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乞丐
掉到懷裏的十/字/弩只有巴掌大小,通體呈銀白色,像是銀器,弓部鑲嵌着一顆血玉,秀氣十足。
蕭白的姿态過于随意,若不是夜菀菀清楚上面那顆血玉的價值,她或許真會以為它是蕭白剛剛順手揪回來的。
夜菀菀偏頭去瞧蕭白,他站的筆直,面色難辨,似乎正在思索非常嚴肅的事。
夜菀菀直覺,若是她拒絕收下這個十/字/弩,蕭白一定會炸了。她想了想自家庫房裏有的物件,決定坦然收下,等回去,她也給他一件同樣貴重的。
夜菀菀把十/字/弩拿在手裏比劃着,以為能發現些什麽小機關,但翻來覆去,指尖滑過被刻意磨鈍的棱角部位。夜菀菀終于放棄,這就是一個真的只能拿來“玩”的十/字/弩。
在危機環繞的環境裏扔給她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意義何在?
夜菀菀用氣聲問蕭白:“這個有什麽用?”
蕭白沒答,仍是沉思的表情,隐隐有些沉痛。
就在夜菀菀以為他沒聽見,想靠近些再問一次時,蕭白瞥了她一眼,夜菀菀在其中看到了些許懊惱。
“給,你,玩。”蕭白答地一字一頓。
“嗯?”夜菀菀覺得他更想說出口的,是“還,給,我。”其實,她還給他也可以的。
蕭白突然警惕地環顧向四周,食指壓到唇上,“噓。”
夜菀菀抿唇,不再說話。
蕭白松了口氣。
剛剛從樹上翻下,恰巧□□烙在他胸前。蕭白想起它挺好看的,腦子一熱,就捋了出來。現在腦子熱完,他心裏浮起了悔意,但他沒臉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
好在,夜菀菀永遠不會知道它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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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幹後,夜菀菀不敢随意亂動,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在夜菀菀腳發麻時,蕭白終于有了動作。
他勾了勾唇,“來了。”
“跟緊我。”蕭白動作輕巧地走向側前方。
他走在前面,邊走邊折斷一些伸出來的枝杈,随手打暈埋伏在這片山林裏的人。
所有掩藏在叢林下的人在蕭白面前都無所遁形,夜菀菀越看越覺心驚。
她撿回家的到底是個什麽人,若一開始蕭白對她心懷惡心,她根本沒機會和他談條件。
許是習慣了,在蕭白一人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打暈埋伏在草叢裏的三人時,夜菀菀也不再覺驚詫。
她甚至能放松地觀察起被蕭白打暈的人。深青色的衣裳,布巾遮面,武器有弓箭、長劍。但細看,這些人似乎又有些不同。
部分人額上都被樹枝劃出了劃痕。只有幾個人可能是意外,但當許多個都有、位置也不差幾分,那就只可能是有意為之。
一路順暢地走了許久,夜菀菀眼前漸漸寬闊起來,幾乎掩映天際的茂密樹林變得稀疏。夜菀菀這才發現,他們所處之地是一處山崖。
在這兒,可以把岐西嶺盡收眼底。
岐西嶺,風卷過,遠遠可見五個黑衣身影。
其中一抹嬌俏的淡色身影格外顯眼,只是此時頗為狼狽地被兩個黑衣人人架在手中。
夜菀菀呼吸一滞。
唐月!
白泉駕馬而來,距離黑衣人幾十步時勒馬停下。
夜菀菀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某一瞬間,兩個黑衣人猛地扔開唐月,所有黑衣人齊齊拔劍逼向白泉。
一聲撕裂山林的長哨響起。
夜菀菀驀地想起林內埋伏的看似一夥,實則兩方的人。
…………
長哨聲響徹雲霄,白泉神情平靜,面對迎面刺來的長劍分毫不退。
直至,半晌過去,山崖上仍是一片寂靜,仿佛吞噬了裏面的所有,白泉平靜的面孔終于破裂。
黑衣人的動作也遲疑了一瞬,随即攻勢愈猛,白泉稍有不查,左臂被劍尖劃破,鮮血滲出。
視線掠過某處,白泉瞳孔驟縮,山崖上,箭羽攜破風聲襲來,容不得人躲閃。
箭尖擦着他耳畔而過,身後皮肉摩擦聲炸響,一個黑衣人保持着執劍砍下的姿勢,大睜着眼被釘在地上。
白泉驚出一身冷汗,若沒有這支突然而至的箭,他怕已成亡魂。
為首的黑衣人也被這一箭所震懾,他不甘地望了眼崖上,知道再無機會,再不退他可能也走不了了。
“白大人好手段!”為首的黑衣人咬牙出聲。
黑衣人飛快退去,經過唐月身旁時心生狠意,一劍斬去。
“嚓——”
飛箭沒入他的手臂。
黑衣人慘叫出聲,再不敢耽擱,逃蹿離去。
白泉沒有乘勢而追,他望向崖上,一個挺拔身影大刺刺站在那,身後似還護着一人,那人手執弓箭,全然不在乎把自己暴露在別人的視野下。
白泉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對方是有十足的自信。
黑衣人言的“好手段”,白泉自知擔不起。
崖上之人,也不是他的人。
他安排的混入黑衣人一夥中的人,無人有這般好箭法。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人,竟以一人之力解決了他和黑衣人埋伏在山崖上的人。
白泉心底升起一陣寒意,他朝崖上之人一拱手,帶上唐月,試探着後退。
退出幾步,再看崖上,已經無人。
…………
夜菀菀跟着蕭白換了一條路回去。
夜菀菀掌心猶有冷汗,沒發覺自己仍緊緊抓着蕭白的衣擺。黑衣人刺向唐月時,她近乎本能地抓住了身旁的蕭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有一絲安全感。
蕭白同樣有些失神,他最後射/出的一箭對準的原是黑衣人的左胸。但夜菀菀僅僅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擺,便讓他那一箭偏了方向。
蕭白薄唇緊抿,不知心底的悸動為何。
夜菀菀一路抓着蕭白的衣擺走出密林,到綁在樹上的馬兒旁。
蕭白翻身上馬,清晰的衣擺撕裂聲讓他頓住。
夜菀菀後知後覺松開手,一片破布尴尬地飄落到地上。
夜菀菀看了看蕭白黑了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白淨纖細的手,“我的力氣不可能那麽大。”
“嗯哼。”蕭白揚眉,身側挂着冷光淩厲的弓/箭。
夜菀菀後退一步,小小地咽了咽口水:“我們回去吧,我讓人給你做新衣裳。”
兩人離開後,山林裏,元日領着一隊人認命地走出來。
公子一句話,他們跑斷腿。
回到夜家院落,等在門前的梅姑将夜菀菀扶下馬。
蕭白一夾馬肚,剛剛停下的馬兒高高揚蹄,再次奔向遠方。
夜菀菀被風沙糊了一臉。
她發覺,蕭白還是那個蕭白,讓她幾次和沙土近距離接觸的蕭白。這麽一想,心內剛剛冒出的一些對蕭白的陌生和忌憚,連帶着感激,通通消散。
梅姑好奇地問:“蕭公子要去哪?”
經過唐月失蹤,蕭白帶夜菀菀去尋人一事,梅姑對蕭白的不滿少去許多。
“随他去。”夜菀菀跨過門檻,“梅姑,蘇先生那兒有沒有治暈馬的藥……”
天色近黑,夜菀菀在藥房裏,蘇先生日常給夜菀菀看診。
“很好,你身上的毒沒有問題了。”蘇先生道,小胡子一翹一翹很明顯也是松下了一口氣。
“但是。”蘇先生聲音猛然拔高。
夜菀菀一精神,見蘇先生雙目囧囧地瞪着她,她悄悄把拿在手裏把玩的十/字/弩塞回袖子裏。
“菀菀丫頭,不要走神!”
“嗯。”夜菀菀颔首,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腰背挺直,洗耳恭聽的模樣。
蘇先生臉繃不住了,他輕嘆一聲,大掌摸了摸夜菀菀的頭。
夜菀菀有些不自然,但沒敢躲,只小聲嘟囔:“蘇先生,我已經長大了。”
蘇先生耳尖地聽到這句話,“長什麽大,你在我眼裏,永遠都是被抱在懷裏,青着臉,哭都沒力氣哭的女娃娃。”
夜菀菀沒吭聲,微垂下眼眸,抿了抿淡無血色的唇。這個世上,如蘇先生、如梅姑,他們守着她長大,何嘗不憂心她的身體。
蘇先生繼續道:“菀菀丫頭,毒可以解,但身體的損傷養不回來,你竟然還不好好養病,到處瞎跑。是不是那個臭小子拐你的,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不是他拐我的。”夜菀菀低聲道。怕蘇先生揪着她跑出去不放,夜菀菀忙道:“以後我一定聽您的話,您讓我怎麽養身體我就怎麽養身體。”
蘇先生眉梢微動,“苦藥也喝?”
夜菀菀說不出話了,幾次張唇,最後還是道:“我…喝太多會吐的。”
莫名的顯得可憐兮兮,別人見到夜菀菀這幅樣子許會意外,會不忍心。可惜,從小到大,蘇先生見多了夜菀菀這幅模樣,此時完全不為所動。
“你就是想喝也沒得喝。”蘇先生語氣深沉,“給你調養身子的藥方我早就想好了,但藥材一直沒找齊。我這次外出尋藥雖尋到不少,但還差一味藥。”
“什麽藥?”
“半月蓮。”蘇先生低嘆,“不過你也不用操心,聽聞前些日子有柴夫在岐山見過形似此藥的植株,近日我會和一些采藥人一起進山去尋。”
夜菀菀沉默,這藥若容易得,蘇先生也不會這麽多年都尋不到。
“小姐,小姐,蘇先生!!”屋門被叩響,梅姑焦急的話音傳來。
蘇先生聞聲擺擺手,示意夜菀菀可以離開了。
夜菀菀走過去拉開屋門,梅姑急聲:“小姐,唐月姑娘被人送回來了,但是受了重傷。”
夜菀菀立刻回身攔到蘇先生面前,“蘇先生……”
“走吧走吧。”蘇先生嫌棄地繞過夜菀菀,手中提着藥箱,“都是你的人,老頭子我還會見死不救嗎?”
蘇先生和梅姑走的飛快,夜菀菀跨出屋門正要追上他們,眼角餘光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
夜菀菀一頓,她偏首看去,蕭白靜靜站在屋檐照不到光的陰影裏,一身黑衣,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裏站了個人。
加上從屋門進出,正常不會去看那個角度,也難怪剛剛梅姑、蘇先生都沒有看見他。
“什麽時候回來的?”夜菀菀問,回來了站在這裏做什麽。
蕭白嗓音微啞:“比唐月早一點。”
“你去看看唐月吧,我先走了。”話落,蕭白轉身離去,和他的出現一般莫名。
“哎,你等等。”夜菀菀叫住蕭白,她磨挲着衣袖內因她體溫也帶上了些熱度的小巧銀器,她猶豫了一下,靠近蕭白一些。
“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藥物純屬作者虛構~不可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