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下來的日子,槿惟就如同是個出世沒多久後的小嬰兒一樣接受着安信的照顧。
因為槿惟行動不便的緣故,安信幫他向學校請了一個月的假,所以這一個月槿惟都在家裏。
每每看着不會做飯卻還是努力做飯給槿惟吃飯的安信,槿惟就不禁覺得心窩裏一陣溫暖。
雖然東西吃着感覺味道怪怪的,可是一想到那是笨拙地在廚房裏面忙碌的安信的勞動成果,即便感覺再怎麽不好吃,槿惟還是将它們一一送進了嘴裏。
本來要天天窩在書房裏做事的安信為了方便照顧槿惟,甚至還把他的工作場所改成了槿惟身邊。
比較羞恥的就是每次要上廁所都要靠安信把他抱進廁所裏。
然而最羞恥的還不止于此。
要說最羞恥的是什麽的話,那應該是洗澡的時候吧。
感覺自己的身體就象是中了邪一樣,每次安信給槿惟洗澡,他都會起反應,而安信則象是要負責到底一樣,順理成章地再負責給槿惟處理後事。
而另外一個改變了的,則是為了更方便照顧槿惟,槿惟睡覺的地方從他的房間變成了安信的房間。
對這樣的變化,槿惟感覺很不習慣,感覺很羞恥,但是安信的那些親密過了頭的舉動卻意外地不會讓槿惟感到讨厭,相反的還會覺得有開心。
槿惟感覺這樣的自己很不對勁,感覺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卻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是夜,槿惟感覺有些口渴而睜開了眼睛。
周遭一片漆黑,槿惟隐約看得出自己的身邊沒有躺人。
「叔叔呢?」
是去工作了嗎?
「我跟妳說過叫妳不要再過來了,妳到底有什麽目的。」
「嗯?是叔叔的聲音?」
這棟小別墅雖然地方大,但是隔音的效果卻并不是很好。所以樓下說話的聲音槿惟多多少少還是聽得清的。
「我的目的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不是嗎?」
女人妖嬈的聲音響起,槿惟沒花多久時間就認出來了這個聲音。
這好像是前不久來過他們家的一個叫「素娜」的人的聲音。
「我已經很明白地告訴過妳了,我對妳沒興趣。還有,不要随便給人下暗示來給我傳話,簡直無聊透頂。」
安信別過了頭,避開了素娜湊上來的紅唇,然後一個用力,将素娜自自己身上拽開,随後起身坐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
不管是安信的話還是安信的行為,對于素娜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她活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像安信這樣對她毫無興趣,不,倒不如說在安信的眼裏,她素娜大概只是一個道具。
因為憤怒,素娜氣得渾身發抖。
「你以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明明以前只要有人向你獻媚,不管是男是女你都來者不拒的!現在你卻因為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來拒絕我!?」
聞言,安信眉頭輕輕地皺了皺。
「妳聲音輕點,小惟在睡覺。」
「你變了,安。」
素娜的手緊握成了拳頭,力氣之大竟然令指甲都嵌進了肉裏。
「是嗎。不管怎麽樣,妳以後都別來了,這個村子不是妳該待的地方。以前我們不過是互取所需的床伴,至于現在,我不管妳怎麽想的,但是我不打算再跟妳繼續下去。」
安信的話語聽着無比冷酷。
「互取所需?呵,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我根本沒從你身上取到過我想要的東西。」
素娜笑了,美得令觀者窒息的笑容卻帶着些許的絕望和悲傷。
她所想要的,是如今安信投注在槿惟身上的一切,可是她一直以來卻連那千萬分之一都沒有得到過。
「安,你不要後悔你今天所說的話。」
素娜的眼中有着一抹狠厲一閃而過。
「我不會後悔。不過我要警告妳,這次就算了,可妳要是以後再敢對小惟出手,我絕對饒不了妳。」
素娜唇角勾起一笑,沒有說話,帶着那閃爍着狡黠的目光,她邁着步子離開了。
房間裏随即陷入了一片安靜。
「叔叔跟……那個女人……」
槿惟雖然不能說很懂,但是聽他們的對話槿惟多少也知道了一些。
安信和素娜是床伴的關系,雖然槿惟慶幸他們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可是聽到他們之間有着身體上的關系的瞬間,總是無法釋懷。
那個每天晚上會給槿惟自慰的手,曾經也會用來撫摸那個美麗過人的素娜的身體嗎?
一直以來感覺似乎都很淡漠的安信會因為素娜而變得炙熱如火?
——不要……我不要……
不想要去想象那個場景,可是槿惟卻還是自虐般,不受控制地想象了起來。
想象無法太過真實,但即便是這樣不真實的想象也足以令槿惟難受得想哭。
感覺心快碎掉了。
「叔叔……唔……」
輕輕地呼喚着安信,槿惟皺緊了眉頭,眼淚不自覺地落下沾濕了枕頭。
想象中那個被安信撫摸着呻吟的素娜在不知不覺間竟變成了槿惟他自己。
自覺自己是不是瘋了,槿惟抓緊了枕在頭下面的枕頭,聞着被子上傳來的屬于安信的氣味,在為這樣的自己感覺到羞恥的時候,槿惟幾乎是無意識地從嘴裏冒出了兩個字。
「喜歡……」
一直以來令槿惟摸不清頭腦的感情在這一刻有了它的名字,槿惟總算對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反常找到了一個合适的解釋。
被白栎說中了,他喜歡安信。
可是,這種感情該怎麽處理才好?
要是被安信知道了……會被讨厭嗎?
連那個美麗的素娜都不曾看在眼裏的安信,又怎麽可能會把這個身為男性,且相貌平平沒有一點特色的自己看在眼裏呢?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但是這份感情沒有開始卻注定要被畫上句號。
忽地,槿惟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安信上來了。
本來槿惟以為這個點安信可能要去他的書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安信沒有去,而是徑自回到了卧室裏。
沒有聽到安信脫衣服的聲音,但是沒一會兒,槿惟就感覺到床沿因為有人坐下而略有些塌陷。
槿惟感覺到了有雙微涼的手在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即便沒有睜眼,也隐約可以感覺到現在正有一陣強烈的視線正盯着他。
——叔叔……在做什麽?
正當槿惟想要眯開眼睛偷看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不同于自己嘴唇溫度的東西貼了上來。
鼻翼之間随即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甘美香氣,一絲絲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流入唇間,好像帶着些鐵鏽味,可是嘗着卻是無比甘美。
雖然有暫時的愣怔,但是槿惟随即明白了貼在他嘴唇上的是什麽了。
——叔叔……是在吻我?
——但是為什麽?
——是因為叔叔……也喜歡我嗎?不!這怎麽可能!?
一個個疑惑冒入腦海,就在這時,安信将唇移開了槿惟的,然後槿惟聽到了好像是在開瓶子的聲音。
——叔叔是在幹什麽?
因為奇怪,槿惟小心地睜開了眼睛眯開了一條縫。
雖然不能說看得很清楚,但是槿惟還是能看到一些。
安信手上拿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面有好些藥片。
只見安信從那玻璃瓶裏取出了一片藥片,放到了前不久還沒有的水杯裏。
藥片進了水裏,冒出了好些氣泡,不消一會兒,藥片就被融化了,再也瞧不出一點殘渣。
——這水……是叔叔準備的?那藥片又是怎麽回事!?
槿惟當然相信安信絕對不會害他,可是這藥又是怎麽回事?如果是他有病,安信大可以祝福他吃藥啊。根本就沒有必要像這樣偷偷摸摸地給他下藥才對。
注意到安信的頭在朝自己這裏轉的槿惟連忙閉上了眼睛,可是心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的疑問一個接一個,根本沒有要消停的跡象。
「記得明天要喝掉桌上的水。」
感覺不知道該說是被下暗示還是被下了命令,腦袋迷迷糊糊地重複着安信的命令,就算再怎麽迷糊,槿惟也都能知道現在的狀況很不對勁。
——叔叔……不會害我的……
不斷地重複着這麽一句話,然而懷疑是一旦出現了點小苗頭就絕對沒辦法根除的東西。
*
「渴……好渴……」
槿惟渴得不斷地顫抖,異樣的幹渴感很不對勁,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天了。
自從那天看見安信所做的事情之後,槿惟雖然努力勸說着自己安信絕對不會害他,可是他卻始終沒辦法成功勸服自己。
每天早上醒過來感覺就象是中了邪一樣,雖然告訴着自己不要去喝水,可是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想喝。
不斷地和自己大腦裏的那個聲音抗拒之下,槿惟能做的最大抵抗就是将水倒掉換一杯幹淨的水而已。
第一天感覺很難受,可是即便這樣到了第二天好像又會變成了個沒事人一樣。但是奇怪的是第二天開始槿惟沒有再在床頭櫃上看到那杯水。
槿惟曾以為那一杯水大概只是偶然,可第三天、第四天還是會非常難受,渴得難以言喻。
每每看着自己白嫩的手臂,槿惟就會不自覺地有種沖動想要咬破手臂,去喝那裏面的血來止渴。
這樣的想法太奇怪也太過瘋狂,很清楚這一點的槿惟每天的人物就是在不停地忍耐,一心在忍耐的槿惟卻不曾發覺他這些天來的異常表現都盡數落在了安信的眼裏。
「是藥不管用?」
安信皺着眉頭敲擊着鍵盤,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煩躁。
自從素娜來他家後第二天開始那些藥片就很明顯地不起任何效用了。
第一天半夜本坐在房間裏一張桌前做着工作的時候,就突然被嚷着「叔叔」的槿惟從身後抱住。
不回頭都能知道槿惟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八成是吸血鬼化了,要不然槿惟根本起不了床走不了路。
一開始安信本以為槿惟是不是又沒喝水所致,所以給他喂了一顆藥。還以為這樣就能沒事了,可是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
已經過了快一個禮拜了,別說是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倒不如說是在不斷惡化。
雖說槿惟本人應該沒有察覺,但是槿惟身上的傷早就因為吸血鬼化的緣故而早早地痊愈了。
傷勢痊愈本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現在卻根本令人高興不起來,因為這代表着的是槿惟的吸血鬼化在加速。
一直以來,因為希望槿惟不會像自己一樣變成一個人們眼中的怪物,所以安信一直以來都在試着用藥物進行控制。
現在槿惟吸血鬼化的程度越發頻繁,如果靠藥物沒辦法克制的話……
一旦想到很多年後,那個記憶中純真無邪的少年會成為第二個自己,安信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叔叔……」
有些事情越是害怕越是發生,不出所料地,槿惟蹒跚地朝着安信走來,因為一只腳上的石膏還沒拆,所以槿惟走路好像瘸子似地一拐一拐地。
「叔叔……」
——我……在做什麽?
懵懂間,槿惟只知道自己現在正步伐不穩地朝着坐在不遠處的安信走去。
——我不是還不能走路嗎?為什麽……現在能走?我是在做夢嗎?
雖然想這麽想,可是槿惟所感覺到的幹渴感卻讓他知道現在他所處的是現實。
「又渴了?」
安信聞言,他轉過椅子,看向了那已經吸血鬼化了的槿惟。
「叔叔……血、血……」
——血?我在……說什麽!?
「麻煩的臭小鬼,你到底是怎麽了?讓你吃了藥怎麽你還會這麽渴?」
槿惟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搖了搖頭。
一直走到了安信的身邊,槿惟伸手勾住了安信的脖子,然後直直地朝着安信的唇瓣吻去。
——!?我在做什麽!這麽做的話,會被叔叔讨厭的!
槿惟不由得感到害怕,對于現在這個完全不受他意識控制的身體他感覺到了害怕,但是他更害怕之後要是被安信推開,要是被安信讨厭該怎麽辦。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安信沒有推開他。相反的,安信甚至伸手反按住了槿惟的頭,用着比槿惟要熟練許多的技巧親吻着槿惟。
——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在槿惟的認知中,這種事情都該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做才對的。
當然,槿惟現在可以肯定他是喜歡安信的。
但是安信的想法,他卻不懂。
不,應該說安信在這方面的看法和槿惟的是大不相同的。
要不然,素娜也不會說安信以前來者不拒,而安信和素娜之間也不會有身體的關系了。
——叔叔,到底是怎麽看待我的……
本該感覺甜膩的吻,可是從這個吻裏,槿惟能夠品嘗到的除了苦澀再無其他。
「叔叔……嗯!叔叔……」
唇齒分離,彼此的唇間拖拉出了一根淫靡的銀絲。
槿惟的唇瓣不自覺地向着安信的脖子下方滑去,而安信的手則是伸到了槿惟的睡衣裏,輕輕地撫摸着槿惟纖細的身體。
尖尖的獠牙刺破了皮肉,甘美的血進到了嘴裏,那種美味簡直就象是上等的佳肴。
——我在……做什麽?吸、吸血?
一個正常的人類絕對不可能會想要去喝別人的血,槿惟知道。
腦子裏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吸血鬼,但是這麽非現實主義的東西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嗎?
——不不不,一定不會的。這種非科學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有。難道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得了異食癖?
雖然有了第二個可能性,但是槿惟卻也有通過餘光注意到了他那兩顆異于常人的獠牙,怎麽看都是專門用來穿洞的獠牙,就算是異食癖也不可能會具備這樣的牙齒。
「叔叔……叔叔……」
嘴唇離開了那兩個不可忽視的洞,槿惟感覺到了一陣愧疚感。
看上去應該很深的兩個洞,在咬下去的瞬間安信應該會覺得很痛吧。
「你也真是有夠讓人頭痛的。」
安信無奈地說着,他伸出舌頭輕輕地舔掉了槿惟唇角的一絲血跡。
這親密的舉動抵消了因為他那一句話而失落了的槿惟內心的難過。
「要是再這麽下去,你就徹徹底底地要變成吸血鬼了啊。」
——!我不是異食癖……是吸血鬼!?
那本該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現在卻是槿惟自己。
這個事實給了槿惟很大很大的打擊。
如果說他是吸血鬼的話,為什麽在遇到安信以前他從來不曾渴血過?為什麽在發生了那場意外之後,他這才開始變得異常了呢?
槿惟的腦袋被一堆問題給塞滿了,一下子變得昏昏沉沉得有些難以運轉。
朦胧之間,一些本不存在于槿惟腦子裏的記憶隐隐約約地浮現出了腦海。
那似乎是槿惟不小心打翻杯子的時候,渴到暈厥的槿惟在半夜醒過來了,然後跑去了安信的書房,吸了安信的血,還跟安信做了些絕對說不得是正常的事情。
後來,是槿惟察覺到安信在水裏下藥之後不敢喝那水的晚上。那天他強忍着幹渴的感覺睡覺,但是到了半夜還是像夢游一樣地跑去了安信身邊吸血。
明明應該是一個月內動不了的身體,可是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他卻能夠自如地行走。
槿惟猜想大概是那個時候他變成了吸血鬼,而吸血鬼傳言具有很好的治愈能力,大概這個能力在那個時候讓傷勢都好了吧。
那天,安信就像今天一樣喂槿惟吃了一片藥。
本該按照安信所說的乖乖吃藥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安信有了戒備心的緣故,槿惟抗拒着安信下的命令,背着安信偷偷地吐掉了那顆藥。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
每次吸血的時候槿惟都會下意識地尋求安信的吻,面對這樣的槿惟,安信從來沒有拒絕過。甚至有時候槿惟的下體有了反應,安信還會很負責地為他解決……
每當吃了安信給的藥片,槿惟就不會出現像夢游一樣的症狀,現在回想起來,大概安信每晚囑咐他吃的藥是用來抑制他吸血鬼化的藥。
然而槿惟卻全然不知,雖然說着相信安信不會害他,卻又不敢吃安信的藥,結果不斷地給安信添麻煩……
「!」
宛如是從噩夢中驚醒,槿惟猛地僵硬了身體。
「嗯?」
安信注意到了槿惟的這一動作,他微微地扭頭,注意到了那已經恢複成正常面容的槿惟。
看槿惟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安信知道槿惟現在應該是醒着的。
不是很清楚槿惟是從什麽時候醒來的,但是頸窩處的那兩個很明顯的洞實在是讓人感覺有些棘手。
「叔叔。」
品味着嘴巴裏那尚有殘留的味道,槿惟想起來了,那天素娜來的晚上,他也曾在安信的那個「吻」中嘗到過相同的味道。
那個時候,原來吻不是吻,只是單純的喂食。偏偏他還自以為是地幻想着或許安信是喜歡他……
「我……到底是誰?」
這次換到安信愣住了。
遲疑了片刻,安信幹笑了兩聲,象是敷衍般他揉亂了槿惟的頭發:「你是睡傻了嗎?你還能是誰?不就是槿惟?」
安信還在試圖說謊蒙騙槿惟。
「我不是說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麽,我的意思是……」槿惟猶豫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想問的是,我到底是人……還是吸血鬼?」
「!」
安信沉默了,久久的,房間裏沒有一點聲音。
「我最近,一直都會來吸你的血吧?」
說着,槿惟伸手輕輕地觸碰着安信頸窩處的兩個洞,那邊還有着些許的血跡殘留。
被牙齒刺穿的時候,一定很痛吧。
想到自己甚至還傷害了安信,槿惟不免有些心酸。
「叔叔,拜托你,告訴我吧。」
沒一會兒,安信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那麽……叔叔你呢?」
槿惟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和你,是一樣的。」
一瞬間,槿惟感覺身體內所有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那……那些藥,是用來防止我變成吸血鬼的吧?」
安信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讓你避免吸血鬼化的藥。而且會有一定的概率可以變回人類。你怎麽會知道藥的事情?」
「那天……那個叫素娜的人來的晚上,我醒了。沒過一會兒注意到你回房間,我假裝睡着了,然後這才發現了那杯水的原來一直都是叔叔你給我準備的。」
「所以你防備我會害你,你沒有喝那杯水。」
安信的臉上有着一抹苦笑。
「不是的!」
槿惟連忙否認,但他實際做的事情其實根本就是在防備安信,他心虛了。
「我相信叔叔你不會害我,可是,卻總也喝不下那杯水……」
槿惟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都快聽不清了。
相對于槿惟的慌亂無措,安信卻表現得意外淡然,不,或者該說是釋然。
「沒關系。我并不在意,你對我有防備……反而能讓我安心。」
要不然就算吃再多的抑制劑也沒辦法抑制住槿惟吸血鬼化。
剛變成吸血鬼沒多久的非純種長期服用抑制劑是可以有機會變回正常人的,但是代價是不能斷藥,每天也要定期喂始作俑者的血,否則就會瘋狂渴血,最後産生象是夢游似地吸血鬼化的症狀。
另一個缺點那就是和感情有關了。
是安信的血讓槿惟變成了吸血鬼的,槿惟對安信的感情越深,抑制劑的效用就越弱,吸血鬼化也會随之加速。
所以一直以來安信都在極力避免槿惟對他有過多的好感,只是沒想到他失敗了。
不想讓槿惟喜歡上自己,但也不想被槿惟讨厭自己,不斷地在這之間拿捏着,現在想來,安信不禁覺得想要兩全其美的自己實在是太貪心了。
早知道會這樣的話,他情願被槿惟讨厭。
「不是的!我、我對叔叔你……我!」
安信那意思明擺着就是沒懂槿惟,這令槿惟急了,無數的感情不知該怎麽編繪成語言,槿惟想也沒想地伸手緊勾住了安信的脖子,唯恐安信會推開自己。
「我喜歡……」
「不準說!」安信連忙打斷了槿惟未說完的話,「接下來的話,不準說。」
言語是最好的咒語,尤其是吸血鬼的。
「……叔叔你知道了?」
槿惟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怎麽會的?
明明他有很小心地不讓自己對安信的感情流露于外,就算安信再怎麽厲害應該也不可能在這短短一個禮拜內就察覺到了才是。
不是在這一個禮拜內察覺的,難道說是在他未曾意識到自己感情的時候不小心做了什麽能讓安信察覺到的事情嗎?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長大了我要當叔叔的新娘!
安信的耳邊還回響着那個孩童用着清脆笑聲說着的諾言。
但是,不可以。
安信做了很久很久的吸血鬼,時間長得他甚至連他是什麽時候成了吸血鬼的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時光不斷流逝,周遭人事物一一流轉變化,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只有他一人去享受那名為孤獨的盛宴。
槿惟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候,他們就不可能。因為安信不想在幾十年後,又是落得只剩他一個人的境地。
而現在,他無法看着槿惟能變回一個正常人的機會就這麽消失掉。
正是因為他痛苦過,知道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間是停止的痛苦,所以他絕對不想讓槿惟飽嘗相同的痛苦。
「叔叔你不讓我說完,是因為叔叔你不喜歡我嗎?」槿惟把頭從安信的頸窩處移開,他看向了一臉悲傷的安信,眼中不由得充淚,「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麽明知道我喜歡你,卻還要對我做那種事情呢?我對叔叔而言,也是和素娜一樣,類似于床伴嗎?」
雖然槿惟自覺安信和他的價值觀不同,即便他再怎麽喜歡安信,但是唯獨這份純情,槿惟不想要被随意糟蹋。
「我最多只是幫你自慰而已,那只不過是因為你行動不方便。」
「才不止這麽一件事情。」用着很輕的聲音喃喃着,被安信如此拒之門外的感覺實在難過,槿惟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叔叔你又怎麽解釋和我接吻的事呢?」
「那只是為了給你喂血。」
安信刻意沒去算槿惟吸血鬼化時的那些吻,他以為槿惟不記得的,但是他失算了。
「我說的根本不是那個!每次我來吸叔叔的血的時候,為什麽叔叔你要回應我?那個時候你大可以推開我啊。」
想不明白,槿惟根本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麽。
從和安信相識以來,槿惟對安信根本就是一無所知的。即便想要去了解,也會被安信以厚重的大門給隔開,門的對面,是槿惟絕對無法踏足的安信的世界。
可就算是這樣的安信,槿惟還是為安信的不善表達的溫柔和細心所動,最後就這麽莫名其妙地陷進了泥潭裏。
「我……只是同情你而已。」
撒完謊的同時,安信從槿惟的臉上看到了受傷的表情,他感覺到了心在痛。
槿惟含在眼眶裏的淚水不禁落下,看着眼前這個曾覺得很溫柔的男人,在這一刻,槿惟卻覺得他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男人。
「叔叔你……根本就不懂。如果你不能給我我想要的,那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希望啊!」
猛地從安信身上跳開,槿惟哭着跑出了安信的房間。
回到了好些日子沒待的自己房間裏,感覺到的陌生感令槿惟更加感到可悲。
如果可以的話,沒有察覺到這份感情的真面目那就好了。
槿惟情願永遠得不到,也不希望得到的是個「同情」。
一直以為自己于那個為人冷淡的安信是特別的,可是那結果居然只是他的妄想。結果對于安信而言,他和安信那些床伴們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其實他們都被拒絕于安信的心門之外,除了安信,誰都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