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夢裏訣別回楊家
趙傳炜哭的直打嗝, 把頭埋在寶娘懷裏,寶娘不停地安慰他, “三郎, 你別傷心, 你阿爹阿娘都疼你的很。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哪裏是只看血緣的。再者,阿爹阿娘也疼你,你就當多了兩個長輩疼你, 這樣豈不更好。”
等他哭完了, 他又抱着寶娘安慰, “寶兒別怕,你還有我呢,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寶娘嗯了一聲, “我知道。”
二人靜靜擁在一起,過了好久,趙傳炜松開她, “時辰不早了,咱們去大嫂那裏吃飯吧。”
當天晚上,寶娘在床上徹夜難眠。她翻來覆去了許久, 終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然,她聽見有人叫她, 那聲音飄渺空洞,“姐姐,姐姐, 月兒姐姐。”
寶娘忽然睜開了眼睛,是誰在叫她?我是誰?我不是寶娘嗎?哦,不對,我是月兒。
月兒睜開迷茫的雙眼,發現床邊站了個小娘子。她仔細看了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哦,不對,是和寶娘長得一模一樣。
那小娘子又喊她,“月兒姐姐,你認得我嗎?”
月兒感覺腦袋有些混沌,“你,你是寶娘妹妹?”
寶娘點頭,“是我。”
月兒急忙問她,“你在哪裏?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活着?我時常叫你,你能聽見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占了你的身子。”
寶娘嘆了口氣,“姐姐叫我,我有時候能聽見的。”
月兒又問她,“那回在衛家校場,還有前幾日楊家靈堂上,是不是妹妹你?”
寶娘點頭,“是我。姐姐急難之時,我能感應到。但因我太弱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雖能聽見姐姐的呼喚,卻無法回應。”
月兒有些發懵,“妹妹,你要回來了嗎?我,我怎麽讓你給?可是,可是我占着你的身子和三郎訂了親。我,我舍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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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娘又嘆了口氣,“姐姐,我回不來了,我該走了。”
月兒大驚,“你要去哪裏?”
寶娘輕聲回她,“姐姐的事情,我都知道,趙三郎是個好郎君,希望姐姐能和他白頭到老。這身子,以後就是姐姐的了。我如今只剩下一魄,根本無法驅使這身體。其餘姐妹們都走了好久了,她們在呼喚我呢。我沉睡了許久,不能再等了。”
月兒伸手想去摸她,感覺她離得好遠,“妹妹,你,你還有什麽心願?”
寶娘想了想,“阿爹疼愛了我十幾年,雖然我不是他親生的,還請姐姐以後代我孝順阿爹。莫氏的仇,那日我自己強撐着抽了她兩個巴掌,也算報了。唯一遺憾的,未見過親生父母。姐姐能不能去父母墳前,替我燒柱香。”
月兒點頭,“好,我一定去。你,你要去哪裏呢?”
寶娘忽然笑了,“我去姐姐來的地方啊。”
月兒瞪大了眼睛,“你去那裏?你去那裏幹什麽?你去了之後,有沒有容身之所?你,你怎麽過去啊?”
寶娘眼神清澈,“姐姐,我們之間大概有些淵源的,當日我魂魄離體,姐妹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了。以後,姐姐就是我,我去做姐姐。我也不知道怎麽過去,但想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就像姐姐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來的一樣。”
月兒忽然明白了,她想起床,又感覺渾身有千斤重,起不來,只能繼續躺着和她說話,“妹妹,你,你別去,我,我父母不像阿爹疼你那樣疼愛我。”
寶娘笑了,“姐姐,怎麽會呢。我知道,他們是疼愛姐姐的。姐姐走了之後,一直昏迷不醒,他們悉心照顧姐姐。後來姐姐雖然醒了,卻魂魄不全,他們怕姐姐一輩子癡呆,還給姐姐置了産業。”
月兒有些呆呆的,“他們總是說我,除了吃飯什麽都做不好,不如張家孩子,不如李家孩子。讀書不好,工作不好,二十好幾了不嫁人,丢盡了他們的臉。弟弟讀書比我差,掙錢比我少,他們卻沒怎麽說過他。妹妹怎麽知道這些呢?他們還好不好?”
寶娘嘆了口氣,“姐姐莫要難過,就算他們真的疼姐姐比弟弟少一些,但姐姐好歹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知道的,大概是姐妹們告訴我的吧。姐姐,這世上,誰也不能樣樣都好。如今姐姐的父母改了許多,說不定以後能更好。姐姐放心,我會替姐姐好生生活的。我性子急躁,在這裏活的難免憋屈,去了也好。就是要辛苦姐姐,以後要守着這重重規矩,活的束手束腳。”
月兒感覺腦袋越來越混沌,“妹妹,我不怕守規矩,我本來就不太喜歡和外頭交集太多。妹妹要是能回去,定要快快活活的,只是以後異世相隔,我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耳邊傳來一陣輕笑,“姐姐,我去了,請姐姐代我孝順阿爹,照看父母墳茔。以後若有緣,我們再見。”
月兒大喊,“妹妹,妹妹。”
世界越來越安靜,過了許久,她忽然睜開了眼。
寶娘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什麽都沒有。一場夢境,恍如隔世。
她在心裏喊,妹妹,你還在嗎?
過了許久,什麽回音都沒有。耳邊,似乎還有寶娘的輕笑聲。那個爽朗的小娘子,把楊太傅托付給了她,她奔着那自由自在的地方一去不回頭。
寶娘靠在床沿上,忽然,淚水流了下來。
從此,她就要在這裏徹底紮根了。妹妹,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和父母兄弟一起,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寶娘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喜鵲中途來叫過一回,沒叫醒,又見她似乎哭過了,就沒喊她了。
等寶娘自己醒來後,都快到晌午飯時間了。
她很不好意思,“怎麽不叫我?在別人家睡懶覺,也太不像話了。”
喜鵲笑,“二娘子,才剛燕娘子來過了,聽說二娘子還在睡覺,讓我別叫您。冬日閑着無事,睡一睡又怎麽了。如今還沒成親,二娘子莫要太勤快了,不然以後得更辛苦。”
寶娘斜睨她一眼,“你倒是懂這個。”
喜鵲悄悄回道,“都是我阿娘和我姐姐教我的,小娘子懶一點,婆家人就不會對你要求太高了。”
寶娘笑,“快別貧嘴了,打水來我洗臉。”
寶娘才洗漱好,趙燕娘來了,“姑媽起來了。”
寶娘很不好意思,“我昨兒晚上睡晚了,今兒失禮了。”
趙燕娘笑,“無妨,我和妹妹有時候也睡懶覺的。咱們去我阿娘那裏吃晌午飯吧。”
趙傳炜把寶娘托付給王氏照看,王氏也沒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明盛園那邊,李太後把喜鵲送來了,又讓瓊枝傳了一句話,好生照看兩個孩子。
王氏得了懿旨,更加兢兢業業,每天親自察看寶娘的衣食,趙燕娘有的,寶娘肯定也有。
夜裏,趙傳炜回來後,寶娘去找他。
書君連忙把她帶了進去,趙傳炜正在讀書呢。
自從晉國公來信後,他讀書習武越發用功,阿爹是蓋世英雄,他不能給他丢臉。
那簡單的一句話,凝聚了千言萬語。趙傳炜知道,李太後說的大概是真的。他雖然一時無法接受,但父母的那句話,又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是啊,誰生的又怎麽樣了。他是趙家的兒子,誰都改變不了。
寶娘進了他的書房,趙傳炜擡起頭,“寶兒來了,我這幾日忙碌,也沒功夫帶你去玩。”
寶娘笑,“有大嫂子和燕娘呢,我好得很。”
趙傳炜起身,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天冷,你白日多穿一些。等過了年,大哥回來了,我帶你去找三舅玩。這些日子,我讀書讀的有些停滞不前。總是這樣閉門造車,寫出來的文章華而不實。三舅去年答應帶我出去玩一個月,你想不想去?”
寶娘雙眼發亮,“東籬先生會不會嫌棄我是個累贅?”
趙傳炜笑,“怎麽會,他要是嫌棄你,我就把他的栖身之地告訴外婆,讓外婆抓他回來成親。”
寶娘點點他的額頭,“連長輩也戲弄。”
趙傳炜摸摸她的頭發,“咱們跟着三舅一起,去雲游天下。”
寶娘點頭,“好,不過走之前,我想去看看阿爹和阿娘。”
趙傳炜的手頓了一下,“好,我陪你一起去。”
寶娘見他案前全是書籍,“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要熬到太晚。”
趙傳炜起身,把她送到趙燕娘院子門口。
過了幾日,學堂休沐。趙傳炜帶着寶娘一起,去了明盛園。
楊太傅這幾日回楊家去了,要過年了,家裏許多事情離不開他。
李太後見他們一起來了,強行壓下了淚水,“你們來了。”
趙傳炜行禮,“姨媽安好。”
李太後并不在意他仍舊喊姨媽,“好,你們坐。”
寶娘坐下了,“快要過年了,阿娘不回宮嗎?”
李太後笑着回答,“過幾日就回去,我給你們備了些過年用的東西。寶兒過年準備在哪裏過?”
寶娘想了想,“我想回楊家。”
李太後點頭,“好,你畢竟是楊家的女兒,以後還要從楊家出嫁呢。我給你備了許多嫁妝,你兩個姐姐也給了添妝。”
寶娘有些不好意思,“阿娘,還早呢。”
李太後拉着她的手,“不早了,日子快的很。我先一樣一樣給你備起來,到時候才不抓瞎。若等到事到臨頭才準備,能有什麽好東西。”
寶娘點頭,“多謝阿娘。”
李太後眼底有些淚意,“你能叫我一聲阿娘,我很高興。”
寶娘晃晃李太後的手,“阿娘,我能不能去看看親生父母,給他們磕個頭也好。”
李太後微笑,“自然是可以的,你父母都疼你,你阿娘臨終前十分不放心你。如今你說了好人家,去告訴她一聲是應該的。以後你想什麽時候去,只管去,不用來問我。”
趙傳炜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之前覺得姨媽和寶兒做母女真好,這會子,他心裏思緒萬千。以前,阿娘也時常這樣拉着他的手,溫柔地和他說話,教導他許多道理。
李太後和寶娘說了一會閑話後,叫來了瓊枝,“你讓人送寶兒過去。”
趙傳炜起身,“姨媽,我一起去吧。”
李太後點頭,“也好,你也給他們磕個頭。”
瓊枝叫了幾個人,從明盛園另外一個小門,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把他們拉到了一處山上。
這山比較僻靜,明盛園的人直接把他們帶到了一片墳墓面前,在其中兩座并排一起的墳前停下。
寶娘一看,左邊的那個墓碑寫着“霍仲宣之墓”,右邊那個寫着霍王氏之墓。
原來,我姓霍啊。
寶娘跪了下來,趙傳炜也跟着跪下了。明盛園的人準備了香燭紙錢,那個年齡大的宦官低聲說道,“二娘子,老奴年年去過娘娘生母劉太夫人的墳前後,就會來看這裏,給霍二爺和霍二奶奶燒些紙錢。”
寶娘一邊燒紙一邊說道,“多謝您老,以後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老宦官退下了,寶娘燒了許多紙錢,又上了香,然後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心裏默念,妹妹,我來看阿爹阿娘了。
雖然沒有任何回複,寶娘仍舊認認真真做完了剩下的事情。
趙傳炜一直默默跟着燒制燒香,也認真磕了三個頭。說起來,這才是他正經的岳父岳母。
磕頭之後,寶娘在墳前跪了許久,直等到最後一張紙燒盡,她才離去。
到了明盛園,李太後已經準備好了晌午飯。
瓊枝姑姑讓二人先洗了手,李太後招呼他們坐下,親自給他們盛飯夾菜,“等過年的時候,你再去看看。”
趙傳炜見李太後還是如往常一般和藹可親,并沒有因母子相認而逼迫他改口,他心裏松了口氣。
在他心裏,那個從小帶着他和妹妹到處玩耍,教會他許多道理的晉國公夫人,才是他的阿娘。阿娘沒有姨媽長得好看,也沒有姨媽溫柔,但阿娘身上的灑脫和意氣風發,是他最喜歡的。
趙傳炜低頭吃飯,李太後如往常一般,“炜哥兒今年幫着照看家裏,懂事了許多,等你大哥回來了,你也能歇一歇了。”
趙傳炜嗯了一聲,并未說話,李太後只溫柔地笑,“吃過了飯,你就把寶兒送回楊家吧。”
趙傳炜又嗯了一聲,大口吃飯。
娘兒三個吃了飯之後,李太後打發她們兩個走了,把準備的東西都塞到了車上。
趙傳炜陪着寶娘一起坐在車裏,快過年了,一路上人來人往。寶娘隔着車廂都能聽到大街上的人聲鼎沸。
寶娘悄悄掀開簾子看一眼,“三郎,外面好熱鬧。”
趙傳炜湊過來,二人一起看向外面,男女老幼,絡繹不絕。正是這無數的普通人,這世上才有了煙火氣息,才有了悲歡離合。
馬車晃悠悠把二人帶到了楊府。
門房一見到二人,立刻沖進去禀報,寶娘直接往裏走,趙傳炜在一側,後面跟着的人把東西都搬下來了。
二人一起進了楊太傅的書房,楊太傅正在寫什麽東西。
見他們來了,楊太傅放下筆,神情溫和,“回來了。”
寶娘點頭,“阿爹,要過年了,我回來了。”
趙傳炜和楊太傅互相凝視,楊太傅眨了一下眼睛,面帶微笑看着他。
過了許久,趙傳炜拱手,“岳父。”
楊太傅嗯了一聲,“都坐。”
三人一起坐下,楊太傅如往常一樣,問了趙傳炜的功課,這些日子讀什麽書,有什麽不懂的。
說了一陣子後,趙傳炜道,“岳父,我總是這樣閉門造車,秋闱怕是會落入平常。聖人都說讀萬卷書不如破萬裏路,我想年後出去走走,看一看外頭的風土人情,知道一些道理,總比關在屋子裏苦思冥想要好。”
楊太傅點頭,“也好,學問學問,不光要學,還要問。光問先生是不夠的,還要問這時間的無數平凡人。大道理都在鍋碗瓢盆裏,不在書本上。”
趙傳炜笑了,“岳父說的有道理。”
楊太傅摸了摸胡須,“你年紀還小,不急着秋闱,多學幾年,人情歷練夠了,功課紮實了,再去考也不遲。”
趙傳炜看着寶娘,“岳父,我想帶寶兒一起去。”
楊太傅猶豫了片刻,“外頭餐風露宿,她一個小娘子,怕是不便。”
寶娘拉了拉楊太傅的袖子,“阿爹,我想出去看看。我長這麽大,還沒出過京城呢。”
楊太傅看了看他們,見兩個孩子都雙眼盯着他,只得松了口,“你要去也可以,玩一陣子就回來,不要在外久留。”
寶娘眯着眼笑,“多謝阿爹。”
楊太傅笑着看向寶娘,“你先回去,把你的東西整理一下,去看看你兩個妹妹。”
寶娘起身,屈膝行個禮,然後走了。
等寶娘一走,屋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父子兩個又相互凝視,卻都沒有開口。
趙傳炜先挪開了眼,楊太傅拍拍他的肩膀,“莫要想太多,還如以前一樣,你是趙家的兒子,誰也改變不了。”
趙傳炜嗯了一聲,“岳父,以後,我們就做翁婿吧。”
楊太傅眼底有些濕意,“好,我們做翁婿。”這輩子,也只能做翁婿了。
楊太傅又擺開了棋盤,“來,陪我下一盤。”
趙傳炜一邊下棋一邊問,“岳父不上朝了嗎?”
楊太傅落下一子,“要過年了,也沒什麽大事,我就不去了。”
趙傳炜又問,“岳父為官清廉,如今只剩下一個太傅虛職,家裏日子怎麽樣?”
楊太傅吃了他一個角,“尚可。”
趙傳炜不再發問,開始思索棋局。
寶娘回到栖月閣,院子裏的丫頭們如同看到救星,都圍了上來,拉着她的手就哭開了。
寶娘從初夏去莊子裏開始,就離開了家,已經大半年過去了。後來靈堂上鬧了一出,她離家而去,這群丫頭們整日擔憂,有幾個已經找了門路離開栖月閣了。如今二娘子回來了,剩下的丫頭們覺得終于有依靠了。
寶娘挨個摸了摸小丫頭們的頭,“別哭,我不過是去走親戚罷了。”
黃莺一直在院子裏守着,見寶娘回來了,她立刻帶人去收拾屋子。屋子裏每天都有人打掃,一直幹淨的很。
寶娘進了正房,讓喜鵲和黃莺把李太後送的東西都安置好。她自己稍微洗漱了兩下,就去了陳氏的院子裏。【公/衆/號:xnttaa】
陳氏今年把家裏過年的事情都交給了楊默娘,年紀大了少覺,她連午休都沒有,這會子正和身邊的老嬷嬷閑磕牙呢。
外頭人報二娘子來了,陳氏連忙讓人叫了進去。
寶娘如往常一般行禮,陳氏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寶娘這幾個月怎麽樣?家裏少了你,你兩個妹妹整日跟小孤雁似的,趁着過年,你多帶她們玩一玩。”
寶娘微笑着點頭,“我很好,多謝阿奶惦記。阿奶好不好?”
陳氏真說不上好,她情緒大起大落,人衰老了許多,起色也很不好。辦過了那場喪事,她的精氣神差了許多。
“我老婆子過一天賺一天,只要你們都好好的,阿奶再沒有什麽不好的。”
寶娘客氣,“家裏事情多,辛苦阿奶了。”
陳氏擺擺手,“都是你三妹妹在操心,她平日裏看着腼腆,沒想到是個能幹的。這樣也好,等以後嫁人了,我也不用擔心了。”
寶娘微笑不語。
陳氏又說了幾句,就讓她自己回去了。
寶娘今日跑了好遠的路,感覺有些累了,回去後躺下就睡着了。
前院裏,趙傳炜和楊太傅下了兩盤棋,忽然也打了個哈欠。
楊太傅笑,“你去我床上睡一小會,半個時辰後我叫你。”
趙傳炜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岳父,我不困。”
楊太傅摸了摸胡須,“去吧,我老了,瞌睡少。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睡好了,讀書腦袋裏都是漿糊。”
說完,楊太傅起身,對他招手,把他帶進了裏間。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楊太傅親手把被子鋪開,然後出去了,“我去看一會子書。”
趙傳炜看了看床鋪,又看了看楊太傅的背影,脫了鞋和外衣,鑽進了被子裏。
少年人睡得快,他今日也累了。
過了一會子,楊太傅悄悄進來了,在床前站了許久。見趙傳炜把一只腳伸了出來,忙拿被子給他蓋上了,然後又悄悄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楊太傅坐在了床前,輕輕拍了拍趙傳炜的手,“炜哥兒,起來了。”
趙傳炜睜開了雙眼,然後坐了起來,“岳父。”
楊太傅叫了人進來服侍他洗漱,等收拾好了之後,他把自己這些日子寫的東西都給了兒子。
“這是我以前讀書時寫的東西,你有空時就看一些,多少總能有些用。”
趙傳炜接過兩本厚厚的本子,“多謝岳父。”
楊太傅看了看外面的天,“時辰不早了,你回去吧,過年再來。”
趙傳炜看了看內院的方向,他這些日子天天能看到寶娘,忽然要分開,他有些舍不得。
楊太傅沉吟了片刻,“來日方長,好生讀書。你有本事了,寶兒臉上也有光彩。”
趙傳炜點頭,“岳父保重,我過幾日再來。”
那頭,寶娘也起來了。還沒等她打發人去前院問問情況,兩個妹妹一起來了。
楊淑娘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二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寶娘摸了摸她的頭,“四妹妹長高了。”
楊默娘看起來比以前多了一份幹練,“二姐姐近來好不好?”
寶娘點頭,“我很好,三妹妹辛苦了,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
寶娘招呼她們坐下,楊默娘端起茶,“二姐姐回來了,以後我就能躲懶了。”
寶娘想到自己年後可能要離京,“三妹妹管熟了的,我就繼續等着吃喝就好了。”
楊默娘笑,“二姐姐再歇息幾日。”
姐妹幾個都不提那日靈堂上的事情,陳姨娘被楊淑娘發狠關了許久,從此老實了許多。
她去找陳氏哭訴,陳氏罵了她一頓,“淑娘是主子,你一個姨娘,她難道管不得你了?我看你就是好日子過夠了,以後給我老老實實在院子裏待着,再讓我知道你一張嘴到處胡說八道,我把你嘴用馬糞填上。”
陳姨娘頓時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在楊淑娘面前擺生母的譜。以前莫氏不管事,楊淑娘小,陳姨娘雖然是姨娘,楊淑娘的事情也基本是她在管着。
楊淑娘發了一回狠之後,立刻把院子裏的大權都握到自己手裏,陳姨娘成了個只會吃喝的飯桶。下人都是牆頭草,四娘子是正經主子,又有老太太撐腰,自然是聽四娘子的。
楊太傅回來後,陳姨娘還沒死了争寵的心,等後來楊太傅在明盛園住了個把月,陳姨娘頓時老實的跟個鹌鹑似的。
瀉了那口争強好勝的氣,陳姨娘開始只顧吃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肥了起來。這會子,正一個人在屋子裏吃點心呢。
寶娘回來的靜悄悄的,好在楊家親朋故舊不多,也沒太多人關注。
兩個妹妹在她這裏坐到了天黑,先後告辭。
楊太傅在前院等到夜飯時候,來了栖月閣。
寶娘連忙迎接了過去,“阿爹來了。”
楊太傅如以前一樣,拉着寶娘的手,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丫頭們正在擺飯。
楊太傅仔細看了看寶娘,“我兒這大半年好不好?”從楊太傅離開京城,就沒有和寶娘好生在一起說說話了。
寶娘擡頭看着楊太傅,“阿爹,我很好。”
楊太傅摸了摸她的頭,等下人們都走了,他溫聲說道,“我兒莫要擔憂,阿爹永遠是阿爹。”
寶娘鼻子有些發酸,然後笑了,“阿爹,我給您做了套衣裳,給您過年的時候穿。”
楊太傅捧起寶娘的手,像以前一樣,檢查她指甲有沒有劈開,“好,我兒孝順,阿爹很高興。”
寶娘笑,“阿爹,吃飯吧。”
如今家裏的飯菜簡單,寶娘的晚餐只有兩菜一湯,楊太傅有四菜一湯,父女兩個的例湊在一起,也有不少了。
楊太傅給女兒夾菜,“等你明年從外頭回來了,咱們帶着你兩個妹妹,一起去莊子上住一陣子。”
寶娘想起夏天時莊子上的日子,止不住點頭,“好,莊子上最好玩了。”
父女兩個一起吃了頓晚飯,楊太傅回了前院。
二娘子一回來,老爺就去栖月閣陪着吃飯。二娘子走了這麽久,和大少爺和大娘子吵了架,如今還是老爺最喜歡的。
栖月閣的丫頭們出去了,又和以前一樣挺直了腰板。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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