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圓儀落胎
更新時間2014-11-20 7:00:54 字數:3152
圓儀半靠在床頭,一見趙老夫人就慌忙要起身行禮,趙老夫人阻止了她,坐在床沿上,拉着她的手,慈愛地道:“怎麽如此糊塗,年紀輕輕的,幹嘛做這傻事?”
圓儀的淚撲簌簌往下落去,“都是圓儀不好,讓老夫人擔心了。”
“好生養着,孩子沒了,日後還會有的,”趙老夫人拍拍圓儀的手背,便起身,對唐婉道,“婉兒,我們走吧,讓士程留下來陪圓儀便是。”
唐婉說了聲“是”,便扶了趙老夫人,出了圓儀房間。
趙士程站在床前,見圓儀面上淚痕紅悒的,脖頸上一條清晰的勒痕,便走到床沿上坐了,一聲嘆息若秋風掃落葉般沉重,“我原不過一句氣話,白說了你而已,你怎麽就當真了?若府上的人發現你發現得晚,大夫又無法把你救回來,那你不是讓我當了無義的人嗎?”
說着趙士程将圓儀攏在自己懷裏,手輕輕撫着她的發絲,喃喃道:“過幾個月你身體好了,咱們就舉行儀式,母親不是已經把日子定在冬天裏嗎?”
圓儀幽幽擡起頭來,一雙眸子盈滿淚水,水汪汪的,烏黑清澈,“姐夫真的會和我完婚?”
“你婉姐姐都說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且為我懷了孩子,雖然流掉了,可是我也必須為你負責啊!”趙士程目光溫柔,言語無奈中又存了許多溫情。
圓儀心裏有些泛酸:“若不是因為和我先有了關系,姐夫是斷不會娶我的嗎?”
趙士程伸手輕拭她面上的淚痕,道:“你原就是婉妹替我相好的側室人選,我怎麽會不娶你呢?不過只是個妾,委屈你了。”
圓儀重新投入趙士程的懷抱,目光微微變得淩厲。此時此刻,她心裏想的是:李悠悠,從今往後,我不要你好過,你毀了我的愛情夢,我也要搶走你的愛情。只是圓儀不知道,一個人一旦心計高于才情,她注定是個失敗者。所謂天算不如人算,她費盡心計鬧出了這般苦肉計,也不過是為了将來自己深陷趙士程的溫柔泥潭不可自拔做了個契機而已,玩火者必**,原以為是報複,到最後受到報複的人往往是自己。
秋天到冬天的過程,圓儀在休養生息,悠悠在養胎。圓儀生龍活虎地走出閨閣時,秋的肅殺已經過去,悠悠已懷了五六個月身孕,行動開始不便。趙老夫人說悠悠身懷六甲,多有不便,以後就不用晨昏定省了。于是悠悠和圓儀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偶然讓吱吱陪着在園子裏散步,遇見圓儀,二人也形同陌路。悠悠原是想和圓儀打招呼的,但圓儀卻并沒有友好的神色,也就作罷。悠悠每日裏感傷,對世界、對人性充滿了懷疑。沒有誰和誰是可以好到永遠的,再濃烈的情感進行到後來也有可能瞬間變質,一整個秋天,悠悠都在傷秋,書案上堆滿她寫下的感懷的詩句。吱吱勸慰,趙士程安撫,她卻還是怏怏然,提不起勁。失去了圓儀,失去了圓儀的友情,原來日子是這麽難過。她傾盡心力愛着趙士程的同時,也傾盡心力愛着她的小姐姐。
冬天來臨的時候,趙府開始忙碌,大家都在籌備趙士程和圓儀的婚禮。成親那天,整個趙府紅燈高挂,喜氣洋洋。一切禮畢,衆人集中在大廳裏,接受圓儀的奉茶。先是趙老夫人,接着趙士程、唐婉,最後輪到悠悠。丫鬟捧着一個烏漆托盤上來,圓儀端了那盞茶奉到悠悠跟前,溫柔地笑着:“小夫人請喝茶。”
悠悠定睛看向圓儀,這樣暢快的笑容在她們二人之間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過了,心頭一暖,便接了那盞茶微微抿了一口,茶水苦得異常,她微微蹙起了眉頭,将茶盞放回到茶盤上,示意吱吱将一個紅包也放入茶盤,不經意擡眼就瞥見圓儀驀地變得森冷的目光,心下一驚。那目光極盡淩厲與挑釁,還有些發狠地得意。悠悠怔了怔,調開視線,瞥見了對過與唐婉并排而坐的趙士程,他正投過來一抹暖人的笑意,心裏便略略解了解。
入夜,悠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只覺得肚子不舒服,不多時,便開始淅淅瀝瀝地落紅。吱吱慌忙去圓儀房裏找趙士程,趙士程和圓儀已經安寝,聽到吱吱在門外心急火燎的呼喚聲,便一骨碌起床,披了衣随吱吱趕回悠悠房裏。悠悠正渾身冒汗,臉色煞白,見到趙士程,便喊肚子痛。一時間府裏上下都驚動了,大夫以最快的速度到來,把了脈,說悠悠有滑胎的跡象,急忙開方、抓藥、熬炖,給悠悠服食了。只因大夫說悠悠是誤食了含有紅花成分的湯水才會險些滑胎,趙老夫人十分震驚,嚴命徹查趙府,是誰如此大膽要陷害她的孫兒。
悠悠緩了神,勸趙老夫人道:“媳婦和肚裏的孩子既無大礙,就不要追究了,息事寧人也是為腹中孩子積德的事情。”
趙老夫人這才作罷,等一衆人等盡數退去,獨留趙士程在悠悠房裏,他坐在床沿上,握了悠悠的手,愁眉緊鎖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對你動了壞念頭?”
悠悠搖頭,微微一笑,只是道:“不知道,或許是那人無心的吧,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搞得全府上下人人自危呢?我和孩子都沒事便好,日後我會多加小心的,吃什麽用什麽都會注意,不會再讓你擔心,倒是大哥哥你,今夜洞房花燭,卻被悠悠擾了雅興。”
趙士程這才安心微笑,攏了悠悠在懷,“好吧,我直當你和孩子是故意吃圓儀的醋,才惹出這一番驚詫來。既然你和孩子有心強留,今夜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和孩子。”于是寬衣解帶,換了睡袍,到暖爐前将雙手和身子煨得火熱,這才上得床去。
圓儀在房裏翹首以待,丫鬟玢兒回報說:“啓禀三夫人,公子已經在二夫人房裏睡下了,說今夜不過來了,讓三夫人早些安歇不用等他。”
圓儀氣惱,沒個撒氣的地方,就啐了玢兒幾口逐她下去,玢兒委委屈屈,哭哭啼啼方退下去,唐婉就和青碧來了。
“拿下人出氣,沒個主子的體統,也失了主子的風度,你這是何苦!”唐婉冷冷道。
圓儀上前請了安,便拉了唐婉圍着室內暖爐前坐下,一起伸手煨着橘紅的炭火取暖。唐婉看了青碧一眼,青碧便告了退,去房門外守着,留姐妹二人在房內放心談話。
“你怎麽如此糊塗?”唐婉嚴肅地盯着圓儀道。
圓儀一驚,“姐姐這是何意?”
唐婉嘴角扯了一抹笑意,拿小棒撥弄暖爐裏燒紅的碳,一時間一些淡橘色的灰伴着熱氣從爐子裏噴了出來,她只專注地盯着那一盆火星,看似不經意,卻一針見血道:“別以為姐姐不知道,是你做的吧?”
圓儀頓了頓,只審視着唐婉觀音一樣沉靜的面容被爐火映得紅光滿面。
“是你今日奉茶時,在悠悠的茶水裏下了紅花,她今夜才突然有滑胎的前兆,姐姐說得可對?”唐婉輕描淡寫地笑着。
圓儀隐了笑容,沒好氣道:“姐姐既然心裏明鏡兒似的,何必來問我?”
“我是來勸你的,”唐婉正色道,“悠悠肚裏這個孩子動不得,妹妹你趁早收了這些歪斜念頭。”
“為什麽,我的孩子可以平白無故地死去,她的孩子為什麽就必須平平安安地活下來?”圓儀激動地漲紅了臉,眼睛裏有隐隐的淚光浮現。
“因為他是趙家純正的血脈,是夫君的長子!”唐婉提高了音調,回斥了圓儀,“你失去的那個孩子當真是夫君的嗎?是草堂那位的野種吧?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妹妹何必還在姐姐跟前裝呢?”
圓儀一下氣餒了,她垂着頭,黯然地盯着那一爐缤紛的炭火。
唐婉柔和了聲調,道:“自古小婦生子大婦養,你以為悠悠肚裏那孩子就是她李悠悠的?不過是借了她的肚子,只等孩子一落地,還不馬上過繼到姐姐我的名下?所以,你給我記好了,從今天起收了所有歪斜念頭,不能再對悠悠肚裏的孩子下手,确保孩子平安生産,你姐姐我還要靠這孩子在趙府內立足呢!”
見圓儀兀自悶悶不樂,唐婉末了,又奉勸道:“在這趙府豪門之內,你可記好了,不争是最好的争,你看看你今天,用了心機又若何?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反倒冷寂清清,而那邊呢?同床共枕,帳暖情融,以後要三思而後行,凡事和姐姐商量着來,咱們兩個畢竟都是唐家出來的,應該團結一氣,明白嗎?”
圓儀不情願,還是起身伏了伏身子,答了個冷冰冰的“是”字。唐婉起身告辭,圓儀相送到門口,唐婉道:“外頭冷,你早點睡吧!”
圓儀哪裏睡得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把前塵往事仔細回憶了一遍,除了恨意,胸腔裏竟再無法容納別的情感。王劍,你當真辜負了我嗎?這是圓儀最想知道的,恨不能親自去那西湖邊草堂裏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