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乞丐
天幕如墨,星光點點,一輪彎月,明日當是風和日麗。
夜菀菀靜靜站立在回廊下,目光空茫,阿寒一遍遍從她身旁經過,拎着熱水進入屋內。
屋門打開又合上,袅袅水汽滾着熱意撲出來,卷動夜菀菀的發梢。肩側的衣裳已幹,留下些微揉揪出來的褶皺。
夜菀菀纖細的手指緊扣着木盒,用力地在上面留下一個個月牙印。耳畔繞不去那聲“對不起”,夜菀菀閉眼再睜開,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雙張合的慘白唇瓣和蕭白眼底的執拗。
夜菀菀打開看過,木盒裏是一株新鮮的半月蓮。
他似乎想用這個來表達歉意,卻偏偏別扭地說是幫他養蛐蛐的報酬,他都沒看一眼蛐蛐是不是還好好活着。
夜菀菀按了按眉心,說她從不怪蕭白是假的,但在蕭白帶她去岐西嶺,他當成安慰的禮物一樣扔給她十/字/弩時,那些怨怼就淡去許多。
她一直都清楚,她與他是各取所需,不日就會分離,除了那一個“人情”的羁絆,或許将來他們就是陌生人,即使再相見最多也只會生疏地互道一聲“蕭公子。”“夜姑娘。”
但,捧着這株重于千斤的半月蓮,夜菀菀眉梢微皺,有些為難地咬了咬下唇。收下它,她就要重新考慮以後該如何對待蕭白了。
像對待唐月一樣?似乎不錯,夜菀菀想。
那是蕭哥哥還是蕭弟弟?還不知他年歲幾何。
夜菀菀想着,身後屋門再一次打開,阿寒拎着空木桶出來,沒有再去燒熱水。
屋內應該已經結束。
“我可以進去了嗎?”夜菀菀問。
半個時辰前,蘇先生觸到蕭白滿身寒意,立刻開始扒蕭白的衣裳,喊阿寒燒熱水。夜菀菀沒來得及閉眼,什麽都沒看清就被蘇先生趕出了門。
此刻阿寒點頭,夜菀菀沒有猶豫,推開屋門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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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密不透風,不知燒了多少爐火,即使夜菀菀這樣怕寒的體質,進去後也熱的想脫掉外衫。
蘇先生在一旁收拾狼藉,見到夜菀菀進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炯炯看向夜菀菀手裏的木盒。
夜菀菀頓了頓,還是先把木盒給了蘇先生,“半月蓮,蕭白帶回來的。”
蘇先生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檢查過裏面成色不錯、保存完整的半月蓮,他小聲嘟囔:“沒想到還真被他找到了。”
夜菀菀走到床榻旁,正透過床帳往裏瞧,聞言詫異地回頭望向蘇先生,“蘇先生,您知道蕭白去找半月蓮了?”
“他找我打聽過半月蓮的消息。”蘇先生收拾好東西,語氣有些複雜,“但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去找。”
半月蓮長在岐山深處,越是溫度低,成色越好,且顏色近雪,極難發現。
蘇先生嘆了口氣,走出去:“你想看他就看吧,我一會兒再回來。
他不放心地又叮囑一句:“你早點回去休息,我今晚會守着他。”
拿人手短,蘇先生也幹不出不讓夜菀菀探病的事,他們如何,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蘇先生離開後,夜菀菀撩開床帳。
蕭白整個人被裹在被子裏,只有頭露在外面,他眼眸緊閉,陷在昏睡中。
夜菀菀想起他尚還保有分清醒的時候,全身發抖,一只手卻緊緊拉住她,另一只手,張開,用力,伸長夠掉落在他身旁的木盒。
仿佛是怕她遺忘他拼命帶回來的,更重要的東西。
夜菀菀極輕地幹澀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蕭白醒來後,沒辦法一下子恢複原來的到生龍活虎。近幾日,他也像夜菀菀一般,裹着厚重的毯子縮在屋內,喝蘇先生配的各種藥。
如此,夜菀菀慢慢發現了一個樂趣,看蕭白喝藥。
蘇先生對蕭白的不待見,全體現在了藥的苦味上。
如果不是身體再一日日變好,蕭白可能會以為蘇先生是在以此折磨他。
蕭白的表情過于欲生欲死,有一次,夜菀菀曾出于好奇,在把藥遞給蕭白時,少少地蹭了一點在手上。
此後幾日,夜菀菀在喝藥時格外地聽話。
這日,蕭白盤腿坐在床榻上,手裏拿着藥碗,睇那碗色澤枯黃的藥,桃花眼都暗淡不少,眉眼吊着半死不活、了無生趣。
他緩緩把藥碗放到唇邊,餘光忽然瞥見,端坐地夜菀菀按捺地往前傾了傾身幸災樂禍的期待全暴露在了動作裏。
蕭白終于忍不住暴脾氣:“夜菀菀,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夜菀菀垂眸,不過片刻,又眸色平靜地看過去。
“乘熱喝。”淡淡的聲音掩不住關切。
藥碗壓着唇瓣,蕭白呲了呲牙。
自他醒後,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看見夜菀菀準時出現在他屋內,暗戳戳盯着他,蕭白面色古怪起來。
他從嗓子眼裏憋出來:“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