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付人間這句話說得幾乎是不假思索的, 讓唐念雙怔住，也讓林綿瞪大了眼睛。
“你是她未婚夫！？”她嗓音尖銳得都有些破音了，完全不可置信的樣子, “怎麽可能！”
林綿指着唐念雙：“她明明說你一心閑雲野鶴，馬上就要歸隐山林去了！”
因為這話, 付人間才猛地清醒過來，他剛才這句話的确是說得沖動了。
是啊, 他一心閑雲野鶴, 馬上就要歸隐去了，怎麽能當着外人的面承認與她的關系？
以後他離開了, 如果別人對唐念雙的印象不好怎麽辦？也許還會影響到她的事業，旁人會不會覺得是他抛棄了她，然後瞧不起她？
僅僅是幾秒鐘，付人間思考出各種各樣的結果，無一不是擔憂唐念雙的處境, 唯恐給她帶去不便。
然而現在話已經說出口，再收回來更會掃了唐念雙的面子, 付人間面部表情雖沒什麽變化, 卻在心底思考着要如何給出兩全的答案。
唐念雙沒有料到付人間這句話對林綿的打擊會這麽大，她不痛快, 唐念雙自然就痛快。
她故意挽上付人間的手臂，感覺到男人驀地一僵，像個木樁子似的了。
唐念雙看着林綿微微一笑：“那是我之前低調，畢竟劇組的人都在, 我也不好把這種事說出來吧。”
“你耍我！”林綿感覺自己所有的尊嚴都被唐念雙摁在地上摩擦了，這算什麽？她之前對付人間的死纏爛打現在想起來都令她羞恥到臉紅。
“耍你怎麽着？”唐念雙淺笑盈盈。
她之前沒有直說和付人間的關系，并不是耍她，那時候倆人沒有什麽沖突，她幹嘛給她挖坑？但現在看她不爽，就非要用話激一激她。
林綿走近一步，付人間沉着臉圈緊唐念雙手腕，手掌碰到她嬌嫩肌膚的一瞬間，他心神微微恍惚，立即定了定神，将她再往身後拉了拉，冷淡地看着林綿。
“林小姐，我不知道你們發生過什麽事，但請你注意言辭，不要無禮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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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麽！”林綿滿是委屈，自己喜歡的男人護着另一個女人，還用如此冷淡涼薄的眼神看着她，林綿愈發讨厭唐念雙：“你這麽護着她，可她朝三暮四，和陸以寒還有——”
“林小姐！”付人間神色冷寒：“我說過，請你注意言辭！”
林綿被他冷漠嚴厲的神情吓住了，聲音帶着點哭腔：“付教授，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唐念雙欺負我！”
“我只看到你欺負她。”
“而我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她。”
唐念雙聽得愣住，林綿卻是心如刀割。
三人這方天地被屋檐罩住，雪飄不進來，可冷風卻一陣一陣地猛灌，灌入林綿心口，讓她身軀都有些發抖。
她仰頭定定的看着付人間，屈辱感和自尊心驅使她放下豪言壯語：“你們訂婚了又怎樣，結婚了還能離呢，付教授，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離唐念雙遠遠的！”
唐念雙有些不悅，這不悅不是來源于林綿對自己的敵意，而似乎是別的。
她不太想再呆下去，刻意不去理會林綿的嚣張宣言，也不想讓付人間去理會，挽着他手臂，說：“我們先回去，好嗎？”
“好。”他倒也沒有把唐念雙的小臂從自己胳膊間拿出來，只是格外僵硬的與她走到車旁。
身側傳來她小聲說話的嗓音：“替我開車門啊。”
付人間照做，唐念雙扶着他手坐上車，見他要退開，她拉住他。
付人間身軀擋住了林綿的視線，林綿看不到車內的情形，唐念雙溫柔小意道：“替我系安全帶。”
付人間微愣。
唐念雙小聲：“快啊。”
他低“嗯”，俯下身，替她把安全帶系拉過去，身體也幾乎壓在她身上。
車外看到這一幕的林綿氣得牙關都要咬碎了。
車內，唐念雙看着付人間紅透的耳朵尖，輕輕笑了下。
他手微抖，緊繃着身體系好，在離開唐念雙時動作太過慌亂，薄唇碰到了她額頭。
他整個人頓住，碰到她肌膚的雙唇很快便莫名發燙起來。
唐念雙嬌嗔地輕捶他胸口，格外嬌氣的道：“回家再親啦。”
付人間垂下眼睫，燥意洶湧的喉嚨裏慢騰騰壓出一聲，“好。”聲線沙啞醇厚。
付人間把車門關上，繞過車身，坐上駕駛位，仿佛已經将林綿忘記，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
唐念雙将車窗落下，伸手沖她揮了揮手，“明天見。”
林綿狠狠瞪她：“我不會輸給你的！唐念雙。”
唐念雙懶洋洋：“是嗎，那我拭目以待了。”
林綿沖進小雪中，身影漸漸被夜晚薄霧掩蓋。
車裏唐念雙和付人間十分安靜。
付人間耳尖還有些紅，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太過唐突，甚至有點不敢側頭去看她什麽表情。
唐念雙倒是很無所謂的樣子，“付教授怎麽會來的？”
付人間當然不會說是他擔心她沒好好吃飯，眼巴巴的趕過來接她，故作平靜的回答：“唐爺爺擔心你，讓我來一趟。”
唐念雙也沒懷疑，“還是爺爺心疼我啊。”
她對于付人間剛才主動承認是她未婚夫這個做法并沒有過問，付人間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想了想，還是解釋：“唐小姐……”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唐念雙低頭看手機，抽空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只是想幫我解圍，我也知道付教授心有山川，不是只有我。噢，不對，你心裏根本沒有我，我不會自作多情。”
唐念雙對他微笑：“放心吧，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付人間低頭沉默良久，“那剛才，唐小姐對我這麽親密？”
“噢。”唐念雙溫溫柔柔地笑着道：“我有些反感林綿的目中無人，有這個讓她不高興的機會我當然要利用好，所以就不得不拉着付教授陪我演一出戲了。”
付人間胡亂點點頭，側頭去拉自己的安全帶，擋住了一臉的失魂落魄沒讓她看到，勉強穩住心神開始開車。
唐念雙把手機收起來，側過身看他：“付教授，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壞了？”
“不會。”
付人間十分正色的道：“這個林小姐過于霸道跋扈，你保護自己是應該的，不用自責。”
唐念雙被他嚴肅的表情逗得一笑，外人眼中冷冷清清的高嶺之花，不為人知的時候其實又很嚴謹刻板。
她回憶起相識以來的每一幕，不得不感嘆：“付教授，你對我真好。”
對她好的人其實不少，唐念雙是典型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她有疼愛自己的家人，陪伴她成長的朋友和團隊，還有擁護她信任她的粉絲，但付人間對她是很特別的，她在他這裏感覺到獨一無二的在乎。
他對待她時其實是有些笨拙，無奈，遷就的，他本可以只對她一分好，可他卻選擇對她一萬分好。
車內浮動着她身上香味，她說話聲兒懶倦，付人間心跳格外快，甚至怕她聽到這聲音，悄悄将車窗打開一個縫隙，希望冷風讓自己冷靜，他嗓音幹澀：“唐小姐，我也沒有對你多好。”
唐念雙笑而不語。
倆人到家時已經差不多十點半，長輩們的家常話已經從隔壁老周的鳥被偷聊到了城北的老楊又娶了一個老伴。
唐奶奶聽見屋外的聲音，把門打開，視線直直看向院外大門，遠遠看到付人間為孫女撐着傘，倆人并肩走來。
孫女似乎是對付人間說什麽，他微彎下腰，凝神安靜的聽着，面色不變的點頭，耳尖卻是紅的。
畫面極其養眼，唐奶奶滿意的點點頭。
迎出去，“你們回來了。”
唐念雙笑：“嗯，回來了。”
“外面下雪了？”
唐念雙點頭，看向身側的付人間，他為她撐傘時身上落了雪，肩上撲上淺淺一層白，她擡手替他拂去。
這動作太熟稔，倆人都是一僵，視線相彙，唐念雙先轉開眼，問一旁笑得慈眉善目的奶奶：“餓了，還有吃的嗎？”
“有，給你們倆都留着飯呢。”
唐奶奶喊了聲陶嫂，讓陶嫂帶他們過去。
唐念雙回頭看付人間：“走吧，去吃飯。”
付人間：“嗯。”
倆人一前一後進屋，果然是全魚宴，但唐家照顧付人間現在已經是半個隐士，成天到晚修身養性已經習以為常，陶嫂還給他做了另外幾道素菜。
陶嫂給他們盛好飯，把門關上離開，唐念雙看着付人間面前的素菜，咬着筷子：“為什麽我覺得你的要好吃一些？”
他掃了眼滿桌的魚，端開幾盤菜，把素食放在中間，用公筷夾菜到她碗裏：“一起吃。”
唐念雙咬了一口香酥餅：“你一直吃素？”
“沒有，也吃葷。”
“付教授養生多久了？”
“從小就養。”
唐念雙若有所思，還真是從小就立志要隐居啊，也是夠奇葩的。
飯桌上沒有任何聲音，付人間吃飯很溫雅，慢條斯理，冷冷清清。與他相比起來，反而是唐念雙更粗糙一些。
她思緒又開始胡亂跑偏，“付教授。”
他擡眼：“嗯”
再次用公筷為她夾菜，好吃的都在她面前的盤子裏。
“你這麽多年怎麽解決個人問題的？”
付人間一時不太理解，眉心淡擰：“什麽？”
“就是。”唐念雙坐到他的身邊，笑盈盈小聲問：“你身為一個男人，不結婚，不談戀愛，以後去山裏了，不用解決生理問題嗎？”
“咳咳咳。”他猛地被嗆到咳嗽起來，臉也跟着紅了。
“唐小姐！”他眼神很飄：“你是個女孩子，不要這麽問男人。”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
“你告訴我呗。”
唐念雙咬着筷子，用自己胳膊肘碰他手臂，付人間整個人僵硬如冰塊，“我……”
他臉上的紅蔓延到脖子，不敢對視她的眼睛，呆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碗：“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唐念雙笑着湊近他耳畔，問：“是不是……”後面的話她聲音更低了。
付人間聽完，心中大震，手忙腳亂的站起來離她遠遠的，唐念雙嬌笑着倒在桌上，“付教授，你真是太有趣了。”
她笑得眼角有淚花，“你這麽純情，以後去山裏了會不會被村花調戲啊。”
“唐小姐，你不要胡鬧了。”
他幹脆不看她，可聽到唐念雙咳嗽的聲音，又無奈的為她倒水。
唐念雙喝水潤喉，拍拍身旁的座位：“你站這麽遠幹什麽，過來吃飯啊，你還沒吃幾口呢。”
付人間狐疑的看她，那表情看得唐念雙又想笑，真覺得他像個良家婦男被她調戲了一樣，她立即保證：“你放心，我不說什麽了，真的。”
付人間逐漸恢複淡定從容的神色坐回來，大概唐念雙是剛才的話對他造成的影響太大，他這一頓飯下來都有些心不在焉，臉上表情是恢複如初了，可耳朵卻還始終紅着，甚至眼角餘光都在提防着唐念雙會有什麽動作，仿佛随時準備要逃離她。
唐念雙暗暗笑了好幾次，看他這樣，更忍不住要逗了。
“付教授。”
付人間緊張得如臨大敵，溫和應聲：“嗯。”
“你有沒有喜歡過的女生？”
“沒有。”
“從來沒有過嗎？”
“沒有。”
唐念雙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你以前讀高中或是大學的時候，就沒有什麽暗戀的清純少女？”
付人間不假思索：“沒有。”
“當學生就應該專心讀書，為什麽要看女生？”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可态度過于冷清，就顯得有些高冷。
唐念雙輕笑：“那付教授，你喜歡什麽樣類型的女生？”
……什麽樣？
付人間靜靜看她一眼，“沒什麽喜歡的。”
“那以後會喜歡什麽樣的？”
“不對，我忘了，你以後肯定不會再喜歡女孩子了，你要跟山川河流，田野香花打一輩子交道。”
付人間沒反駁這話。
“你會什麽時候去玉明山？”
付人間：“時機一到，就會去。”
原本是打算在解除婚約後就立即離開的，可是拖到現在還沒将婚約解除，看來這個合适的時機也沒到。
唐念雙讓他等一等，自己跑去廚房拿出一瓶唐老爺子私藏的好酒，興致盎然擰開瓶蓋才想起來：“你是不是不怎麽喝酒？”
“嗯，不喝。”
“那你看着我喝。”
付人間不太贊同：“唐小姐，你明天還要工作。”
“嗯，下午有戲，放心，我不會耽誤工作。”
“女孩子還是不要喝太多酒。”他見她倒了半杯，還要繼續倒，不得不出手按住她，把酒瓶拿出來，擱得遠一些，“就喝這一杯吧。”
付人間其實并不知道唐念雙酒量很不好，偏偏她自己沒有這個意識，還很喜歡小酌一杯，熟悉的人在身邊是不會讓她碰這玩意兒的。
付人間不想兇她，也不想說什麽重話，甚至不想違背她心意，幾乎是事事順着她。
他為她夾過來一些護胃的菜放在她碗中，想讓她先吃幾口再喝，唐念雙坐在一邊已經迫不及待一口全喝光了。
付人間立即蹙眉把她酒杯拿走。
唐念雙舒服的嘆氣，紅暈爬上臉頰，“舒坦。”
付人間仔細打量她，見她的确沒有什麽不舒服，微微放心。
唐念雙大概是嘗到了這酒的好處，偶爾砸吧一下嘴唇，眼神盯着那瓶被付人間放得遠遠的酒，十分的渴望。
付人間當然不會讓她再碰，他發覺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隐約有醉的趨勢了。
吃過飯，付人間把唐念雙送回卧室，她喝的酒漸漸發揮出後勁，唐念雙走路輕一步重一步，付人間只得扶着她手臂送她上樓。
站在唐念雙卧室門外，付人間收回手後退一步，“唐小姐，好好休息。”
唐念雙回過頭來，眼神媚色動人，對他淺笑：“付教授，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付人間點頭，一個“好”字還沒出口，唐念雙忽然拽住他衣襟，柔軟的身體靠過來，酒香被清冷的寒風吹入他鼻尖，蕩在他心口，又帶動他的心跳。
唐念雙踮着腳，沒什麽力氣的靠在他身上，仰着頭嬌嬌糯糯地問：“你喜歡我嗎？”
她看着他，唇角淺淺彎起，付人間甚至無法将眼神挪開半分，視線灼熱地定在她嬌豔的紅唇，愈發混亂了心神。
最終，他慢慢，慢慢地低下頭。
唐念雙卻突然放開手，微微閉着眼：“我剛才是考驗你，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呢。”
她喝醉了，神态迷糊，根本沒意識到他想做什麽，放開他後靠在門上，将門推開走進去，擡手随意一揮：“付教授晚安。”
門關上，只餘屋外蕭瑟風聲。
付人間還維持着低頭要吻她的姿勢，已經直愣愣的僵住了。
他在做什麽？
他剛才是想……吻她麽？
付人間愧疚難安，心緒複雜，神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
不行，絕對不行！
他怎麽能這麽對唐小姐呢！
實在太冒犯！太唐突！太孟浪了！
他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離唐念雙遠一點，否則真會被她勾亂心緒，也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阿媽真希望你對不起她，快點去對不起她！［狗頭］
付人間嚴肅臉：請自重！我不能對不起唐小姐！
三更，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