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44.
荀宿愈發地黏我了,也不知是為什麽。它變成人形後重得很,又老愛挂在我身上,像是只大狗似的。
它還愛搶我的玉米餅,分明我都另外給了它一份,它卻只愛啃我咬過的那塊。
“阿枝,”它抱着我,親昵地用涼涼的臉頰來蹭我的臉,“我喜歡阿枝。”
荀宿也只在裴師兄和隋師兄出去修道時才會化為人形,我還挺喜歡它的,原先覺得它模樣長得兇,但後來覺得它乖乖的,一點都不像別人口中說的可怕的兇獸。
它不論什麽時候都陪着我,讓我安心了不少,即便是師兄們不在的時候,我也沒那麽寂寞了。
它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我的唇角,黑黢黢的眼睛亮亮的。我摸了摸他硬而紮手的黑發,說:“你要和我們一起回福祿山麽?”
荀宿握着我的手,點了點頭。
他的手掌竟然也比我的大,過長的指甲被我剪掉了,現在只剩圓圓的指蓋面。
“你要是來陪我的話……”我說,“那我就做六個人的飯菜了,啊,你也吃人的飯菜麽?”
荀宿點頭。
我在想是不是我說甚麽它都點頭。
常年不出山的我也沒什麽朋友,多一只兇獸說話或許也是不錯的事。
145.
裴應并不覺得多一只兇獸是什麽好事。
他是個會記仇的小肚雞腸的男人,上回被荀宿撓了一爪子,讓他對這壞東西印象更差了幾分。
偏偏壞東西跟師弟定了全血契,性命相連,他也不好真出手傷它。
可這真是氣人,尤其是他半夜回來,發現荀宿趴在床頭,趁師弟睡着的時候偷偷去親師弟的唇時,他簡直氣到差點當場拔劍。
146.
近日來裴應在人間做着別的要緊事,有些危險,便不怎麽帶着荀枝一起出去。
他又去了荀枝一起乘過舟的江面,雨落了幾日,水浪上漂浮着片片落花。
他變了張樸實的青年臉龐,獨自打馬自街市走過,聽到喧嚣鬧市聲,聞到煙火氣。
街頭玩鬧的孩子茫然地擡頭看他,三三兩兩的行人繞過他的駿馬,低聲議論着甚麽。
人聲鼎沸處,卻是最孤獨。
可一想到荀枝,他心頭血便又熱了起來。
裴應照常買了零嘴回去,一路上想,或許是他真的慢了一步罷。
隋臻是何時有的那等念頭的呢?他也不知道。
從前他以為隋臻對荀枝都是裝出來的溫和。他知道隋臻面上光風霁月,底下卻藏着另一番不能為人所探的心思。
裴應合上眼時,忽的回想起了那俊秀溫和的少年将短劍抵在熟睡的孩子喉間時,回頭朝他看的那一眼。
他在想,隋臻起初是沒有心的。
可是後來有個傻頭傻腦的小孩上了山,用一雙柔軟溫熱的手,叫隋臻胸膛中的石頭化作了血肉。
有了血肉,便也生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