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吳桂花開啓了一個尴尬的話題。
結果是,應卓最後生着悶氣走了, 她只有自己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大順子和小章跟她一道住在重華宮是不可能的, 她跟她柱子哥處得好好的, 幹嘛多加個人進來給自己找不自在?
吳桂花把自己認識的人扒拉一遍,第二天提着一條臘羊腿去獸苑找到張太監。
一番讨價還價下來,張太監答應讓大順子跟着她,但要是她想叫大順子還住在獸苑的話, 每個月得給五十文的房租錢。
張太監不缺這個錢, 但獸苑人手多,床鋪也緊張,到現在都有不少粗使太監都住大通鋪。大順子以前是獸苑的人,住在這還好說。但若是他再調走的話, 平白占人家一個鋪位,那說出去肯定不好聽,也落人話柄。
去一趟獸苑, 事情解決了一半, 司苑局那邊, 就看白太監那邊肯不肯給她使力氣。吳桂花尋思着, 她哪天得去司苑局親自跑一趟。
可惜西掖廷這邊的最高領導金掌司不待見她, 她為着那回掃了金掌司女史面子,又以為自己一個冷宮小宮女求不到她頭上,也沒用心巴結。
事到臨頭才知道拜佛, 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卡她。
吳桂花想, 說不好, 這事還得求張太監幫我一把。
別看張太監在獸苑窩了一輩子,可他六歲進宮,今年虛歲七十二,實歲七十一歲,在宮裏已經待了六十多年,說是見證過五代君王在這座大皇宮中威加四海。他是吳桂花所認識的,在宮裏待得年限最久的老太監。平時別看老頭不顯山不露水,可吳桂花求他個什麽事,他只要答應,就沒有辦不到的。
所以,今天他給自己退回來的臘肉,自己不光得好好做,還得再挖空心思做幾頓好菜,讓張太監吃好吃舒服了,才好開這個口。
照說吳桂花給張太監做這麽多回飯,她有幾下功夫,張太監早該明白了。後頭他把洪太監扳倒,獸苑廚房不敢跟他做對,當天就改了菜單,給張太監做的飯全換成了容易消化,又清淡的食物。
張太監開始傲嬌了一段日子,不肯理會他們。把那群幫廚的給吓得,當天把小章撥進了廚房,找小章來同她和陳項說情,吳桂花正好做席也忙了起來,沒空每天專門給張太監做菜,張太監才就勢放過他們。
所以吳桂花後頭只有得了稀罕的食材,或者做了不容易做的大菜,才會叫大順子他們給張太監帶一份回去,不再每天另外給張太監備一份。
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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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花掂掂這一條上好的臘羊腿,想起了好久以前吃的肉夾馍。
她,當然是不會做的。而且最好吃的肉夾馍還是豬肉,牛羊肉不夠肥,夾着白馍吃着有點柴,很多人不喜歡。
但不就是白馍夾個肉沫麽?不會她可以學啊。正好她這從太後小膳房那拿的兩大袋白面,就算還給吳進他們留飯,也夠吃兩三個月了。
從獸苑出來後,吳桂花順路去了趟芙渠宮,把昨天就瞅好的荠菜給采了。
這兩天她約略把前院走了走,發現這裏除去長了些野荠菜,還有一大片芫荽,也就是香菜。香菜除了配羊肉那味還好點,配別的她都不愛吃。
想想那條肥得流油的臘羊腿,她順道薅了一大把芫荽,也就是香菜,路上遇到幾顆小小野蔥,她本着燕過拔毛的原則,也毫不客氣地全給收了。
摘完這些小菜,加那條羊腿,也不過裝了半簍子。她有心再往裏頭走,但裏頭蒿草更深,她沒帶棍子,要是遇到烏梢蛇倒可以加餐,可萬一遇到有毒的蛇被咬一口,就不美麗了。而且草葉割得手疼,只能哪天戴她的羊毛手套,再帶個鐮刀來把草割了再說。
沒錯,她打算清理芙渠宮了。
吳桂花再愛勞動,也不會沒事找事。這不是昨天白太監說過嗎?以後這附近方圓兩公裏宮道都歸她管了嗎?芙渠宮也在這兩公裏範圍內。
當然,白太監說是宮內兩公裏的宮道,吳桂花就說他:“那這這麽多宮道叫我一個人掃了,我當個內人,一月才一兩銀子的月錢,還過得這麽苦,我這是為啥呀?”
白太監點撥她一句:“你傻啊?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可以跟局裏申領果苗,你這這麽多地方,随便哪裏還不能種下幾個果樹?到時候收的果子不都是你的了嗎?”
吳桂花算算,還是覺得自己虧:“一株果樹種下去少說要長三五年,就是說,我少說得三四年才有收成,再說我總不能全種棗樹吧,棗樹種多了也不值錢了啊。”老話裏說“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賣錢”,念起農民經,司苑局的人都未必有她精通。
白太監搖搖頭:“誰說讓你都種果樹了?咱們司苑局又不是只能種果樹,你不是每個月都要去趟司苑局領月錢嗎?你去的時候到果子司看一看,再去種苗司看看,我不會坑你的。”
看白太監說得這麽篤定,吳桂花心想,反正過兩天就到了月中領月錢的時候,去看一看再回來把這宮的破瓦當爛磚頭收拾了再說。
吳桂花懷疑,這座宮室至少荒廢了百多年,額坊上長着蘑菇,連地磚都叫雜草拱破了,就算她不來修整,這宮遲早也要塌。
她起先問過,皇宮裏為什麽沒事弄這麽多荒棄的宮室?不光養蝙蝠老鼠,還不好看占地方,宮裏還缺幾個修房子的錢?
關于這些宮室的情況,皇宮裏私下流言很多,有說是鬧鬼不能蓋,有說開國時請了大師測算過,掀了再蓋會有禍。結果張太監說,因為太|祖才得天下那會兒窮,沒叫蓋,還留了句話說,只有敗家子才成天想着蓋房子,前朝蓋這麽大宮殿,不還是叫他說掀就掀了?說明房子蓋越多,家敗得越快。太|祖兒子那時候有了點錢,想着老爹的話,怕死了叫老爹在地下罵敗家子,也不敢蓋。後頭一代代傳下來,就成了定例。
吳桂花:“……”好吧,您活得長,我就信您說的。莫非皇帝要在宮裏蓋道宮,也是這個理由被大臣噴得改了主意?
這些冷宮的房子有不少爛了檩子,頂上的彩繪和漆跡都斑駁得不成樣子,像長信宮,那門前的大榆樹不知道怎麽長的,伸到廊下,屋頂被頂破,瓦都叫它掀翻了一半。這些房子都是修不了,只能掀翻重新蓋。
回回吳桂花路過那,想起應卓跟她說的,長信宮有他的人,她就想,這麽破的房子,人可該怎麽住。
不過應卓叫她沒事別上那去,她還想,現在長信宮也給我了,我是聽他的,還是聽局裏的?
吳桂花一邊胡思亂想,回去廚房挽起了袖子開始做馍。她照着她做磨盤磨法子先和了個面團。磨盤馍要求面硬得要像磨盤一樣,但白馍不一樣,白馍要吃起來脆且松軟。吳桂花調出三種軟硬不同的面一一試過,選擇了第二種溫水發的面。
今天中午應卓沒來,她一個人就着荠菜煎雞蛋,再切盤來自太後小膳房的鹵牛肉,美滋滋地用完了午飯。
下午沒啥事,她想想明兒個還要去看小胖墩,燒熱烤爐,給他做了幾塊桃酥,準備明天給他送過去。
也不知道虎妹愛吃的桃酥,小胖墩喜不喜歡。
桃酥烤完,下午才過了一半的時間。吳桂花把羊腿肉帶皮切下一小塊,放在蒸鍋裏先蒸小半個時辰,蒸出來的羊油擱一邊,再拿出過年調制的老鹵湯,擱羊腿進去小火慢慢鹵,鹵足兩個時辰,滿院飄香的時候,應卓來了。
他就像吳桂花昨天沒得罪他似的,一來先去了廚房掀鍋蓋:“又做了什麽?”
他不提更好,吳桂花戳戳羊肉,皮酥筋爛,幾乎用筷子夾不住。吳桂花把他推出門外,神神秘秘道:“給你做個新鮮的,你保管沒吃過。”
把羊肉扔到案板上等它涼的時候,吳桂花把白馍炕好。再摸摸昨天給小福摘剩下的柳芽嘗個味,經過一天一晚上的浸泡,柳芽的苦味已經不剩什麽了。
因為新鮮柳芽煮水也有消炎去痘的作用,昨天兩個太監走的時候,她去金波湖給小福撸了一大堆,正巧她也老長時間沒再吃過柳芽,順便多摘一些,泡上個一整天,今天晚上就能吃上了。
那正好,玉米面合面粉加水調成糊,用籴水去味的柳芽加點鹽和秋油調成菜糊攤煎餅,也是一道好吃的節令小食。
吳桂花大方地又切了一碟子鹵牛肉,心想,天快熱了,這鍋鹵湯不好再擱下去,後天領月錢時去大膳房買點豆幹蓮藕鹵一鹵,經放又好吃。
最後,羊肉切成丁,扮了點她新鮮摘的蒜苗夾在片好的白馍裏,吳桂花忍着饑蟲,先給應卓一大塊,看他咬下去,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怎麽樣?”
但在那一瞬間,吳桂花從他臉上看到了“你是不是想害我?”的委屈質問,她不信地自己咬了一口,頓時被熏羊肉特有的風味給迷住了:“又軟又爛,好吃的呀,你為什麽不吃?”
只見那家夥提起筷子,将拌在裏邊的蒜苗一顆顆挑了出來。
吳桂花:“……”忘了,這家夥不吃生蒜苗。
不過,這家夥真的很少有這樣示弱的表情呢,她看得哈哈直樂。
應卓無奈搖搖頭,夾一筷子鹵牛肉堵住了她的嘴。
好在有柳芽煎餅和吳桂花為了補償他,特意又切出來的一盤鹹鴨蛋,這頓飯還算是滿意結束地結束在了月亮挂在樹梢上,慢慢往上攀爬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