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乞丐
夜菀菀的眼睛慢慢紅了,氣的。
蕭白微微起身,手還被她咬着,睇她。
他現在相信她不是哪方安排的人了,誰安排的人會是發狠咬人也咬不痛的。
他一直在觀察夜菀菀。她眼睛紅了很久,杏眸盈盈水潤,卻始終沒有淚落下來,真正的憤怒也只有一開始,而且膽子也不小。
蕭白若有所思:“你是什麽人?”他來時觀察過這座院子,外表堂皇,內裏敗落,只有她和那兩個仆從,大多數廂房久無人居,就像個簡簡單單的擁有一些祖産的孤女。但她穿的衣又衫卻是京中的新樣式,蕭白想着她可能的身份,最後都一一否定。
夜菀菀別開頭,不答。
蕭白一笑,染了血的唇瓣異常鮮紅,他緩緩把匕首貼近她白淨的臉,距離極近的比劃着。
“你說我能不能在你臉上畫朵花?多少人千金求我一副畫,贈你一副如何?”
夜菀菀眼睫顫了顫,感受着匕首仿佛能隔空傳來的寒意,心內的懼怕反而少了。
他這是要談條件?那她現在就不會真的有危險。
夜菀菀:“既是千金難求的畫,公子還是慎重思慮要不要贈我。”
蕭白冷眼,他并沒有太多耐心。
夜菀菀沉默片刻,心內飛快思索自己有什麽是他想要的。他滿身的傷,還中了毒,孤身昏迷,需要時間養傷。而自己,孤女,少與人往來,倒是能成為他很好的掩護。
想明白這些,夜菀菀擡眼,盡量讓自己的氣勢不若于人,她道:“公子若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回答公子的問題。”
蕭白眯眼,匕首尖端徹底貼上夜菀菀的面頰,緩緩吐字:“我還是比較想試試給美人作畫。”
夜菀菀嘲諷笑出聲:“美人?公子就是這麽對待美人的。”她笑得咳嗽起來:“公子再不起身,你會見到第一個被人壓死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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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一把捂住她的嘴,暴躁出聲:“你再廢話我就殺了你!”
話雖如此,他身體卻是微微離開,只仍鉗制着她的雙手。夜菀菀白着臉咳嗽,仿佛真的一口氣喘不上來就要死掉。
“什麽問題。”蕭白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淡淡的。這樣的他,卻比剛剛暴躁的樣子更有威懾力,冷意不再浮于表面。
夜菀菀見好就收,壓着咳嗽斷斷續續:“你…剛才…是真的毒發嗎?”
蕭白沒有猶豫,點頭。
“那現在呢?”
蕭白不語,警告地看着她,夜菀菀自覺:“我原是京中人氏,家中容不得我,被趕出來了。”
一個人說的話可以騙人,但說話的細節騙不了人。夜菀菀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以怎樣冷漠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
蕭白相信她說的是真的,敏銳地抓住另一個重點:“你想回去。”
夜菀菀擡眼看他,眸色稍冷,透出幾不可查的抵觸。
蕭白對她的小表情十分滿意,嘲諷:“想知道我怎麽知道的?你太蠢了,什麽都能讓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尾音透着小得意,連眉眼都微微揚起來。
夜菀菀垂眼,突然懷疑他之前威脅要殺她,完全是惱羞成怒,分明是他蠢。
夜菀菀下巴忽然一緊,她來不及反應就被蕭白塞了粒藥丸進嘴裏,掐着她咽下,随即他輕嗤翻身起開。
“蠢,我說什麽都聽。”
夜菀菀捂住喉嚨,費力地往外吐,蕭白抱臂睇她:“沒用的,入喉即化。沒有解藥,你會半月毒發一次,絕對比我毒發時痛苦。”
夜菀菀站直身子,忍氣功夫全沒了,只想上前扇他。
“你流氓!”
蕭白舔唇,完全不管自己多惡劣:“沒錯,你領回家的流氓。”
夜菀菀一口氣堵在胸口,彎腰撕心裂肺地咳,眼見她面色蒼白,孱弱的身軀顫個不停要倒下去,蕭白皺眉靠近,抓住她的肩扶住她。
夜菀菀反手一巴掌,“啪——”的一聲非常清脆。
夜菀菀用了最大的力氣,也不在乎會不會惹惱蕭白,在蕭白陰沉着臉要炸之前,“我反正沒幾天好活,生來多病,一日日活着都是折磨,不如早點去死,也免了要被你利用做厭惡惡心的事。”
蕭白摸了摸臉,陰森森看了她許久,最後面無表情轉身。
“我不需要你做什麽,我要在這裏住一個月,一個月無恙,我會給你徹底的解藥。”
夜菀菀氣笑,一個月無恙?她不想再看到蕭白,背對着他把弄亂的發髻撥正,撫平褶皺的鬥篷,臨開門,她啞聲:“好,一個月。”
她踏出門,忽而回眸勾唇:“我這兒突然多出一人,若有鄰裏詢問,我會說,你是我撿回來養的面首。”
屋子裏只剩蕭白一個人,月光從敞開的屋門撒進來,滿地銀霜。
他緩慢地吐出口血,按着唇嘶啞笑出聲:“面首嗎?”
染着鮮血的面容無比妖意。
…………
第二日,夜菀菀按着疼痛的額角醒來,詢問梅姑可有蘇先生的音信。她不信蕭白的話,若是蘇先生在,她現在就不用怕了。
梅姑找出藥膏,上前給夜菀菀揉額角,柔聲:“小姐不急,蘇先生去的蜀地,收到信後快馬也要大半月才能回來。”
夜菀菀閉上眼,把衣袖蓋在面上,她就知道是這樣,不過不抱希望地問問。
頭疼漸漸和緩,夜菀菀問:“阿寒回來了嗎?”
“回來了,小姐可要現在見他?”
“嗯。”
梅姑出去,不多久她回來把床帳放下,阿寒進來隔着屏風,“小姐。”
阿寒本是江湖中人,身手不凡,五年前意外重傷被偶然路過的夜菀菀救下,從此為報恩就留在了夜菀菀身邊。
但夜菀菀極少差遣他做什麽,昨夜梅姑傳話讓他再入岐山,他十分意外,有心把事情辦好,快馬加鞭趕在一夜內回來了。
“小姐,我回去仔細察探過,根據殘存的痕跡,那些匪人确實一直在山口徘徊,他們有目标。而且那些匪人确實不是普通山匪,他們更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暗衛。”
“嗯?”夜菀菀看向阿寒,想知道阿寒怎麽知道的。
阿寒抿唇,目光閃爍,有片刻的猶豫:“他們雖用的大刀斧頭,看着雜亂,但我與他們交手的時候發現,他們出手都非常有章法,像是統一訓練出來的人。”
夜菀菀颔首,沒再問什麽,她現在可以确定,出山遇到的匪人都是奔蕭白而來的。還有,追殺蕭白的人應該不認得他的面容,或者,匪人中無人認得。
否則他們不會一出手針對的是他們一行人中的所有男丁。
夜菀菀思索間,阿寒再次開口,聲音更低:“小姐,我們不能留那兩位公子,應盡快送他們離開。”
夜菀菀沒想到阿寒會這麽說,他對這些事似乎非常敏銳,她正要細想,突然猛地想到什麽,一瞬如墜冰窖。
“阿寒,那些匪人有人活着嗎?”
夜菀菀聲音嚴肅,在腦海裏翻江倒海罵了蕭白許多遍。若要殺蕭白的人見過他們,那他們早玩會尋到這兒來。
阿寒顯然也想到了,他沉穩出聲,在此刻給外讓人安心:“他們都死了。”
夜菀菀松口氣,額角又開始隐隐作痛:“好,我知道了,你奔波一夜快去休息吧。”
她阖眼休息,心中卻仍有隐秘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