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乞丐
此地是岐山下一個名為雲崖的地方,距上京幾千裏,夜菀菀八歲來到這裏後,就再也沒離開過。一處三進的院落,可以容一大家住下,但這裏長年只有夜菀菀、梅姑、阿寒和蘇先生四個人,也沒有來客。
夜菀菀走進屋才發現屋內的布置十分簡陋,一張梨木床,一張桌案,只有這兩樣大物件。還因為長年無人住,桌子上蒙了層灰。
夜菀菀不由回想姜钰住的屋子是否也是這樣,未免太過怠慢,稍後要讓阿寒去重新布置一下。
屋內點着一盞燭火,立在桌案上,發出幽幽的光,映的蕭白的臉格外的白。
他負手而立,提起茶壺倒水,身姿颀長,動作慵懶優雅,硬是把在簡陋房屋裏倒水的動作,做出了俊俏郎君在雅軒尋歡的風流來,若不是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話,很能唬人。
不過他擡眼看來時,所有的風流雅意都在他暴躁的神态中破滅。
“你是傻子嗎,進屋敲門不懂?”
夜菀菀頓住腳步,懷疑那聲痛哼是自己聽錯了。
他看着馬上就能上房揭瓦,登臺唱曲。
夜菀菀面無表情退出去,擡手關門,仿佛眼前沒有人。
她習慣了長期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生氣傷身。她捅他一刀,那就最多讓他住一夜。
屋門合上,蕭白身子一顫,冷汗瞬間冒出來,他松開在身後緊握的手用力按向胸口。
他咬住唇沒讓自己發出聲音,忍耐地閉上眼。
該死!
晏和帝年邁病重,太子勢弱,成王虎視眈眈,岐中軍這些年唯成王之命是從,是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威脅。但岐中軍并非鐵桶一只,左右兩大統領相争,只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
蕭白鬧得京中天翻地覆,被驅逐來此就是為了挑出他們的矛盾,讓他們再也不能粉飾太平。一切都如他所料,兩大統領對對方都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蕭白即将功成身退,身邊近侍卻反手給了他一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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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追殺迫入岐山,最後在破屋棚裏毒發昏迷過去,現在與暗衛徹底失了聯系。
蕭白忍者胸口刀絞般的疼。
白日動了真氣,這次毒發來勢洶洶。
就在蕭白意識模糊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開門聲傳來。
夜菀菀再次推門而入,冷聲:“匕首還我。”
她看向蕭白,一眼看到了被他綁在腰上的匕首。
她剛剛險些忘了,兄長給她的匕首還在蕭白手裏。
蕭白聞聲擡眼,眼眸赤紅。
夜菀菀一怔,無聲地倒退一步,打量他,片刻後冷靜地後退:“我下次再找你要匕首。”
她身嬌體弱,經不起他發瘋。夜菀菀有點後悔踏入這個房間,等阿寒回來,讓他強硬地要回匕首也不是不可。
蕭白陰森森盯了她一瞬,突然站直身子,勾唇一笑。
上揚的桃花眼彎起,淺色的眼眸幹淨澄澈,勾人地看着她,手搭在勁窄的腰上:“好,我給你,你過來。”
是不是都想要他死?
蕭白笑着眼底卻越來越冷,指尖在匕首處緩慢磨砂着。
夜菀菀沒動。
她微微蹙眉,見蕭白冷笑着向前,“那我過來好了。”
他向前一步,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踉跄着扶住牆。
“……”
一言難盡。
夜菀菀提起裙擺,改了想立刻離開的想法。她小心繞開地上的血污,靠近無力倚在牆上的蕭白。
她停在他一步遠,杏眼幹幹淨淨,聲音平平地說:“我過來了。”
蕭白無暇他顧,所有力氣都被疼痛抽走,他感受到她從他腰間抽走匕首,但沒有立刻遠離。
他混沌地猜着,她是不是要拿着匕首捅進他的心髒,卻聽她問。
“你是不是疼地不能動?”
帶着殘忍的無辜。
“不能動就好。”
夜菀菀默默看着他,她剛剛确實有點被他吓到了。
“你是不是以為你笑起來特別好看?”夜菀菀說。她拿着匕首從他手背上輕輕劃過,垂眸輕聲:“醜死了。”
“滾!”蕭白啞聲。
夜菀菀報複回來,轉身就走,但又很快退回來,啪一聲關上門,背抵着。
門外剛剛走過的姜钰疑惑地回頭張望,他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所以出來看看,見沒有什麽,他往回走。
夜菀菀靠着門,靜靜聽外面動靜,要是被姜钰撞到屋內的景象還真有點說不清。
想到這兒,她又看了眼蕭白。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到了地上,仰頭靠牆,手搭在身體兩側,似乎暈死過去。
胸前又有一大灘未幹的血跡,顏色發黑,像是毒發。
她心內疑惑,他中的是什麽毒,竟連蘇先生練的保命藥物也不能暫時壓制。
夜菀菀不能看他死在兒。
她慢慢走過去,在他身前蹲下來,用匕首柄碰了碰他的臉,“你醒醒。”
蕭白一動不動,無意識地呻/吟。
“你……”夜菀菀剛發出一個字,就被他拉住手幾乎兇狠地按到身下,甚至不顧匕首的尖端朝着他。
夜菀菀眼裏有慌張掠過,匕首從手中脫落。
“你想做什麽?”
蕭白慘白着臉,靠身體重量壓制住夜菀菀,逼近她:“這話該我問你,你想做什麽?”
夜菀菀又覺得喘不過氣,如那日在馬車上,胸前被硬邦邦的壓着,她的面色也白了。
“你放開我……”
蕭白捂住她的嘴。
姜钰再次走了回來,遲疑地停在屋門前,他剛剛又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似乎就是從這屋子裏面傳來的。
他敲了敲門。
夜菀菀眼裏冒出希冀,但她力氣太小,被蕭白緊緊捂住唇,發不出聲。
“誰?”蕭白啞聲。
姜钰一頓:“原來是蕭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我要歇息了。”
夜菀菀不知蕭白怎麽動作的,屋內的燭火同時滅掉,她眼裏的希冀漸漸隐滅,姜钰走了,蕭白撿起匕首抵在她的脖頸上。
她錯了,她不該管他死活,應該直接走掉的。這個意外出現的人,是真的她惹不起的人。
但梅姑不見她回去,一定會來找她的……還有阿寒。
夜菀菀告訴自己不要怕,
身下的人掙紮越來越微弱,最後無聲無息地躺在他身下,像朵凋零的白花,匕首下的一截脖頸,纖細蒼白,這個女人處處都顯露着脆弱。
暈過去了?
蕭白擰眉,嫌棄地松開手,他話還沒問呢。
不料他的手剛剛離開,身下無聲無息的小白花就突然睜開了眼,憤憤地張嘴咬住他的手。
夜菀菀腮幫子繃緊,叼住一塊肉咬緊。
她沒忍住生氣,杏眼瞪圓。
她加起來二十多年都沒有被陌生男子這麽粗魯地壓在身下過。
她的眼睛慢慢紅了,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