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五條魚
“于老師,盛律師來了。”
靈堂裏, 付睢寧跪在最前面的位置, 從出事到現在, 整一天一宿,一句話也沒說過。
除了那出事的第一天哭過, 之後就是現在這副樣子,不哭不鬧安靜地可怕。
他像沉浸在自己滿是悲傷的世界裏, 把一切都封閉起來,無論別人說什麽做什麽他都無所謂。
偶爾于長洲跟他講話, 他會給點反應,但也還是不說話。其他人跟他講話,就基本連反應都不給了。
付媽媽過世, 付睢寧盡管是養子, 可作為兒子, 也應該由他來主持這些喪儀。
可看他現在這樣,于長洲也實在是不忍心,就幫他都攬了下來。
此時此刻, 網上的那些所謂流言, 亦或是什麽惡意中傷,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蘇泠把盛律師帶了過來, 于長洲跟人去了旁邊的休息室。
盛律師把拟好的律師函拿出來,“根據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我臨時拟了一份律師函。以敲詐勒索罪,過失殺人罪, 起訴傅則。”
于長洲大概翻了翻,擡頭問:“寧寧跟傅則的關系……這筆錢不算贍養費?”
盛律師搖頭,“法律上規定,子女被他人收養,則父母子女的關系依法消除,該子女成年後,對生父母則不再有贍養扶持的義務。所以,贍養費這一說,是不成立的。”
聞言,于長洲不由松了口氣,“那麽,之前的證據都是有效成立的,且加上現在這條過失殺人——”于長洲眯了眯眼,眼睛裏迸出了少見的犀利,“我不想他再能從那裏面出來!”
盛律師微微點頭,“這點是自然。另外,我需要一份當事人當年的領養證明,證明當事人的确被他人收養。”
除此以外,盛律師又跟于長洲交代了一些別的就走了。
除了這一份領養證明需要他們提供,其他後續相關的東西,蘇泠會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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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泠送盛律師離開,于長洲則繼續出去看着付睢寧。
偌大的靈堂,其實根本沒有人來祭拜。付家從付爸爸過世後就跟他們母子倆漸漸斷了聯系,付媽媽娘家也沒什麽親人了。付睢寧不想讓別人打擾付媽媽,周轶動用星熠的關系封鎖了消息,一邊還找人去找傅則。
那天出事之後傅則就跑了,到現在還沒抓到。
于長洲出來的時候,正好阮瑩瑩來了,跟周轶一起來的。
因為知道阮瑩瑩是付睢寧小時候的鄰家姐姐,于長洲就想着讓阮瑩瑩來勸勸他會不會有用,就讓周轶把她帶來了。
兩人簡單的打了招呼,阮瑩瑩去看付睢寧,周轶拉着于長洲說了些最近外面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太累了,于長洲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還好在周轶在旁邊扶住他,“你都兩晚上沒合眼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周轶見于長洲眼底的烏青,不由心疼。
于長洲搖頭,目光望着不遠處始終跪坐在地上的付睢寧,心裏說不出的堵。
“爸,我有點怕……你說他是不是,自閉症又犯了?連我跟他說話,他都沒什麽反應。他——”
“你別亂想!悲傷過度總是有的……”周轶連忙打斷他的話,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今天最後一晚,等明天出殡了,你好好勸勸他。老話說,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還得好好活着。”
于長洲點了點頭,微微嘆氣。
話說這麽說,可真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也不知道阮瑩瑩跟他說了什麽,付睢寧看上去還是沒什麽反應的樣子,沒一會她就起身過來了,沖着于長洲跟周轶直搖頭,“我真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了,眼神空洞沒反應,怎麽會這樣啊……”
于長洲苦笑一聲,雖然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還是跟她道了聲謝:“還麻煩你跑一趟,辛苦了。”
“姜老師……也是可憐,前不久我還去看她了。”阮瑩瑩回頭又看了一眼,轉過身止不住地嘆氣,“那時候她其實身子就不怎麽好,在你們面前都是強撐,背地裏偷偷的還在吃藥呢。她不讓我告訴你們,說是你們剛結婚,怕你們擔心她。這才過了多久啊……對了,那個人——抓住了嗎?”
阮瑩瑩是付睢寧兒時的鄰家姐姐,自然是見過傅則的。傅則對小時候的付睢寧什麽态度,她也都很清楚。她甚至連名字都不想喊,直接就稱呼為“那個人”。
于長洲搖頭,“還沒有,警方還在找,有蘇泠跟律師在跟進,我也就沒過問。”
阮瑩瑩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付睢寧,“他就一直這樣,不哭不鬧的嗎?他本來就有自閉症,這樣怕是……一個人憋了一口氣堵着不發洩出來,早晚是要出問題的。”
是啊,早晚是要出問題的。
可現在能怎麽辦呢,付睢寧就像完全封閉了自己一樣,誰說話他都聽不進去。
阮瑩瑩待了一會就走了。
下午的時候蘇泠過來跟于長洲換班——看着付睢寧。
于長洲跟周轶去了去了付媽媽家,收拾一些東西,順便找一下盛律師要的證明材料。
“我記得上次我幫忙收拾東西的時候見過,這些東西媽媽都保存的很好,肯定是塞在哪裏了。”
付媽媽會存着付睢寧從小到大的獎狀,自然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收養證明弄丢。
于長洲在書房找,周轶去了付媽媽的卧室找。
書房的櫃子比較多,還有幾個箱子,上次他幫付媽媽收拾的時候倒是沒看見,也不知道放的什麽,于長洲把它整個搬了下來,一個一個的翻找。
其中一個箱子裏,就放了一個破舊的鐵盒子,旁邊還掉了漆,面上有些坑坑窪窪的,看着像是有些年代了。
不大不小的盒子,于長洲拿起來晃了晃,裏頭有哐當哐當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生了鏽,打開它倒是費了些力氣。
可當他打開盒子,看到裏面的東西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鐵盒子裏放着一只十幾年前流行的電話手表,表帶的長短明顯是小孩子纖細的胳膊才能戴。
另外,還有一顆草莓味的硬糖,是他小時候總會揣在口袋裏的糖。
腦子裏似乎有些什麽記憶在湧現,不自覺地就伸了手拿起了那塊手表。
下意識的解開了表帶,翻到背面,矽膠材質的表帶背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個“N”。
于長洲盯着那個字母,瞳孔微縮,一口氣提上來,久久不能舒緩。
他想起來了。
付睢寧就是那個小時候他在孤兒院裏交到的好朋友。
周轶跟于新耀是孤兒院的固定捐贈人,有一段時間于長洲總是會跟着去孤兒院跟那裏的小朋友玩。
他小時候本來就調皮搗蛋,自覺正義感爆棚見不得別人欺負人。
看見小時候跟小啞巴似的不說話被人欺負的付睢寧,自然忍不住要去幫忙。
盡管他跟小啞巴一樣不說話,可于長洲還是喜歡跟他一起玩。
時間久了,這個被他叫做“小啞巴”的小朋友也不是全然不理他,于長洲就越來越起勁,他甚至還跟兩個爸爸談條件,如果考試考好了,他們就要再買一個電話手表,讓他送給自己的好朋友。
可是後來有一次他們偷偷從孤兒院溜出去的時候,出了車禍——付睢寧為了救于長洲被車撞了。
所以,他小時出車禍,又是腺體受傷又是失憶的,其實都是因為他?
于長洲拿着手表的手,有些抖。
兒時的記憶一點一點湧上來,後來因為周轶工作的關系,他們全家都出了國,那個時候付睢寧出車禍還沒醒,手表又壞了,他出國了也聯系不上他了。
起初于長洲還留着自己的那個,總是不是想念那個孤兒院裏的朋友。
也是在出國以後,于長洲認識了徐昭。
雖然在異國他鄉很快就跟徐昭玩成了朋友,可他還是念念不忘那個孤兒院裏會聽他唠唠叨叨眼裏帶點嫌棄卻一句話不說的小朋友。
一直到徐昭偶然弄壞了他的那塊手表,兩個人大吵一架。
雖然後來徐昭跟他道歉了,他們也和好了,可那塊手表卻是再也修不好了。
之後又不知怎麽的弄丢了,時間一久他也就漸漸忘記這件事了。
況且,當年除了聽別人喊他的時候才知道小啞巴叫“寧寧”,其他的他什麽也不知道。
大了之後這些事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哪裏還記得,更別說去找人了。
周轶找到領養證明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于長洲拿着一塊已經壞了的手表,站在書桌前,呆呆地盯着手裏的東西看,臉上表情一時又哭又笑的。
他不由好奇地走過去,“洲洲?怎麽了?”
當初買手表是他帶于長洲親自去買的,因為說要送給他的好朋友,于長洲非要鬧着自己去挑,買回家就說要在手表上刻字,還要自己刻。
表帶就那麽大,小孩的字本就寫的歪歪扭扭,更別說刻字了。周轶就提議讓他刻個大寫的拼音字母“N”。
這個字母是他看着刻的,加之周轶本身記性就好,付睢寧那次車禍住院的錢都是他們給出的,剛出國的那段時間于長洲甚至天天都要提起那個好朋友。甚至連他自己的那只手表壞了丢了,他都鬧了好久。
所以,周轶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寧寧是……”
于長洲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眼前的視線感覺越來越模糊,直到意識抽離的那一刻,他還在想:小時候還說要保護他,怎麽就忘記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那個解除父母子女關系,原來總記得不知道在哪學過要登報啥的...後來不确定又上度娘查了查。
父母子女的關系在一般情況下,如父母離婚等,是不能結束的,但是,如果依照法律程序或法律規定,父母子女的關系在某些情況下是可以解除的。
一、子女被他人收養,則父母子女的關系依法消除。《婚姻法》第二十六條第二款規定:“養子女與生父母間的權利和義務,因收養關系的成立而消除。”據此,将子女送養他人後,生父母便不再對該子女負撫養教育的義務,該子女成人獨立後,對自己的生父母也不再有贍養扶助的義務。同樣,生子女與親生的祖父母、外祖父母,與同胞兄弟姐妹之間也沒有了任何權利義務關系。未成年養子女與養父母的關系解除後,養子女與生父母的關系自動恢複,與其他親屬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也随之恢複。
二、繼父母與繼子女關系是因生父或生母與繼母或繼父結婚而形成的,因此,也因生父或生母與繼母或繼父離婚而解除。
(以上解析取自度娘,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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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把攻的養母寫死了...然後有個讀者說要搞我?
基友:嗯,你沒有人性!
我:……QAQ
不是,等一下,為什麽要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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