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別諸親南下歸家 (1)
大年三十那天, 趙家熱熱鬧鬧地準備過年。晉國公和世子爺都不在,老太爺親自祭拜祖宗燒香燒紙。
大老爺只在一邊打下手, 這是二弟的晉國公府, 他不能越俎代庖。幾十年來, 這個底線他守的非常好, 兄弟二人關系也越來越緊密。
老太爺才燒完了紙,準備招呼子孫們一起上座,忽然, 外頭傳來一聲一聲的禀報聲, “老太爺, 老太爺,大喜,大喜, 世子爺回來了,世子爺回來了。”
王氏呼啦一聲站了起來,象征性地給長輩們行個禮, 立刻快步往外去,孩子們也都跟着出去了。
世子爺頂着一頭風雪進了院子,王氏站在正房門口, 眼眶有些發紅,等世子爺到了跟前, 屈膝行個禮,“官人回來了。”
世子爺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娘子辛苦了。”
王氏笑, “官人一路趕回來,辛苦了。”
世子爺笑着先松開了她的手,進去了。
一進屋,他就要給老太爺行大禮,還沒跪下,老太爺立刻喊住了他,“慶哥兒別跪,大老遠的回來,路上辛苦了。慶哥兒媳婦,打熱水來給他洗把臉,什麽都別說,一起吃年夜飯。”
世子爺也不矯情,給長輩們抱拳行禮,略微洗漱後,坐在了老太爺身邊。
老太爺笑眯眯地看着他,“出去大半年,黑了,瘦了。”
世子爺給老太爺倒酒,“孫兒不在,阿爺身子骨好不好?”
老太爺點頭,“我好的很,你阿爹阿娘和你弟弟妹妹好不好?”
世子爺回道,“孫兒離開福建的時候,還是半年前的事情呢,當時阿爹阿娘都好的很,平哥兒如今出息了,以後也是咱們家的一根頂梁柱。阿爺盡管放心,阿爺好了,阿爹在外頭才能放心呢。”
一家子一起舉杯喝酒,世子爺開始講自己這大半年的經歷。軍務上的事情他自然不會說,說的主要是自己的見聞,什麽西海沿子那邊的風大的能把人吹跑,什麽南邊那些蠻族說的他一個字聽不懂,有那土族的女大王,見到穿着得體的漢人就要搶回去充斥後宮,辛虧他跑得快。
出去了大半年,世子爺性子比過去更開朗些,居然當着孩子們的面也開起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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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人聽的直樂,笑得東倒西歪的。
大老爺開玩笑,“得虧你跑得快,不然被捉去了,聖上還得派使臣去。”
趙傳炜忽然問,“大哥回來,聖上知道嗎?”
世子爺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我還沒見到聖上的面呢,聖上先打發我回來了。”
一家子其樂融融地吃了頓年夜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楊家那邊也正在吃年夜飯。
楊太傅和陳氏坐了上席,寶娘坐在楊太傅身邊,今年少了楊玉昆,莫氏連年夜飯都不來了。
愛來不來,陳氏甩出這句話就沒搭理她了。楊默娘讓人把各樣好菜往莫氏那裏送了一些,其餘人都在陳氏院子裏一起吃飯。
兩個姨娘單獨坐了個小桌在旁邊,豐姨娘始終如一,從來都是溫柔安靜,陳姨娘被楊淑娘關了許久,這會子也老實的很。她不過是陳氏的堂侄女,陳氏并不會為了她和兒子孫女為難。嘴巴不老實,關一關就老實了。反倒是楊淑娘,得了個厲害的名頭。
沒有莫氏在,幾個孩子反倒更放得開了,一家子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陳氏問楊太傅,“等過了年,你是不是就要去上朝了?”
楊太傅正在剝蝦,他面前堆了滿滿一小碟子,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先給陳氏夾了四個,然後四個孩子從大到小一人兩個。
自從寶娘回來後,楊太傅仍舊每天去栖月閣吃飯,但再不像以前那樣将其他三個孩子都徹底交給她們的生母。
就陳姨娘那樣,楊太傅怕她把女兒教歪了。
楊太傅開始重視弟弟妹妹,寶娘心裏也高興,獨寵并不是什麽特別好的事情。弟弟妹妹們還小,寶娘也希望他們能得到一些父愛,以後不至于像楊黛娘那樣偏激。
楊太傅分完了蝦,回答陳氏的話,“兒子如今身上沒有實職,就算上朝,也就是點個卯,若是聖上無事垂問,兒子天天都能回來吃夜飯。”
陳氏點頭,“那倒好,你忙了二十多年,如今身子骨不好,多歇歇也使得。”
寶娘和兩個妹妹說閑話,楊玉闌在一邊安靜地聽着,有時候還給姐妹們倒果酒。
正月裏,趙傳炜很快把手裏的事情都轉交給了世子爺,然後提出要外出游學的要求。
剛剛離了功勞升了官的世子爺正意氣風發,他并不反對弟弟外出游學,但弟弟還要帶上媳婦,這個事情他就不能做主了。他往福建發了封信,晉國公回了一個字,可。
趙傳炜非常高興,他先跑去楊家,向楊太傅辭行,誰知楊太傅不在家。
莫大管事說讓他在前院等着,趙傳炜自己一頭沖進了栖月閣,莫大管事攔都攔不住。
寶娘正和兩個妹妹閑話呢,見他沒頭沒腦地沖了進來,嗔怪他,“怎麽不打個招呼就進來了。”
兩個妹妹先起身見過姐夫,趙傳炜和兩個姨妹行過禮之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一邊。
“寶兒,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寶娘笑,“什麽好消息,你中狀元了?”
趙傳炜笑,“中狀元還早呢,我阿爹和我大哥答應讓我出去游學了。”
寶娘雙眼發亮,“真的嗎?什麽時候出發?”
趙傳炜也不管兩個妹妹在身邊,“我東西少,去親戚家辭行後就能走了。你也不要帶太多東西,把你那兩個侍衛帶上,丫頭帶一個就好了。錢也不要帶太多,這一路上可能會比較苦,我頭先興頭頭說讓你去,現在又擔心你受不住。”
寶娘急忙點頭,“我能行的,你放心吧。從明兒開始,我就不穿這些绫羅綢緞了。做飯洗衣我都會,你放心吧,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楊淑娘瞪大了眼睛,“二姐姐,你要出遠門了?”
寶娘笑,“是啊,我準備出去走走。”
楊淑娘一把拉住她,“二姐姐,你帶上我吧,我也想去。”
寶娘摸摸她的頭,“你還小呢,外面吃不好喝不好。等你大了,要是有機會,我再帶你一起。”
楊默娘忽然開口了,“好哇,我說二姐姐怎麽死活不願意管家裏的事情,原來是準備出遠門了。”
寶娘笑,“三妹妹管的比我好,能者多勞。”
楊淑娘仍舊歪纏,寶娘只得禍水東移,“你去問阿爹,要是阿爹同意,我就帶你去。”
趙傳炜吓唬她,“四妹妹,外頭有拐子,專門騙你這樣大的小孩子去賣。有的給人做丫頭,有的給人做童養媳。那日子真苦,天天吃不飽飯,挨打挨罵。”
楊淑娘一甩袖子,“二姐夫別蒙我了,就算有拐子,二姐姐長得好看,肯定也是先騙二姐姐。”
趙傳炜笑,“你想啊,要是遇到危險了,我肯定是先救你二姐姐啊。”
楊淑娘瞪大了眼睛,“這也是做姐夫的該說的話。”
楊默娘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妹妹,你跟我在家裏吧。”
趙傳炜在這裏坐了一陣子就走了,花了兩天的功夫,和親朋以及同窗先生們告別。衆人聽說他去跟着東籬先生游學,都羨慕不已,只有承恩公夫人讓他給三舅帶話,以後不逼他成親了,時常回來看看。
趙傳炜又開始收拾行禮,天馬上就暖和了,他第一站準備回福建,不需要帶太多衣裳,準備輕裝上陣。
寶娘也開始收拾行禮,樣式繁複的裙子她一條不帶,找了幾條普通的棉布裙,特意給自己和趙傳炜納了幾雙厚厚的鞋底。那兩個侍衛和喜鵲也各自忙碌,收拾自己的東西。
寶娘要遠行的消息很快在楊府傳開了,楊太傅什麽都沒說,親自送來了一疊銀票。
寶娘拿着一摞錢,有些發愣,“阿爹,三郎說了,讓我不要帶太多錢。”
楊太傅仍舊像以前一樣,摸摸女兒的頭發,“這些錢都是小面額的,出門路上用最方便。你看着有一摞,其實加起來不多。你們出去玩阿爹不反對,不要去那人煙稀少的地方,玩一陣子就回來。”
寶娘把銀票收了起來,看着楊太傅,“阿爹,女兒這陣子給您做了好多衣裳鞋襪,您自己要保重身體,我去去就回。”
楊太傅點頭,“好,你不用擔心阿爹。”
臨行之前,李太後分別給兩個孩子又各自送了些錢,還有一些路上用得上的東西。
二月十七的早上,趙傳炜帶着七八個護衛,趕着兩輛馬車,靜悄悄出發了。
出發前,他和世子爺長談了一番。晉國公夫婦并沒有告訴任何人趙傳炜的身世,趙傳炜卻自己告訴了世子爺。
世子爺當時瞪大了眼睛,“三弟,休要胡說。你出生時,阿爹不在京城,我在阿娘門外守了一個晚上,你比婧娘早了小半個時辰,天還沒亮的時候出生的。”
趙傳炜帶着酒來的,聞言自己喝了一盅酒,“大哥,我初聞消息,也很難過。阿爹阿娘對我那麽好,我怎麽會不是他們生的呢。可這事兒就是真的,我還沒定親前就發現有問題,讓三舅去問阿爹阿娘,他出去了一年,也沒給我回一個字。前些日子,岳父和姨媽跟我說了實情,阿爹阿娘也給我回了信,我才知道是真的。”
說完,他直接抱起酒壺灌了兩口,“大哥,我和岳父說好了,我只給他做女婿,不給他做兒子。我是趙家的兒子,我哪裏都不去。”
世子爺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老牌政客了,分析問題能力很強,立刻明白了中間所有的問題關鍵,他見趙傳炜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搶下了酒壺,“此事與你無關,你是我三弟,說破天也變不了。阿爹阿娘為了你,費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心血,何必在意那個名頭。”
趙傳炜忽然哭了,“大哥,我都知道,我就是心裏難過。阿爺年紀大了,大嫂要操持家務,寶兒是個小娘子,我怕她難過,還要安慰她。可我心裏也難過,只能找大哥說說了。”
世子爺拍拍幼弟的肩膀,“阿爹阿娘不告訴我,就是真正把你當親生子,你願意告訴我,說明你也把我當大哥,這事兒今日說了今日了,等你出了這個門,這輩子休要再提此事。你是趙家的兒子,滿天下人都知道。莫要難過,家裏父母兄弟姐妹都對你好,過幾年你成了親,又會有一堆的兒女,這世上,還有許多實情等着你去做呢。你要出去游學也好,帶着你媳婦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時候你可能就會覺得,這些事情,可能并不算個什麽。”
趙傳炜喝的有些上頭,“大哥,就算阿爹不告訴你,以後你也是家主,我得告訴你。大哥放心,這家裏的東西,都是你和二哥的,我不要。”
世子爺罵他,“胡說,這是阿爹的東西,你有什麽權力來分配。哦,你不要阿爹的家産,是不是就能了了這十幾年的恩情,以後一拍兩散?”
趙傳炜擡起眼睛看着他哥,“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世子爺搶過酒壺喝了一口,“那你是什麽意思?讓外人說我這個大哥吃獨食?”
趙傳炜頭有些暈,“大哥,阿爹阿娘花了那麽大的心思養我,栽培我,我怎麽還能跟你和二哥搶東西。”
世子爺笑,“蠢材,這些東西算個屁,重要的是咱們兄弟三個要擰成一股繩。我這輩子只能在皇城根打轉,雲陽以後也是一樣。你二哥棄文從武,以後至少能接下阿爹一半的權柄,你和你二哥相反,走科舉。咱們家文武兩途都有人,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咱們家好了,楊家自然也不會倒。你莫要胡思亂想,壞了阿爹的籌謀。”
趙傳炜讷讷道,“大哥說的我懂,我會好生讀書的。”
世子爺點頭,“這才對,不要把眼睛放在這些小事情上。金銀財寶都是虛的,若是家裏沒人,只會成為別人搶奪的對象。怪不得你小子讀書這麽好,原來是像楊大爺。這樣也好,你也考個狀元回來,咱們家就真正是鐘鳴鼎食之家了。”
趙傳炜扭開臉,“我讀書好,也是像阿爹。阿爹是大景朝第一個文武雙進士,比什麽狀元強多了。”
世子爺哈哈笑了,“你年齡也不小了,不要糾結這些事情。做好你自己,把你該做的和能做的事情做好,就是孝順阿爹阿娘了。以後你中了進士,外出做官,再造福一方,也是男子漢該做的事情。”
說完,世子爺放下酒壺,表情嚴肅,“此事以後休要再提,阿爹不告訴我和你二哥,我就權當不知道。但你既然告訴了我,也不能單獨瞞着你二哥,你二哥那裏,以後我來慢慢說。出了這個門,這家裏不會再有旁人知道,連雲陽我都不會說。姨媽和太傅大人也不容易,你莫要記恨他們。如今都是一家子骨肉,什麽親的假的,你權當岳父岳母疼愛你。”
趙傳炜酒量本來就小,這會子頭暈乎乎的,“好,我聽大哥的話。有大哥在,家裏多了根定海神針。大哥出去這麽久,我每日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就怕出了差錯。”
世子爺表情緩和下來,“你是這家裏一份子,出力也是應該的。好了,過幾日就帶着你媳婦出去玩吧。”
然後,世子爺也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給他,“窮家富路,把這錢帶上。”
趙傳炜推辭,“大哥,我有錢。姨媽前兒給我送來好多,我自己頭先也剩了好多。”
世子爺塞進他手裏,“姨媽給的是姨媽的,這是我給的。帶着媳婦呢,你自己吃糠咽菜就罷了,不能委屈人家小娘子,你媳婦可是楊大爺捧在手心裏養大的。”
趙傳炜接過銀票,又哭了一場。
喝了一場酒,哭了好幾回,趙傳炜終于把心裏的郁氣都發洩了出來,然後帶着自己心愛的小娘子,高高興興地出發了。
才出了京城沒多久,喜鵲高興地掀開車簾子,“二娘子您看,這官道兩邊一戶人家都沒有。”
寶娘笑,“你要跟着來,等後面可別哭。這還離京城近的很的,再走一走,荒無人煙,晚上咱們就要在車上睡覺呢。”
喜鵲興奮的很,“二娘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這輩子都跟着二娘子。別說是出去玩了,就算去打仗,我也要跟着。”
寶娘哈哈笑,“了不得了,喜鵲居然也會打仗,你會打嘴仗吧,喜鵲可不都是嘴巴巧。”
喜鵲毫不在意,“二娘子你看,這路兩邊越來越荒涼了。”
寶娘伸頭看,也忍不住高興,“咱們終于離開京城了。”
喜鵲頓時更高興了,“二娘子,我雖然是個丫頭,以後說出去,我也是游學過的人了。”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竊笑,喜鵲一看,是書君在偷笑,喜鵲呼啦一聲放下簾子。
趙傳炜對着書君的馬屁股踢了一腳,“你這些日子怎麽不給豆蔻姐姐買東西了?”
書君耷拉着臉,“公子你快別說了,豆蔻姐姐嫁人了。”
趙傳炜愣了片刻,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就說你別上趕着,豆蔻姐姐是阿娘跟前長得最好看的,又能幹,且年紀又到了,人家能等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書君哼了一聲,“我跟她說好了,不給我做媳婦也就罷了,要給我做姐姐。公子你看,我身上這衣裳,就是豆蔻姐姐給我做的。等這回回了福建,我們要認幹姐弟,還要擺酒席呢。”
趙傳炜忍不住繼續笑,“好好,擺酒席,到時候我也去喝杯喜酒。”
書君立刻又哼着小調走了,到後面去查看查看。
趙傳炜覺得騎馬無聊,鑽進了車裏,和她們主仆一起說話。
寶娘問他,“三郎,還有馬嗎?我也想騎馬。”
趙傳炜笑,“有,但我們家的馬都是西北來的品種,又高又大,你一個人騎我不放心,咱們共乘一匹吧。”
寶娘扭捏,“我才不要和你共乘。”
趙傳炜拉着她的手,“出門在外,哪裏有那麽多講究。我這匹馬我騎了好幾年,聽話的很。忽然給你匹馬,雖然你馬術不錯,萬一馬認生,這荒郊野嶺的,它撒腿跑了起來,如何是好。”
喜鵲眨眨眼,“二娘子,你就去吧,我不會騎馬,不然我也要去的。”
寶娘甩開他的手,“咱們晌午在哪裏歇息呢?”
趙傳炜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打開給寶娘看,“離這裏五十裏路外有個大鎮,咱們晚上在那裏找一家客棧歇息。晌午咱們就在路上找個地方埋鍋造飯,我這些護衛,什麽都會幹的。”
寶娘忽然興奮起來,埋鍋造飯啊,聽起來像打仗一樣,好有趣。
她雙眼發亮,“三郎,晌午我做飯給你吃吧。”
趙傳炜眯着眼睛笑,“好,那些護衛做的東西,又粗糙又難吃。”
寶娘笑,“我帶了好多醬料,還有廚房裏用的東西,今日頭一天,我還帶了些新鮮菜。”
趙傳炜摸摸她的頭發,“以後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就補給,路上不會缺吃的。”
兩個人在車裏絮絮叨叨說了好久,趙傳炜怕寶娘坐久了難受,讓車停下歇息會。寶娘拉着喜鵲往旁邊的小樹林裏去,小娘子總要方便的嘛。
趙傳炜不遠不近地跟着,中途還喊了兩聲,寶娘出來後紅着臉罵他,“喊什麽。”
趙傳炜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怕你們丢了。”
一般人家太太和小娘子們出行,車上都會放個馬桶,裏頭加了許多東西,也不會有異味。但寶娘實在無法忍受車裏還有個馬桶,不到關鍵時刻,她不準備用那個。
主仆二人解決了生理問題,喜鵲去給寶娘弄些點心吃,趙傳炜拉着寶娘的手在附近的官道兩側玩耍。
他們此行不趕時間,就這樣随便走走玩玩,惬意的很。
寶娘穿着一身普通棉布衣裙,頭上只有一根珠釵,耳朵上是普通的耳墜,看起來像是哪家的小家碧玉。
趙傳炜愛憐地摸摸她的臉,遠處的侍衛們都盯着,他也不好有太多的動作。
那些侍衛們好多都成了親的,看的直咧嘴。但不看又不行,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三公子和楊二娘子的安全。
呂侍衛小聲呵斥,“笑什麽,公子正是怕羞的年紀,把他笑惱了,你們都回去吧。”
衆人立刻抿緊了嘴。
又走了一程,趙傳炜下令停下,準備埋鍋造飯。這些手藝趙傳炜都會,晉國公手把手教他的。
寶娘看着趙傳炜在地上搭了個簡單的竈,看的很新奇。搭好了竈,侍衛們撿來許多幹柴,還有一些引火用的松針。
侍衛們另外搭了兩口竈,寶娘想着人也不是特別多,幹脆混在一起吃吧。
寶娘把自己帶的瓶瓶罐罐從後面一輛馬車裏都掏了出來,一口竈焖飯,兩口竈做菜。
寶娘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香腸拿了好幾根,切成小片直接放在飯鍋裏,焖出來的飯香的很。
寶娘把幾個侍衛使喚的團團轉,洗了好幾個菜,在另外兩口竈上,一個加了個炖鍋,一個加了個炒菜用的鍋,趙傳炜和呂侍衛親自照看火。
寶娘走之前抓着喜鵲急訓做飯,喜鵲如今也很有些樣子。主仆兩個,喜鵲看着炖鍋,炖鍋大的很,裏頭有一只雞 ,加了許多山菌。寶娘這頭小鍋鏟忙得不可開交。
主仆二人忙活了好久,做出了七八個菜,個個都分量十足,味道也不差。
做完了菜,趙傳炜在一邊支了個小桌子,帶着寶娘一起吃飯,其餘人讓他們自己吃去,連喜鵲也被他打發走了,讓書君幫忙照應。
趙傳炜給寶娘盛飯夾菜,“這麽多人,以後讓他們自己做飯吧,天天這樣,把你累壞了。”
寶娘端起碗,“頭一天嘛,我也覺得新鮮,反正早晚都是在客棧裏,就白天這一頓。以後我做簡單些,不弄這麽多菜。”
吃了飯之後,趙傳炜把喜鵲打發到後面那輛車裏去了,他抱着寶娘坐在前面車裏,“你歇一會子,等會子我叫你。”
這馬車并不是特別大,趙傳炜讓寶娘躺在自己腿上,寶娘有些不好意思。
趙傳炜直接抱起她,“這一路上還遠的很,你不能一下子累狠了,得慢慢适應才行。”
說完,他低下頭逮着寶娘輕薄了一陣,“好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別怕羞,快睡。”
寶娘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靠在他懷裏,漸漸也睡着了。等寶娘睡着了之後,趙傳炜拿起旁邊的小毯子,蓋在她身上,輕輕把她抱緊了一些,自己靠在車廂壁上,默默背誦文章。
馬車晃悠悠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寶娘醒了。
她睜開眼一看,發現趙傳炜也睡着了,二人一起擠在馬車的小塌上。因為塌太窄,她基本上是趴在趙傳炜身上睡的。
寶娘頓時紅了臉,悄悄去拉他的手臂,誰知他抱的死緊,寶娘一動,他就醒了。
他睜開了雙眼,眼神深邃,死死盯着寶娘。
寶娘又去拉他的手,“三郎,你讓我起來,別壓壞了你。”
趙傳炜忽然把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寶兒,別亂動。”
寶娘立刻停止了掙紮,她沒吃過豬肉,也知道豬是怎麽跑的,這樣的少年郎,最容易沖動的。
寶娘乖乖的一動不動,趙傳炜抱着心愛的小娘子打了個盹,夢裏面,他一會兒背書籍,一會兒感覺美人香氣竄入腦海,讓他熱血膨脹。
十四歲的少年郎,如何經得起。半睡半醒之間,他又感覺到了滿懷馨香。等醒來之後,寶娘又在掙紮,他感覺自己要拼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
等過了許久,寶娘輕聲問,“三郎,讓我起來好嗎?”
趙傳炜嗯了一聲,忽然,馬車輪子不知道碾壓上了什麽,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寶娘的身子一下子歪了。趙傳炜立刻把她拉了回來,她又趴到了他身上。
趙傳炜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翻身把寶娘放在窄窄的塌上,不管不顧壓了上去。
十四歲的少年郎也不懂什麽,只是憑着本能索取。以前他只是淺嘗辄止,這次,他借着馬車的颠簸,一只手禁锢着她,一只手開始不老實地四處游移。
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他隔着棉襖,輕輕揉捏了兩下,寶娘吃痛,叫喚了一聲。
趙傳炜立刻松開她,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寶兒,你還疼嗎?”
寶娘羞紅了臉,聲音嬌軟,“你別摸那裏,我疼。”
趙傳炜也雙臉通紅,“好,我不摸了。”他又看了看那微微的隆起,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發昏了。
他把寶娘緊緊摟在懷裏,“寶兒,你快點長大,給我做新娘。”
寶娘嗔怪他,“你才多大,不好生讀書,惦記這個。”
趙傳炜用下巴蹭蹭她的頭頂,“我的同窗,有兩個跟我同年的,都成親了。”
寶娘瞠目結舌,“這麽小就成親了。”
趙傳炜嗯了一聲,“你放心,我會等你長大的。我聽我阿娘說過,太小成親,生孩子容易難産。”
寶娘呸了他一口,“誰要生孩子,你快起來,我腿麻了。”
趙傳炜坐了起來,寶娘也起身了,整理好了二人的衣衫。
寶娘怕他總是動手動腳,就和他說閑話。說了一會子話之後,二人出了馬車,趙傳炜帶着寶娘一起騎馬。
寶娘坐在前面,他在後面擁着她,馬兒慢騰騰地走,微風吹來,寶娘的發香和體香都竄進他的肺腑之間,讓他忍不住又心猿意馬起來。
等天黑的時候,衆人到了鎮上。
呂侍衛找了鎮上最好的客棧,定了幾間屋子。寶娘和喜鵲一間,趙傳炜和書君一間,其餘侍衛二人一間。
打這以後,一行人每日走走看看。越往南走越暖和,趙傳炜天天帶着寶娘一起跑馬,摘野花、吃野果,打兔子、逮山雞,一路上好不快活。
有時候二人一起坐在車裏一起背書,背着背着,趙傳炜就要把她按在塌上輕薄。他的手法越來越娴熟,好奇心越來越強,不滿足于簡單的親熱,侵占的領土也越來越大。
這樣走走停停,等到了四月中,二人終于一起到了泉州。
李氏聽說小兒子要回來,早把他的院子收拾好了。想到人家小兩口一起過來的,路上肯定是一邊走一邊玩,李氏也不催他們。
趙傳炜離泉州越近,心裏越雀躍。
到了城門口的時候,趙傳炜忽然也有了些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他離開整整兩年了,這兩年間,他經歷了許多事情,考科舉、定親、敲宮門、知悉自己的身世。
兩年前,他跟着三舅一起離開,現在,他帶着未婚妻一起回來。
趙傳炜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夾馬腹,帶着後面的馬車,慢慢往元帥府裏去。
到了大門口的時候,門口的侍衛一眼認出了他,高興地大喊,“三公子回來了,三公子回來了。”
裏頭的人聽見了,紛紛進去禀報。
趙傳炜下了馬,把寶娘從車裏牽了出來。
才進大門,李氏就帶着女兒一起出來了。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趙傳炜,又看看寶娘,然後沖他擠擠眼,“猴兒,回來這麽早作甚,春日正好,怎麽不多玩一陣子。”
趙傳炜定定地看着她,“阿娘,兒子想家了。”
一句話說的李氏紅了眼眶,她走了過來,不顧趙傳炜比她還高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家一直在這裏,你什麽時候想回來都行。”
說完,她把兒子抱進懷裏,拍了拍他的後背,“你走了兩年,我和你阿爹總是擔心,回來就好,多住一陣子。”
趙婧娘在一邊開玩笑,“三哥,你又不是櫻娘,別撒嬌了,三嫂還在一邊呢。”
李氏立刻放開了兒子,拉過寶娘的手,上下看了看,“真是個漂亮孩子。”
寶娘屈膝給她行禮,“嬸子好。”
李氏笑眯眯拍拍她的手,“別怕,到我這裏來,就跟家裏一樣。我這裏沒有太多規矩,不用拘謹。你妹妹跟你一般大,你們也能玩到一起去。”
說完,李氏拉着寶娘的手往內院裏去,趙傳炜摸了摸鼻子,在後頭跟着。
一行人到了李氏的正院,趙傳炜正經跪下給李氏磕頭,這是時下的規矩,遠行的兒子回家,見到父母,必需得行大禮。
李氏拉起他,“你的院子已經整理好了,我給你媳婦單獨準備了個小院子,你們先歇一陣子。你三舅聽說你要來,給我寫了信,讓你們去找他玩。”
李氏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把兒子打發走了後。她親自帶着寶娘去了那個單獨的小院子,“我估計你帶的人也不多,就只準備了個小院子,反正你們也住不久。趁着年輕腿腳好,多出去跑跑也不錯。”
寶娘在李氏身後,雙目炯炯地盯着她,想看出她與本地人有什麽區別。這樣看下去,什麽區別都沒有,就是個普通官家太太,要說區別,就是比京城裏那些太太們說話灑脫一些。正常人家,客人來第一天,肯定不會說反正你也住不久的話。
寶娘按捺下了心裏的激動,罷了,前輩一直不張揚,我何苦去點破。
寶娘高高興興謝過李氏。
李氏見她荊釵布裙,又把趙婧娘的許多新衣服首飾拿了過來,“你們一天生辰,身量也差不多,婧娘衣裳多,你先穿幾天。明兒我找了裁縫來,給你做幾身新衣裳。”
寶娘連忙客氣,“嬸子,我有的穿就行。”
李氏笑,“你那些衣裳都是春天的,又是京城的款式。這裏天熱了,我給你做些本地夏裳,也省得人家一眼看出來你是外地人。”
說完,李氏又讓人打水給她洗漱,讓身邊的貼身嬷嬷給她梳了個時興的發髻,插戴了兩樣首飾。
等寶娘再次去正院,趙傳炜已經收拾好了坐在屋裏,見寶娘過來了,忙迎接過來,看了看她的裝束,笑了,“我還以為是妹妹來了。”
他又看向李氏,“多謝阿娘。”
李氏斜睨他,“我要你謝我?”
趙傳炜紅了臉,“阿爹和二哥什麽時候回來呢?”
李氏讓他們坐下,“夏天快來了,邊防要巡視,防止有賊人趁着夏天漲水的時候上岸作亂,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呢。你阿爺他們怎麽樣了?”
趙傳炜坐在李氏身邊,把家中長輩們的情況一一彙報給她聽,還轉達了長輩們的問候。
說了幾句話之後,李氏的心腹嬷嬷拿來一只匣子。
李氏接過匣子,對寶娘招招手。寶娘走了過去,李氏從匣子裏面取出一只镯子,戴在寶娘手上。
“你頭一回來,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給你,這只镯子你拿去戴着玩。”
寶娘連忙屈膝道謝,趙傳炜拉過她的手看看,“這镯子真好看。”
寶娘趕緊甩開他的手,坐到了一邊。
甄氏帶着女兒也來了,寶娘起身,趙傳炜輕聲給她介紹,“這是我二嫂,這是侄女櫻娘。”
寶娘給甄氏行禮,甄氏也還禮,櫻娘喊了聲姑媽。
李氏讓大夥兒都坐下,并讓人去給晉國公父子傳信。趙傳炜想着寶娘頭一回來,忽然一下子見到這麽多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