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季禮就在和沈晚風和諧又愉快的用餐之後，從容有序地将垃圾收好，潔癖加強迫症讓這裏又和最初一樣。
之後，他就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看沈晚風拍戲。
拍戲的沈晚風，是季禮不認識的沈晚風。
在喊開始的那一瞬間，她就不再是那個眼裏帶笑的小姑娘，而是從小被周圍的人當作怪物、卻依然有着水晶心肝的大力少女白菱。
她就是白菱，一颦一笑、舉手投足，都是戲，又都是她自己。
季禮就這樣被沈晚風的白菱牽着心神，随她歡樂憤怒、直到這場戲結束。
沈晚風和林明知還在那裏調整情緒，季禮走到張衛東旁邊坐下。
只聽張衛東舒了口氣，“上次看這小姑娘的戲還是幾年前，進了大學就沒見她出來拍戲。我原本以為她能演到六七分已經是難得，畢竟大多數童星随着年齡的增長，靈氣也漸漸消散。真沒想到這孩子給了我驚喜。”
季禮不太懂演戲，只覺得自己在剛才一直被她牽動着情緒，帶入了劇情，直到現在都還牽着一絲心神在戲裏出不來。
“她做了很多準備。”季禮拿出那本花裏胡哨的劇本，翻看着。天賦不能抹滅她的努力，季禮想讓張衛東看見。
張衛東探頭看了看，笑着說：“這孩子以後不簡單，聽說她還和原著小說的作者讨論了很多。像這種改編劇，最怕的就是演出的人物和書中的大相徑庭，況且這本書原著粉也不少。”
“晚風這孩子，如果能一直這樣不驕不躁，将來必有所成啊。”
季禮将目光又移回了劇本上，張衛東的誇獎，對于沈晚風來說算是盛贊，他聽得懂。
林明知和沈晚風都走了過來，林明知湊到監視器旁看回放，沈晚風則是蹲在季禮身邊和他說話。
“你不用去看看嗎？”季禮看着眼前又是那個快樂的小姑娘又回到沈晚風的狀态的時候，又想起剛才張衛東的話。
沈晚風是假裝湊過來看劇本，實際是和他聊天，“不用，我不喜歡看回放。一會兒還有一場戲，我怕看回放影響我下場戲的情緒。再說真的不好的話，張導會讓我們再重拍的。這點兒數我還是有的。”
季禮垂眸看她，雖然臉上還帶着妝，髒兮兮地，總難掩她機靈可愛，“演得很好。”
月光下少女晶亮眼睛霎時眼中激動歡喜都要溢出來一樣，“真的嗎？”
被自己偶像這樣誇，沈晚風現在就像中了特等獎一樣開心。
季禮點頭，學着她的樣子又靠近了她幾分，“嗯，張導也在誇你。”
張導這人，當着沈晚風的面從不正經誇她，也是怕她驕傲，年輕人經不得捧殺。
突如其來的一張俊臉在眼前放大，沈晚風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臉憋得通紅，只能斷斷續續哼出些鼻音來。
還好現在光線不怎麽好，周圍又嘈雜，沈晚風轉過身輕拍胸口：她哥哥這殺傷力絕了，怨不得演唱會一群女孩兒瘋了似的喊着要嫁給他。
近看季禮五官，有時眼角微微上揚，勾人心弦；垂下時孤寂冷漠，淩厲攝人。
沈晚風努力讓自己心跳平穩，自從季禮來了劇組之後，她這每天心跳就跟坐過山車一樣。
快速調整了心境，能抓緊和愛豆多說一會兒就多說些，這在她幾天前去季禮演唱會的時候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最近還會再辦演唱會嗎？”
舞臺上的季禮，光彩奪目，是和現在不一樣的季禮。哪個季禮都是她喜歡的。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本來也沒想着要票，畢竟人言可畏，到時候她在貴賓席上被拍到，不僅貓姐們會屠死她，對季禮更是不好。她還是希望不打擾他讓他專心做音樂。
季禮想了想，“大概不會，以後如果有，我邀請你去。”
“真的嗎！”沈晚風聲音提高了八倍，一下子站了起來。引得周圍人紛紛看過來，她才不好意思地對大家笑笑。
見大家都各自忙開，她又乖乖蹲下。起先滿臉興奮激動，她葡萄般眼珠轉了轉，等湊過去的時候又一臉遺憾，“還是算了吧，到時候媒體那麽多，拍到我又會編好多緋聞給你，到時候又”
“不用管，到時候你放心來。”季禮打斷她，看她神色懊惱又遺憾，不由自主就擡起了手。
沈晚風，一切喜怒都寫在臉上。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那只擡起的手又不自然地握了握拳，放回了腿上。
沈晚風因為低頭懊惱沒注意到他的舉動，等她驚訝于季禮那句話擡頭看他時，季禮已然坐好，好似剛才的事沒有發生一樣。
“我也想去，下回我和小晚風一起去就可以了，嘿嘿嘿。”忽然插進個男聲，是林明知。
沈晚風站起來，裝模作樣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跟季禮打過招呼後就拎着他去拍下一場。
“怎麽哪都有你？”
“你們說這種好事兒不帶上我，太不夠哥們兒了……”
……
看着打打鬧鬧離去的兩個人，季禮喉嚨滾了滾，眼神一直追着兩個人。
“兩個年輕人關系還挺好……”身邊張導的聲音又響起，季禮收回眼神，皺眉盯着眼前的劇本。
終于結束了夜戲的拍攝，一行人收拾東西去他們駐紮的地方睡覺。
夜已經很深，沒有那些光噪，山裏的星光格外耀眼璀璨。帳篷外篝火還燃着，沈晚風躺在睡袋裏、盯着帳篷頂就是睡不着。
身邊錢錦都已經睡了，外面還有窸窸窣窣的響聲，沈晚風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不知道季禮睡得習慣嗎。
他們駐紮這裏斷斷續續會有點信號，她想給季禮發個消息問一下他，才想起來自己連他微信都沒有，電話號碼就更別提了。
索性他們的帳篷離着眉多遠，沈晚風輾轉反側半天，還是決定起身穿好衣服去看看。
輕輕繞過錢錦，沈晚風走出了帳篷，輕呼了一口氣，好涼啊。
篝火還沒滅，篝火邊有個人影坐在那裏。沈晚風壓低聲音問道：“誰？”
她倒是不怕，劇組人不是一般的多，真的有什麽事喊一嗓子就都出來了。
沈大膽兒慢慢靠近，看篝火邊的人身姿熟悉，等他擡頭說話才認出來。
“是我。”季禮看着将自己裹得嚴實的沈晚風，蹑手蹑腳地靠近自己，忍不住回她。
“呼，吓死我了。”沈晚風邊拍着胸口，坐到他身旁，“怎麽不睡覺？不習慣嗎？”
季禮搖了搖頭，“我睡眠一向不好，過會兒就睡了。”
“你好像……總覺得我、很嬌氣？”季禮猶豫着說了這個詞。
季禮當然不知道，有個自然現象叫“你媽覺得你冷”。化身媽粉的沈晚風見到自己崽崽季禮在這條件惡劣的大山裏，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怕他吃得不合口味、怕他睡的不習慣、怕他被蟲子咬、怕他因為這裏不能洗澡就不舒服……總而言之，她總覺得季禮在受委屈。
聽到季禮誤會了自己，沈晚風立即義正言辭，“哪有，你練舞時候一直到淩晨三點都沒喊過累，整夜整夜在排練室裏練習，壓腿壓得疼死也不哭，你一點兒也不嬌氣。”
季禮目光從火堆轉移到她的臉上，橘色的火光映得沈晚風一張臉都是暖色，“你怎麽知道我過去的事？”
沈晚風僵了僵，她好像為了辯解，一時激動，掉馬了？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沈晚風板着臉不看他，“就，我不是說我朋友喜歡你嗎，我都是聽她說的。”
“嗯。”沈晚風依然盯着那堆火，可鑽進她耳朵裏的這個字讓她聽出些笑意來。
幻聽又出現了，沈晚風心下嘀咕，是不是在季禮身邊她太激動了，總能有幻覺。
兩人之間忽然安靜了下來，火堆哔啵作響，是兩人之間唯一的聲音。
“在這裏，我能感受到樹的呼吸、山的心聲，在城市看不到這樣明亮的星星。”也看不到如此璀璨的你。
沈晚風抱着膝蓋，歪頭枕到膝蓋上看他，“那你有靈感了嗎？”
“等我一下。”季禮說完，起身走開。
片刻回來，他帶着一把吉他又坐了回來。
“想聽嗎？”調好弦，季禮轉頭看沈晚風。
這就是專屬于她的、季禮的音樂會，沈晚風一下子将頭從膝蓋上擡了起來，“想聽想聽！”
火光同樣映在季禮的臉上，照亮了他的表情，沈晚風看到了他微彎的唇角，雖然稍縱即逝，也讓沈晚風怔了怔。
她是不是該吃藥了？回去一定得看病！
“想聽什麽？”季禮的聲音和剛才仿佛又不一樣了，低沉暗啞，蠱惑人心。
沈晚風喃喃，像被定住了一樣看着他，“都行的。”
季禮撥了撥琴弦，柔緩的音樂從他指間流出，季禮也跟着輕輕唱了起來。
一首他剛創做的，還沒發行的歌。像是陽光下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的少年，騎着單車帶着女孩兒，歡笑暢意，青春快樂。
這首歌将少年的心思娓娓道來。
季禮唱歌的時候眼神飄到沈晚風的笑臉，直到與她眼神相對，才飄忽着又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