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陣炙熱灼燒着她的肌膚, 冉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飄着黑煙的天空, 鼻端聞到的, 是汽油的味道, 這是……車禍現場?
冉冉一個激靈,立刻翻身坐起, 發現自己正坐在瀝青鋪成的公路上, 四周, 是無數車輛相撞的車禍現場。
手一撐, 正想起身,一個尖狀物刺痛手心,有一物品在日光下閃着銀光, 那是她昏迷前仍攥在手裏的小羽毛領帶夾。
竟然把它給帶過來了。
冉冉有些不可思議地撿起它,在手中摩娑幾下,随即夾在領口,起身向四周張望。
最前方有一輛卡車倒地,從它開始,後方無數車輛前後相撞, 有些已經變了形狀, 看不出車子的外形,空氣裏有燒焦的臭味道,耳邊有斷續的呼救聲和哭泣聲。
救護車還沒到。
她真的回來了,冉冉按着狂跳的心髒,确定這個事實後深吸一口氣, 立時轉身往後跑,她還記得,爸爸的車是銀色的……
救護車沒到,這只是車禍剛發生時的前端,災難,還在後頭。
她得趕在一切不幸發生前找到父母。
她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只好邊跑邊張望,她跑得形象全無,但幾乎沒有人将多餘的注意力分一絲給她,更多的是在原地悲痛哭泣或是瘋狂想救人的民衆。
到處是車子和人,把公路堵成了鬧市一般,她原以為回來了就能阻止悲劇,可是真的回來了才知道,事情哪有那麽容易?
單要找到車子找到人就不是簡單的事。
她喘着氣停下腳步,望着後方蜿蜒的公路,因為車禍無法前進的無數車輛停在原地,一目望去,視線裏密密麻麻全是車子。
她停在原地,略茫然的雙眼望天,心裏湧起卑微的祈求——老天爺,既然你讓我回來,那就讓我找到人吧,不要這麽殘忍對我。
許是聽到她的祈求,她收回視線,将目光重新投往四周時,不遠處響起一聲爆炸聲。
‘轟’地一聲巨響,伴随着無數人的尖叫,紅色火光沖天而起,瞬間燃亮了近處的天空。
第一次爆炸了!
無數人在奔跑,從爆炸源地四散向外奔馳,企圖離危險遠一些,冉冉聞聲邁步,卻和人群相反,朝着爆炸中心而去——她記得清清楚楚,當年他們的車子離着火的車子很近,不然後面也不會被牽連。
車禍現場有爆炸,這幾乎引起所有人的恐慌,離爆炸源近的、還能動的人們都跑得不見身影,獨留下那些跑不動的、或是因着親人遇難一時悲悸在原處的人。
人少了,四周自然容易看清,冉冉近前,看見燃着火光的車子時,也看見和火光相鄰不過數個車位的銀色轎車——竟然這麽近!
瞳孔瞬間放大,她驚詫得來不及多想,擡腿就朝轎車跑去。
一個穿着夾克的中年人正在試圖撬開變了形的車門,這個背影一跳進眼睛,她的眼眶立刻蓄滿淚水,在心裏呼喚了一聲——爸爸!
車禍的那天她同時失去爸爸媽媽,而這個時間的自己,卻還沒有。
不遠處公路旁的樹蔭下,一個少女大聲地喊着爸爸媽媽,她趴在地上,外套墊在身下,身上僅穿着薄薄的單衣,她的大腿,不知被什麽劃傷了,鮮血淋漓。
那人是她,媽媽就在車裏。
銀色的轎車被擠壓得變了形,特別是車頭位置,幾乎看不見前排的座位,冉冉忍住心中陣陣涼意,沖到了轎車近前。
她根本不知道,媽媽這時候是在還是不在了。
她沒有站在副駕駛座外,即是冉父試圖撬開車門的位置,她從大開的後座車門鑽進車廂。
她突然的舉動讓冉父吃驚,但妻子這時候正在危急中,他自然不會去對別人的救援客氣,于是說了聲多謝繼續努力撬着車門。
車子裏比她想像的還要擠迫,車頂已經變形塌陷,根本無法直身。
她半弓着腰,趴在駕駛座後方座位上,見到副駕駛座的冉母閉着眼倒在放下的車座位上。
她含着淚低聲喊了聲媽媽。
冉母的臉色十分蒼白,冉冉戰戰兢兢把手放到她鼻端前一探,暗暗松了口氣。
雖然失去意識,但氣息仍在,盡管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冉母的一雙腿全嵌在變了形的座位裏,大腿位置褲管上全是暗紅色的血漬,顯然情況不妙。
難怪冉父不選擇從裏面拖出冉母的辦法了,這樣子幹拖行不通,最好的辦法确實是從外面撬開車門,如果能撬開的話。
冉冉跪坐在後座,手向駕駛座旁邊按鈕伸出,将座位放下,自己爬上去。
前方的空間其實極少,車頭全擠壓在前座上,冉冉看了一會,手從前座細縫伸進去,企圖将冉母的腿拉出來,可是,前座卡得緊緊的,幾乎無法悍動。
“小姑娘,拿這個撬!”
冉父從車窗遞進一支鐵條,他也曾探過車內情況,如果不是自己個子太高無法縮在前座,他早就鑽進去了。
冉冉擡頭接過,立刻把鐵條從縫隙插進去,企圖把卡着冉母大腿的空間撬大一些。
“你……”冉父手還撐在車門上,神情有些疑惑。
剛剛剎那一瞥,他竟然把小姑娘看成自己女兒了?他按下心中湧起的怪異感,繼續撬車門。
随着“哐當”一聲,車門終于從變形的位置掉下來,露出副駕駛座車位。
冉父的上半身鑽了進來,手握住鐵條,和冉冉一同用力撬動,空間在慢慢擴張之餘,冉母從昏迷中清醒。
她迷迷糊糊看了眼試圖救自己的丈夫,還有……旁邊的女孩子。
她是……冉母神情一斂,即刻抓住冉冉的手臂,對丈夫說“先帶小冉出去!”
冉冉渾身一震,頭埋得更低。
冉父喘着氣,将她一只腳拉出來,聞言瞥了冉冉的發頂一眼,“她不是小冉,小冉在外面,這姑娘是來幫忙的,你腳還能不能動?試下出來?這裏太熱了,我怕……”會爆炸。
冉母瞧着冉冉被頭發擋住的小半邊臉,又望向丈夫,心裏困惑,但是情況緊急,終是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腿上,脫險了再說話吧。
他們正在努力着,這時外面的冉冉突然一聲尖叫“爸爸,小心!”
和她的話同時響起的是一聲爆炸聲,在他們右前方,有輛汽車爆炸了,熾熱的氣浪全滾到冉父背上。
撲面的熱氣浪從縫隙湧進,冉冉和冉母拿手擋臉,仍被熏得皮膚生疼,被直襲的冉父更慘,一時後背像火燒般痛楚,盡管如此,他一動不動,仍是咬着牙堵在車門口,将車裏的人牢牢護住。
冉母的手剛拿下,錯過冉父的肩膀,她見到他身後燃燒的汽車,紅熱的沖天火焰離得如此接近,讓人湧起錯覺,似乎再下一秒,那火就會席卷而來。
“別理我了!你先走!你帶小冉走!”冉母慌了,想推冉父走。
這時氣浪過了,冉父半跪在地上,手撐着座位,依舊在試着将冉母拉出來,他的聲音幹啞,氣息不穩,“老婆,這時候就不要啰嗦了行嗎?”
冉冉心驚膽戰,手心滲出的汗水讓她幾乎無法握緊鐵條,這樣下去……不行。
極度緊張的心情讓她五感放大,耳朵聽見了什麽。
“嘀嗒、嘀嗒……”,像水滴的聲音,這是,油箱漏油?
她臉上有瞬間驚恐,糟了!
冉冉咬牙,當機立斷把鐵條用身體壓住,雙手伸進縫隙,身體和雙手同時用力,竟一時将擋板推動。
“快,趁現在!”
冉母驚訝對方的全力鼎助,也不敢耽誤,忍着痛将腿拔`出來,冉父扶着冉母的上半身,雙手插至她腋下,用力将她拖出。
情況雖然極度緊急,但三人頗有默契,不過幾秒,冉母的腿就脫了困,冉母靠在冉父身上,被他拖着後退。
冉父一邊扶着冉母,一邊朝車裏喊話“小姑娘快出來!”
人已經脫險,可是周圍的情況卻越來越危險,前方側方都是燃燒的車輛,周圍的人幾乎都跑光了,只剩下他們幾人。
“爸爸,媽媽,快離開車子,車子漏油了!”十數米外的冉冉趴在地上,喊得嘶心裂肺。
壞了!
冉父見車裏的小姑娘沒有出來,立刻猜到她被卡住了,他想抱着妻子後退幾步再來救人,冉母卻按住他的手,眼睛望着車內,語氣急促,“你去,我自己來,快去!”
冉父低頭和她對望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把手收回,說了聲“等我回來”,沖回了副駕駛座,果然看到了小姑娘的腳裸被卡住。
冉冉剛剛為了争取多一些時間和空間,不只用手,腳也用上了,結果冉母一脫身,可能是力竭,她松了口氣,擋板立刻壓下,就把腳裸卡在座位了。
她試圖将腳抽出來,急得額上的細汗都顧不上抹。
她出汗,不單是因為緊張,還因為車子的溫度越來越高。
為什麽會這麽熱?她慌慌張張地轉頭,見車頭位置竟然燃起了火,細細的火苗正在變大,并且朝車子中部蔓延。
“發什麽呆!快點!我拉你!”冉父回來了,立刻喝醒她,一手撐住鐵條,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同時用力,想将人拽出。
冉冉一邊心急火勢,一邊試圖将自己拉出,腳上一陣扯痛,她被冉父拉出了車廂,雙雙摔在地上。
“快走!”
眼看車子起火,很快就要爆炸了——絕不能再留在這裏,他拽着對方手臂就想把人帶離,不想小姑娘将手抽了回去。
“我的夾子!”冉冉摸着空了的領口,還想往車子沖去,冉父即刻将人拉住,“你不要命了?!”這一拉扯,終于看清小姑娘的真面目,他驚得後退一步,“你!你!”
冉冉紅着眼睛,望一眼冉父,又望一眼車子,見火勢已經漸漸将車子包圍,她下意識低頭,果然見自己的手掌已經開始透明。
冉父‘你你’了半晌,再說不出其它的話。
見此,冉冉伸手拽住他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推,“你們快離開!”
冉父踉跄了兩步,見冉母坐在地上望着他們,立刻驚醒。
火勢越發壯大,整輛轎車都燒起來,這已是在生死邊緣,冉母雙腿受傷,根本不便于行,他不再猶豫,說了聲‘快走’就朝妻子跑來。
身後一聲悶響,是轎車被燒斷的部件落地的聲音。
他飛快抱起妻子,向遠處跑去,他看不見身後,被他抱在懷裏的冉母卻看得一清二楚。
不止是令人畏懼的火勢,還有紅着眼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小姑娘,天啊,那張臉……“阿清,快停下!她是……”
‘轟隆’!
車子終于爆炸,将她未竟的話掩蓋,夾着紅色火光的氣浪沖他們撲來,掩過了站在原處的冉冉,也蓋過了冉父冉母。
無數燃燒的機械碎片從轎車中炸出,像天女散花四落,其中一道隐閃的紅光向着趴在不遠處的冉冉而去,直接落在她的背上。
女孩子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不知是為身上的烙傷,還是為父母被火光吞沒的身影。
……
冉冉再次睜開眼,霧蒙蒙的天色映入眼簾。
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痛楚,低頭一看,剛被卡座弄出的傷口赫然在目,一道傷痕從腳踝橫跨至腳背。
沒有痊愈,受的傷不會好……她呆呆地擡手,果然見手掌變成半透明,腕間的紅繩色澤鮮豔地搭在其上,無比刺眼。
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忍着痛站起身,立刻發現,這又是一個車禍現場。
車禍起因不明,因為明顯已經過了最慘烈的時候,亂糟糟的橋頭上到處是呼嘯的警車和救護車。
這就是……齊光毅的世界?
情況十分危急,明明有些手足無措的,但她這時意外地冷靜。
既然出現在這裏,那只能從這裏尋找線索,線索就在……他父母身上。
她向着救護車跑去,現場有警員在維護秩序,一見便擡手将人攔住,“不許亂跑!”
冉冉向着幾米外的救護車張望,“我是家屬……齊軒,齊軒在哪?”
警員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看了她兩眼,說了聲“你随我來”就打開鐵馬,在前方帶路。
現場因為傷者太多,救護人員用白布圍成簡易救冶間,警員将冉冉帶到一處救冶間外,對她說“快進去吧。”
別的白布方間有救護人員進進出出,但警員帶的這裏,卻沒有人在,她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掀開布簾進去。
地上躺着一個女人,看起來氣若游絲,旁邊只有個小護士在陪着她,看見她登時眼神一亮,“快來,阿姨撐着等人呢!”
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有,為什麽是個女人?齊軒呢?
她心裏急轉,不敢耽誤地靠近,立刻見到一張和齊光毅有五分像的臉。
這人是齊光毅的媽媽!
齊軒不在這,是不是當場死亡了?!
她用力握住那只冰涼的手,便看見女人眼睛半睜,嘴唇蠕動着,聲音虛弱無比,“阿毅……救出來了嗎?”
冉冉心下微酸,“我現在去救他,他在哪?”
齊母眼睛裏的光漸漸弱了下去,“他在……”
冉冉将耳朵附到她嘴邊,靜了一會,默默轉頭,果然見齊母已經閉了上眼,她握了握她的手,低聲承諾,“我會盡我所有來保護他。”
默了一瞬,把齊母的手放在胸口上,起身對小護士說“請幫忙聯系齊氏齊翰海,這裏麻煩你幫忙照料,我得去辦她挂心的事。”
說完像風一樣沖出布間,小護士想攔都攔不住。
冉冉直接出了車禍現場,手拔開圍觀人群跑了兩步,忽然反手抓住一人的衣襟問道“化肥工廠,在哪個方向?”
那是個戴着眼鏡的小青年,原本只是湊過來看熱鬧,不防還被人揪了衣領。
本來,冉冉外形是柔弱妹子不值得害怕,但她這時氣勢太過驚人,以致小青年抖抖嘴角,便指着一個方向,“往南,新區建設二馬路。”
“謝謝!”冉冉松開手,沖入了人群不見了身影。
周遭人的側目還有議論聲,冉冉全不去理會,她跑出人群,向南眯了眯眼。
跑過去顯然不現實,只能坐車過去,可是她身上沒錢,怎麽辦才好?
冉冉望了一圈湊熱鬧的人的背影,發現路邊,停着一些未熄火的小車……
她看中一輛不起眼的舊車,它的主人,她親眼見下了車,此時正踮着腳向人群眺望。
心思一動,她的人已經跑到車子旁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手放在方向盤上,往事一幕立刻浮現于眼前。
……
十四歲的她坐在駕駛座,冉父坐在副駕駛座,正指導着她怎麽開車。
父女倆去溜達了一圈回來,一下車就見到冉母插着腰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你有沒搞錯,她才十四歲!你教她開車?”
“嗨!放輕松點,我十三歲就會開車,在l國十三歲還不會開車會被人笑的。”
“冉之清!這在國內!你這是……”
“媽媽!”冉冉笑嘻嘻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将手挂着甩來甩去,“我已經會開了,你放心,在國內我不開,等我們回l國……”
“給我閉嘴!”冉母一手抓一個,“你也給我閉嘴!以後讓我發現你再帶小冉做這麽危險的事……”
“老婆,能不能先松手,耳朵好痛……”
……
她是會開車的。
冉冉抿了抿嘴,一手放方向盤,一手挂檔,深吸一口氣,腳踩下離合。
踩離合,挂檔,松手剎,松離合,加油,動作一氣呵成,車子揚長而去。
才警醒的車主在後方叫着,邊追邊咒罵,冉冉從後視鏡中瞥了他一眼,默默打開車內導航。
雖然會開車,但太久沒摸過方向盤,車子被開得嗑嗑碰碰,引發路上一連串車子急剎,在引了交警追了一路後,冉冉在離化肥工廠不遠的地方停下來。
交警也停了摩托,走到車旁敲敲車窗,拿出筆來對她說“請出示駕照。”
冉冉下了車,沒有看交警,先轉頭看了眼化肥工廠,神色凝重,“我是來救人的,我朋友被綁架了,請你聯系總臺昭集更多警力。”
“什麽?”交警懷疑自己聽錯了,想再問,卻見這女孩子轉身就跑,直接從側邊的荒草地向化肥工廠跑去。
交警瞪了瞪眼,他在警界從業二十年還未見過這麽嚣張的逃罰單理由,好,就随你去,看看還能編出什麽理由來。
他熄了車,拔了鑰匙,快步追上冉冉,見她從欄杆翻了過去,身手俐落毫不拖泥帶水,心中對女孩子的身份又疑了幾分。
他跟在女孩子身後,見她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廠區,只在外牆窗臺下的矮牆貓着腰窺着室內,神情嚴肅認真,他不由得也警惕起來。
“小姑娘,什麽情況?”交警靠在她隔壁,拿着大拇指比比裏面。
冉冉正在回想着工廠的格局,分析若是綁架,會被綁在哪裏,冷不防便聽見交警大叔出聲,她忙噓了聲,壓低聲音道“齊氏齊軒聽過嗎?他的孩子被綁了。”
“什麽?齊軒?”交警不知道想到什麽,神色倏然嚴肅。
“這個工廠是廢棄工廠,根本住不了人,如果要藏人,肯定在辦公室休息室之類的地方,你随我來……”
兩人貓着腰,小心地一前一後從窗下前進,一邊小聲地分析着情況,這時一聲突兀的大門聲平空而起,把兩人吓得一動不敢動。
他們不敢再進,立刻蹲下身,借着半人高的野草擋住自己。
兩個手臂紋着刺青的小青年出來了,他們拖着人,一人一手各拖着一只手臂,來到大門外,直接将人住地上摔。
冉冉瞳孔一縮,想探出身子看清楚一些,立刻被交警大叔按住,他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急。
高個小青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媽惹,既然不是胡暢緯,綁過來幹嘛,害我被老大罵!”
“是你認錯的別賴我!兩人在一起,我說是那個,你說是這個,不是只能一起綁嗎?!”矮個青年不服地反駁着。
“去你媽的,問話又不回,我揍死你!”高個小青年不知想到什麽,抓起地上的少年就是一陣毒打,一會後,矮個青年也加了進來,兩人越打越起勁,就在冉冉和交警想要沖上前去阻止時,大門又開了,裏面走出一個女人,一見這情形便是冷笑,“你們打啊,打死了就進去蹲吧。”
這話成功讓兩人停了手,但兩人猶不洩憤,拿了條繩子将人綁了起來,直接吊在門口,這一吊高,少年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立刻顯現在衆人面前。
冉冉見了,卻是一陣眩暈。
這人不是齊光毅。
這五官,雖然被揍得青紫紅腫,模樣還是認得出來的,這分明才是胡暢緯啊!
聯想到兩人剛剛的對話,冉冉心裏浮現個可怕的結論他們要綁的人不是齊光毅,而是胡暢緯,正好當時兩人在一起,他們不确定兩人身份便一同綁了來,又不知什麽原因,胡暢緯不認自己身份,齊光毅被當成胡暢緯?
女人見了被揍成豬頭的少年,嘴裏發出可惜的啧聲,“原本也是個清秀的小帥哥,被揍成這模樣。”
高個青年冷笑一聲,“我說你別見了男人就發情,再垂涎你也動不了。”
“誰說我動不了,裏面那個……嘻嘻,我就動了。”
高個青年“真的假的?老大會讓你亂來?胡家大少遲早要放回去,你可別惹禍上身!”
“摸一摸又不吃虧,剛剛如果不是老大攔着,我都想把人吃了,那小朋友,模樣真是俊咧,啧,不行,勾得我心癢癢的,我要去摸個過瘾……”
女人說完便進了門,留着兩個小青年在外罵罵咧咧。
冉冉捂住自己的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裏面的才是齊光毅,而他……
她再不猶豫,立刻回身往後跑,交警在後面低罵一聲,馬上追了上來。
她還記得,剛剛繞着牆走的時候,有一處房間的窗戶是破的,從那裏能進去,不能從外闖,那就從室內破!
她喘着氣停在那處破了個口的窗邊,小心朝裏面張望,确定這是間無人的房間,立刻把手從碎玻璃口伸進去,企圖打開裏面的鎖。
交警靠過來,看到的便是她被割得鮮血直流的手臂,一時心神震撼,“你!”
冉冉把鎖開了,她收回手将窗戶打開,回身望了一眼交警,心中下了決定。
将手上的紅繩取下來放在他手裏,“大叔,我求你件事,一會我進去後會盡力去擋住那些人,請你,趁機把被綁的那人救出來,他叫齊光毅,然後告訴他,好好活下去,一切都會好的……”
“我姓王,”交警大叔将紅繩放進口袋,用贊賞眼光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有魄力,挺像我以前的,我原本答應了我兒子,不再查案破案,安分做一個交警……”他邊說邊将顯眼的外衣脫了下來,對她一笑,“但我是個警察,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個小姑娘去涉險,你留在這,我去。”
“不,王大叔聽我說,我沒能力帶他走,但你可以,你聽我的!”說完,手撐在窗臺上,身子一躍動作飛快躍進了房間,王交警來不及阻止她,只好跟在她身後翻了進去。
冉冉從無人的空房間翻進了廠區辦公室,她來到走廊,見到幾間房間門虛掩,裏面有說話聲,她小心地避開,在每一間房間外停留一會,确定裏面的人物對象。
王交警看得心驚膽顫,他的手悄悄地按到槍袋上,下意識預備着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這時,就見冉冉在一間房間外停了一會,随即果斷扭開房間門沖了進去。
房間裏,一個脫了上衣的女人正在大跳豔舞,對着坐在床上赤着上身的少年騷首弄姿,少年面色蒼白,神色恹恹,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沖進去時,女人驚得大叫,立刻捂緊自己胸口,“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
話沒說完,沖進來的女孩子突然身子一矮,一個掃膛腿将她絆倒在地,沒等她回神,肩膀便被人抓住,手臂一扭,女人發出一聲吃痛的叫聲。
冉冉将她丢在地上的衣服扭成一束,捆在她手臂上,等她無法動彈了,立刻狠狠地,往她臉上甩了幾個巴掌!
“啪!啪!啪!”
清脆的幾個巴掌聲,用了她全身的力氣,完了,她喘着氣捏住女人的下颌,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玻璃片抵在她大動脈上,神情狠戾,“你該死!”
女人被吓個不輕,她腳跪着,被這小姑娘按在牆上,動彈不得地感受着對方身上的殺氣,她一下子慫了,“不要、不要殺我!我沒有動他!”
女人一說話,立刻感覺到嘴裏的牙齒松了,她含着牙齒,想吐不敢吐,只能瞪大眼睛含糊地解釋,“真的!我們老大不讓我動!你看他褲子都沒脫!”
冉冉的胸脯正劇烈地上下起伏着,門口的王交警小心地提防着有人突然進來,一邊扭頭看着這一幕,心裏默然。
床上的少年原本恹恹的神色漸漸變了,他眼也不眨地看着那手上拿着玻璃片的少女,少女手上都是血,神情戾然狠決,她倏地靠近女人,對着她輕聲道“那也該死。”手下的玻璃片在她頸上輕輕一劃,鮮血立刻滲出。
女人慘叫一聲,捂住脖子哀嚎。
王交警心一提,一瞬間以為這姑娘真把人殺了,再一看,那玻璃片劃在女人鎖骨處,避開了大動脈,這才小松了口氣。
冉冉回身,向着床上的少年走去。
剛剛的情況有些急,沖進房間時并沒有仔細去看齊光毅,這才是她真正地第一次看見少年的他的模樣。
一擡眼,她便怔住了。
少年一雙眉目似畫,劍眉入鬓,眼睛顧盼有神,鼻梁高挺,一張不厚不薄的唇正緊緊抿着,他的臉形和剛剛見過的齊母很像,是漂亮的鵝蛋形臉,這時候臉上還沒有十年後的棱角,一張臉上全是介乎孩子和大人之間的少年青澀。
她把床邊的衣服拿給他,對他微微一笑,剛剛的狠決全然消失了,眼神溫柔,“我來了。”
少年神色一動,再定眼看去,她已經轉了身,朝窗邊走去。
待少年把衣服穿上,她已經打開了窗戶,轉身對着王交警說“麻煩你帶人出去。”
王交警完全不贊同她這計劃,“不行,你們走,我墊……”話沒說完,他已經倒抽口氣,因為這時冉冉對他擡起了手,在窗戶的陽光照耀下,他清楚地看見那只他以為過分白皙的手腕,成了半透明的。
冉冉定定望着少年,半晌低下頭,“我不怕告訴你們,反正你們不會記得,”再擡頭時,她臉上浮起一抹笑意,“明白了吧,你們走吧,我不會有事的。”
王交警驚疑不定,卻再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立刻上前把被下了藥全身無力的少年背到身後,剛爬上窗臺,想轉身叮囑兩聲,門口已經傳來人聲。
冉冉把人一推,“快走,我擋一擋!”
她趴在窗臺上看着王交警灘過半人高的野草叢,向着廠區攔杆跑去,終于小松了口氣,回身過來面對闖進來的幾個綁匪。
幾人進來一看,房間裏除了地上暈了過去的女人,再無一人,立刻把地上的女人揪起來,嘴裏叫罵着,“我呸,我就說這女人沒安好心思,故意把我們支開,快說!人去哪了?!”
“還用得着問!”一個青年跑到大開的窗戶前一看,立刻大喊,“在那!”
冉冉驚訝地看着對方完全無視了自己,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便見自己已經不止是手,連身體都成了半透明,邊緣……在虛化。
見不到,那更好!
冉冉抿了抿唇,握緊手中的玻璃片,将那要蹿出窗外的男青年一把揪了回來,毫不猶豫地在他身上一劃,一道傷口迸出了血,他痛得在地上打滾嗷叫。
“怎麽回事?他怎麽流血了?”剩下幾人面面相觑,臉上驚恐,都不敢再上前靠近。
冉冉趁着對方看不見自己,将人牢牢堵在房間裏,待房間裏的幾人叫着‘有鬼’跑出去後,她也腳步踉跄地走出廠區。
人,應該帶走了吧,她喘着氣,看着自己的身體在陽光下從半透明變成了透明。
綁匪都跑了,整個廠區,估計就剩下她了……噢不,還有一個,她慢慢挪着步子,來到大門口被吊起來唇色泛白的少年身邊,他看起來,已經是一副虛脫的模樣。
就當是報他當時的一載之恩吧,冉冉忍着全身劇痛,将手中的玻璃片割在繩索上。
少年掉在地上,慢慢睜開半腫的眼睛,看見一道透明的影子,從空氣中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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