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芸和小蛋糕
在鐵塔上吹了一夜風之後,果不其然,我第二天一早□□啞的嗓子預告了大事不好。裹着厚毯子,擤着鼻涕,我正在琢磨還有什麽可以當早飯吃。
就在這時候,隔壁房間的安芸敲開了我的門。
“還活着嗎?”
她送進來一盤香噴噴的煎蛋火腿。腋下還夾了瓶果汁。
“哇……麻煩你了。”
“不麻煩。”
安芸替我拉開窗簾。又是一個晴天。天空的顏色讓人想訂張機票直奔蔚藍海岸。
可惜沒有錢。
“你同學回去了?”
“終于送走了這個小祖宗。”我匆匆吞下一片咬不斷的煎火腿,“椅子那事,最後讓他留了他自己的聯系方式,我可不幫他善後……”
我七零八落地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布雷本人也在嗎?早知道我也去了……”
“要是你在,老王得光顧着看你了,踢什麽椅子啊……”
“那可就見不到布雷了呢。”安芸努了努嘴,“算了,不瞎想了。我回去寫論文去了,勿念……”
“哎那這盤子——”
安芸的長發從拐角出飛出來,昭示着她本人動如脫兔的一個猛回頭:“你洗!還有鍋和我的盤子!”
Advertisement
一聲嘆息。
又過了幾天,一封信被門衛交到我的手裏的時候,我剛好從樓下藥店買了點喉片回來。
回家裁開信封後的五分鐘,我出現在了安芸的房門前。
“救……救我……”
果然老朋友就是老朋友,氣聲加比劃都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麽。更不用提安芸一流的閱讀能力,一目十行地把我看了一個開頭就跪了的信同聲傳譯了出來。
“尊敬的許小姐,我們是瓦倫提娜·布雷和瑪德琳那·布雷母女——”
“母、母女?”我心中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安芸沒有理我:“我們日前經某某游船公司某某游客服務中心的某某某·某某某某先生得知,是您在拾到瑪德琳那的私人物品後,好心地将它們妥善保管,并在旅途結束後交由他們處理的。這些都是瑪德琳那心愛的個人物品,她對于能夠把它們重新找回來感到由衷的喜悅。借此,我們希望您能夠允許我們對您表達我們衷心的感謝。”
沉浸在爆炸中的我,第一次沒有吐槽,這冗長乏味的客套話。
“又及:”
我的聽覺恢複了一點。
“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希望能夠邀請您于X月X日下午X時,于XXX咖啡館,和我們共進下午茶。相信您會享受這段愉快的時光。”
我再次陷入爆炸。
“今天幾號?”
“嗯……啊!就是明天啊。”安芸對比着手機上的日期和信上的日期。
我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拿起信封,看了眼上面的郵戳。果然,這市內平郵寄了快一個星期才到。
我倒在床上,多麽希望自己幹脆誤了這封信。
第二天,我打扮得人模人樣,帶着向來很注意形象、這回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安芸,來到約定的咖啡館。
布雷女士已經在等候了。
安芸替我致歉。我大概聽到她解釋了我的感冒,并說明了沒有回信的原因:信是昨天到的。
“哦,我可憐的小羊羔。”布雷女士看了看被口罩罩住大半個臉的我,“希望你能夠早日康複。”
我嘟哝着回答了一句謝謝關心,已經好多了。
安芸替我翻譯出一句極其複雜的、帶了很多敬語的話,我投過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布雷女士似乎看了我一眼。但她沒說什麽。
“請坐吧,我叫了一些點心,希望能夠符合你們的口味。”布雷女士看向窗外,“瑪德琳那呢?真抱歉,這孩子總是有很多奇怪的點子。剛才又不知道去忙什麽了。”
我豎起了耳朵。可能不只是耳朵,還有幻肢(嗯?)。
幾盤點心被端了上來。
“請随意享用。哦對了,我想這盤挺适合你的。”
布雷女士将一盤貝殼蛋糕向我的方向推了推。
啊,Madeleine,瑪德琳那蛋糕。
我摘下口罩,摩拳擦掌。
這就很有意思了。
“瑪德琳那很适合你。”這句話在中文裏是相當暧昧的。我們總是說愛一個人就恨不得吃了她。那現在融化在我口中的瑪德琳那蛋糕,是否也能代表我對她的某種渴求?
而布雷女士的意思,莫非是想把她的女兒介紹給我?
不,不能這麽想當然。怎麽看她都是一個有着極強占有欲的主。
那這就是試探?
試探吧,應該是試探。
而另外一邊,安芸已經和布雷女士聊開了。
“你吃過這種點心吧,安。看上去你對它們不陌生。”
“我來巴黎的第一天,就跑進甜品店找以前只在書上見到過的點心吃。對了,請叫我芸。”
“芸。你可以叫我瓦倫提娜。”布雷女士對她微微笑。
“哦,這太僭越了吧,我可不能這麽稱呼我的偶像。”安芸嘴上雖這麽說,但看上去還是很鎮靜的。我內心給她暗暗比了個大拇指。
“哦?我是你的偶像嗎?”布雷女士,哦不,安芸的瓦倫提娜,呷了一口她杯中的咖啡,“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安芸開始了侃侃而談。兩個人跟兩個法國人似的繼續滔滔不絕着。
我望向窗外。
安芸和瓦倫提娜·布雷兩個人的交談,已經成了女高音與女低音的二重唱,在我嗡嗡作響的耳膜上化成模糊的背景音樂。
我是來見瑪德琳那的,可惜她不在。
桌上的瑪德琳那蛋糕吃多了有些膩,配着紅茶,也解不掉那種綿密的、粘稠的感覺。是難受或者苦惱嗎?或者我只是純粹地發起了燒?
我的思維被一個小小的身影打斷。
安芸和瓦倫提娜似乎已經聊到了她們共同關注的另一個展,但瓦倫提娜停了下來,招呼小姑娘來到我們桌前。我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迎接瑪德琳那的到來。
“瑪德琳那,這就是那位許女士。你要向她道謝。”
我已經聽不清她的回答。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一直都是凝固着的,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它們現在要如此瘋狂地奔湧,仿佛為了補償剛才的。
“她剛才正在吃瑪德琳那蛋糕呢。”布雷女士以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說,“是我給她吃的,你可不要怪她。”
但她這句話顯然是沒有用的。
“居然吃我——”
瑪德琳那來到我的身邊,雪白細瘦的手臂挽上我的手。
“作為懲罰。”她擡頭,以仰視的視角湊近。
我怕傳染感冒,連忙向後仰去,但這只讓她以為我這是害怕了,更加步步緊逼,“你得當我的模特!”
模特?
“人體素描的裸模吧……別擔心,陪小孩子玩玩而已。瓦倫提娜都說了,她還小,折騰不出什麽幺蛾子。”
法語裏真的有這個說法嗎?!
布雷母女在前面帶路。她們的工作室就在不遠處。她們向我保證,工作室幹淨、有空調,哪怕感冒病人,也不會加重病情。
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作者有話要說:
瑪德琳那蛋糕是存在的,在很多文學作品裏也都出現過。
可能不是這麽翻譯的,但是音應該差不多。
作者個人是不怎麽喜歡吃這種重糖重油的東西...不過作為人名和蛋糕同名的一個梗,個人還是比較萌的。
感覺動不動就去超市買一袋瑪德琳那,就好比去地裏收割了一袋蘿莉一樣。
下章就可以正面描述蘿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