走了。”
“你真是要反了。”蕭元搖着頭,見蕭白又重新坐回桌案後翻看起書卷,他手背青筋一跳,眼裏飛快閃過陰狠,“既然我已經管教不了你,那就去祠堂讓列祖列宗看看你。”
蕭元揚聲:“來人,請家法!”
一頓家法下去,堪比脫層皮,然這卻是伴随着蕭白長大的。
蕭白發出聲呵笑,無端讓沖進來要對他動手的府衛都感到了涼意。
一時竟沒有人敢動手,蕭白身前也無聲落下來兩人,堅定地護在蕭白身側,在兩這個暗衛出現前,竟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蕭元的心微沉。
忽地,一聲竹杖落地的聲音響起,伴着女子溫和低軟的聲音:“發生什麽了嗎?”
“小白,你在嗎?你在哪裏?”
扶着女子的人都退開,女子一時有些恐慌,攥緊竹杖,臉色蒼白,淺色的眼眸睜大,卻倒映不出人影。
她無意識地走近蕭白。
蕭白只猶豫了片刻,他擡手,示意兩個暗衛退下。
“我在這裏。”蕭白起身走過去,“阿娘。”
蕭元盯着蕭白,意味深長地一笑。只要撫秋院的這位聽話,就不怕蕭白不聽話。
“小白!”宿虞摸索着走到蕭白身側,擡手在空中撈了幾下,方落在蕭白的肩上。
她順着向上撫上蕭白的臉。
蕭白沒有拒絕她的靠近,微微俯身,方便她的動作。
宿虞喃喃:“長大了,你長大了。”
蕭白張了張唇……
“小白,你是不是惹你祖父生氣了?”
“……”
“你不能這樣,不管怎樣,你都應該聽你祖父的話的。你不要再惹你祖父生氣了,你答應我,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再讓我擔心你了?”宿虞的聲音帶上抹哭腔。
蕭白将将放松的脊背驀地僵住。
他閉了閉眼,唇角稍稍下壓,是一個看不出來的難過弧度。
他為什麽總會抱有希望?
蕭白極輕地問,似乎怕吓着身旁的眼神空洞的女子,“如果,他對我不好呢?”
女子面上浮現出茫然:“……什麽?”似乎從沒想過這種可能。
蕭白垂眸,喉間幹澀。他緩緩搖頭。
……
京中,另一處全然不同的,寧靜、春意盎然的院落。
一顆古樹下,圍了一、二、三……六個人。
夜挽舟獨自冷漠地站在一旁,按了按眉心。他瞥過蹲在地上,腦袋湊在一處,一個比一個沒形象的五個人頗覺無奈。
夜菀菀提着裙擺半蹲着,蔥白的指尖遲疑地頓在地上小小一團黑毛的一寸處。
她收回手,“我退出。”
夜菀菀起身退到夜挽舟身旁,但仍探首看向餘下四個人的中心處。
今早,不知誰發現了樹下這只小小的、脆弱的鳥兒,它摔在地上,哀哀的叫聲都無力發出。
應對如此脆弱易折的生命,大家都是頭一次。
連蘇先生都似模似樣地感嘆:“有生之年,我本以為菀菀丫頭會是需要我負責的,最脆弱的生命,沒想到呀沒想到……”
說着蘇先生伸出手,梅姑啪地拍掉。
“你們大老爺們粗手粗腳,別亂動。”梅姑身上母性的同理心被那小小一團激發出來。
阿寒默默收回手。
唐月瞥瞥僵持的兩個“老人”,最後率先捧起鳥兒。
“唉——月月丫頭,你不厚道呀!”蘇先生不服氣,欲阻攔,又因唐月手上脆弱的一團投鼠忌器,小胡子翹起。
唐月扁嘴,皺着小臉以示不滿。
夜菀菀忍不住好笑道:“蘇先生,它還需要你給它配藥。”
關于小毛鳥的事情以相互配合、合作愉快告一段落,夜菀菀從屋內走出,瞧見夜挽舟用兩根手指捏着一封花箋走來。
嫌棄意味非常明顯。
夜菀菀接過,聞得淺淺的暗香,她細瞧,發現花箋非常精美。上面畫着幾株月季,旁提一首詩,筆墨大氣。
“這是什麽?”
夜挽舟并不怎麽想解釋,觸及夜菀菀好奇隐隐泛光的眼眸,勉為其難道:“群芳宴的請柬。”
群芳宴恰如其名,赴宴者就是群芳與賞芳者,是京中貴女與幾位頗有地位的夫人搗騰出來的。結果,硬是持續了許多年,到如今,成了京中的一大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