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黃]與共

第60章 番外三

《家長裏短》

——林敬言&方銳

林敬言洗了澡從浴室出來，方銳還坐在地毯上盤着腿收拾東西。

“不早了，睡覺吧。”林敬言走過來坐在沙發上，湊過來發現方銳正拿着一打A4打印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點什麽，“你在幹什麽？”

“我緊髒……緊張。”方銳緊張得都說都不會話了，“呸呸呸！我叫不緊張……”

“至于嗎？”林敬言樂了，“你看的這是什麽？女婿上門如何科學讨好丈母娘……嘴甜的女婿招人疼之絕密攻略……如何技術性地占領丈母娘的心靈高地……你……”

林敬言又陷入了無語的境地。

方銳拿着筆敲打着裝訂成冊的小本子，一本正經：“這東西呢，和游戲攻略是一樣的，講真，我覺得做好攻略才能科學攻略掉你爸媽，而且我發現了科學的攻略方法，那就是先攻略你媽媽，畢竟她覺得我和你表妹很配。”

“不用這樣，真不用這樣。”

“不行，敢情你不用攻略我媽了！”方銳不服，甚至有點小嫉妒，他媽媽和林敬言的關系簡直不要太好，方媽媽突然白撿個大兒子不說，林敬言還很孝順，方銳經常忙得腳不沾地，反倒是林敬言做了老師之後很清閑，經常陪着方媽媽出去逛街，方銳累成狗回家發現滿室凄涼，林敬言又和他媽媽出去玩了……而且最讓方銳難以忍受的是林敬言經常是逛街回來後大包小包的，方銳打開發現全是方媽媽給林敬言買的衣服帽子墨鏡之類的，方銳忍不住用黃梅戲的調子唱起了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

“你的親媽，不，是你的親媽。”方銳鄭重地握着林敬言地手，一副白帝城托孤的表情。

林敬言簡直哭笑不得。

“我這是準備翻身農奴把歌唱。”方銳吹了個口哨，“我這樣計劃的，明天黃少休假，我正好有時間，我們去你家，我準備買菜做點飯，露一手，怎麽樣，是不是很機智？”

“明天在家休息吧，”林敬言拍了拍方銳肩膀，“黃少難道不是後天就又回劇組去了，你還得跟着，就這麽一天休息，別折騰了。”

“不行，”方銳握着拳頭，“我必須趕緊把技能點秀一下，不然我……這新學的，再不展示都快忘了。”

方銳說得很堅決，站起身把滿地的紙片還有明天準備帶去的東西歸攏起來，三下兩下踢踏着拖鞋去浴室洗澡了，林敬言幫他把剩下的東西放回原處，突然在茶幾上發現了一小盒燙傷膏。

“方銳，”林敬言敲了敲浴室的門，“方銳，你哪裏燙傷了？”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方銳的聲音帶着一股沒所謂的勁兒：“沒，沒有——”

“方銳，那個燙傷膏過期了。”林敬言面不改色。

“卧槽！”浴室門砰地開了，方銳頂着濕漉漉的腦袋披着個浴巾探出頭來，“卧槽，那傷口會不會嚴重？沒事，已經被水沖掉了——”

“逗你的。”林敬言坦然地抓起方銳的手，“燙傷哪裏了？我看看。”

“做菜的時候油崩的，”方銳不太在乎，“我覺得你媽媽好像對我不會做飯挺有意見的，經過深思熟慮，我覺得這個技能還是有必要武裝一下的。”

方銳是被寵着長大的，方爸爸是知識分子，方媽媽是搞藝術的，方銳放養長大，典型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做飯，煮方便面的技能都是亂點的，方媽媽說得好，會做飯有什麽用，會吃飯就行了。這套理論深得方銳認可，所以活了二十多年了，他幾乎都沒有下過廚房。

下了廚房就發現，這尼瑪廚房簡直堪比戰場，比打副本困難多了，方銳簡直手忙腳亂得差點四肢失調，被濺了一手背的熱油不說，關鍵是付出了代價，并沒有得到美妙的結果。

黃少對方銳的麻婆豆腐給予了負分滾粗的評價，并表示這是血與淚的教訓，再吃方銳做的菜他就不姓黃。

方銳：“……居然不好吃嗎？”

黃少天看着方銳，就差淚流滿面抱大腿痛哭流涕了：“四郎你好狠的心，你說，你放了多少鹽，你打死了幾個賣鹽的，你這是為誰代鹽，你說啊你說啊，你是不是嫌我話多想齁死我，你能不能直接表達，何苦要栽贓這可憐的麻婆豆腐呢？”

方銳：“……是，我是想齁死你。”

黃少天還真是一點沒說假話，方銳自己嘗了嘗，瞬間就被齁得無法言喻連喝了兩瓶哇哈哈礦泉水。

黃少天從他身邊捧着泡面路過：“哇哈哈礦泉水，青春的水，友誼的水，解毒的水！”

方銳：“……”

真是好一個盡職盡責的代言人，比心。

“真沒事，”方銳有點不好意思了，歸根到底是自己沒注意嘛，而且燙傷也不是太嚴重，“等會兒洗完了出來再塗一下就好了，明天保準沒痕跡。”

“出來我給你塗。”林敬言微微皺眉。

“嗯！”方銳點頭，甩甩頭發，濺了林敬言一臉的水。

睡前林敬言給方銳塗了一層厚厚的燙傷膏，方銳舉着手躺在床上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裏，兩個人睡不着聊天，方銳唾沫橫飛地說起廚房心得，林敬言嗯啊地答應着，方銳說着說着就睡着了，手啪嗒一下砸下來，砸了林敬言一臉的燙傷膏。

林敬言：“……”

方銳貪睡，永遠也睡不醒，而且有随時随地可以睡着的技能，和黃少天在這一點上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黃少天可以吊着威亞扒着土坑邊睡着，也是劇組一個罕見的奇跡，方銳可以低着頭拄着購物車站着睡着，讓林敬言驚訝不已。

“方銳，方銳？”林敬言手裏拿着食材推了方銳一把，方銳緩緩睜開眼睛，一副失憶的樣子。

“我昨天沒睡好。”方銳抹了一把臉，“我去，昨天夢了一晚上的噩夢。”

林敬言心想，那是誰昨天呼嚕打得震天響，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想去趟廁所都抽不開身……

“行了，走吧。”林敬言說。

“我想唱一段四郎探母。”方銳突然說。

林敬言：“……”

方銳造型一擺，感覺身段都出來了。

林敬言：“方老師，京劇要不得，快走了。”

林媽媽是個全職家庭主婦，打開門的時候手裏正在摘菜，看到方銳笑得跟一朵向日葵似的，也沒忍住笑了出來，方銳立馬握拳暗搓搓地表達了自己看到勝利曙光的興奮。

天才第一步！

林爸爸不在，方銳覺得沒有那麽拘束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又輕松又自然，其實心裏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和林媽媽一起摘菜，林媽媽每和他說一句話，方銳都要用他的八核處理器高速運算一下真實意圖，然後說一個比較完美的答案出來，這一刻無數的攻略秘籍在他腦中回蕩、噴湧……

“今天休息啊。”林媽媽說。

我要怎麽回答？方銳的腦袋進行了瘋狂的分析，結合上下文，聯系語境，這句話有什麽修辭嗎？沒有！語氣是怎麽樣的？看似疑問實際上是陳述！背後的意圖是什麽？今天是周四，方銳為什麽休息？方銳心想，難道覺得我做的不是正經工作養不起林敬言嗎？但是我真的做的是正經但不正常的工作！還是說林媽媽的意思是今天怎麽能休息呢？難道是說我工作不努力不上進不積極嗎？不行，我是一個心向陽光的男人！第三層意思難道是重點在“今天”休息而不是今天“休息”？媽媽的意思是讓我們休息了就過來陪她嗎？原來另有深意！

方銳終于分析完了林媽媽的五個字外加一個标點符號，心裏構思了一段讓高考閱卷人都感慨不已的回答，然後林媽媽的話題已經跳到了下一個。

“小林最近胃好不好？”林媽媽一邊剝豌豆一邊問。

方銳：“……”

林媽媽詫異：“怎麽了？他又胃不好了？那還是讓他回家來住一段時間吧，我來照顧他——”

“不不不——”方銳連忙搖手，“他最近胃挺好的啊，別讓他回來住了，呃，我能照顧他。”

林媽媽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了。”

方銳：“……”

我去，你說的好沒有道理。方銳心想，我是照顧不了自己的人？我連黃少天都照顧了！難道黃少天不是人？

黃少天：汪！

林媽媽沒再起話頭，方銳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就像在考試的學生，一樣一樣的，考前背着無數的知識點，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卵用，答卷的時候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多麽痛的領悟！

然而我并不是一個需要答卷的學生！我是學黃梅戲的！

方銳之前是從來沒有和林媽媽透露過這件事情的，畢竟對于方銳來說，這并沒有什麽可以炫耀的，而且說出來只會惹人爆笑，至少方銳認識的所有人聽說他學的是黃梅戲都會指着他笑得上不來氣哈哈哈哈至少十八個哈。

黃少天當時是三十六個哈。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方銳心裏想着，然後對林媽媽說：“阿姨，您聽戲嗎？”

林媽媽笑了：“聽呀。”

我去！那就好辦了，方銳意氣風發地剝開一個豌豆，正準備自我推銷，只聽見林媽媽說：“我聽京劇。”

方銳：“……阿姨，黃梅戲聽嗎？”

“黃梅戲不好聽。”林媽媽說。

方銳，卒。

吃飯的時候方銳十分緊張，畢竟這桌子上八道菜中的一道是他做的，林敬言還特意把方銳的麻婆豆腐擺在了林媽媽的面前，并且特意提了一下是方銳做的，但是林媽媽面無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方銳已經失去了緊張的勇氣，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破罐子破摔的境界，今天的菜都很好吃，就敞開了吃吧，方銳心想，我感覺我再也沒有機會來林家吃飯了，嗚嗚嗚。

方銳吃了半只豬腳，吃了三個雞翅，吃了一個雞腿，吃了一大塊紅燒肉，抱着死前最後一頓送別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心态，如臺風過境，席卷餐桌，吃得林媽媽對他另眼相看。

“小林啊，”林媽媽破不滿意地敲了敲林敬言的飯碗，“小方又不會做飯，你是不是平時不給他吃好的，怎麽把他餓成這樣啊？”

林敬言一邊笑一邊推了推眼鏡，把盤子裏最後一只雞翅夾給方銳：“是是是，是我不對。”

方銳繼續吃，林媽媽繼續說，不知不覺間就帶着點責備林敬言的意思，反正翻來覆去說了半天就是你怎麽能餓着小方。

小方激動得淚流滿面，心想真是奇了怪了，原來是需要賣慘才有出路嗎，真是第一次從林媽媽嘴裏說出這麽溫暖的話，感激地又多吃了兩個雞爪子。

這應該是方銳在林家待遇最好的一次了，由于方銳在餐桌上表演了什麽叫做上輩子是餓死鬼托送的大吃特吃，讓林媽媽母愛泛濫地覺得方銳在家裏待遇很差，飯後甜點呼啦啦上了一桌子，吃到最後林敬言都快無語了，攔着方銳讓他別吃了。

方銳眼淚汪汪地看着林敬言：“我每次來你家都吃不飽，反正再也來不了，讓我吃飽。”

林敬言一下子就心軟了，方銳是沒少往林家跑，但是每次都是不歡而散，不管是方銳賣萌賣乖還是賣孝順，林家父母就是不買賬，方銳每頓飯都吃得提心吊膽，不敢夾離他太遠的菜，有一次吃了整整一盤子的毛豆，回家就拉肚子了。

林媽媽去廚房切橙子一回身就聽見方銳說再也來不了了，一陣納悶。

“怎麽來不了了？”林媽媽問。

方銳十分可憐地看着林媽媽：“我覺得您下次不會讓我進門了。”

這個直球實在是打得太突如其來從天而降了，林敬言無語扶額，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哦。”林媽媽說，“下次餓着肚子可以來，吃飽了不能來。”

方銳：“？？？”

“家裏總是一堆一堆的菜沒人吃，多吃點挺好的。”林媽媽站起來，背對着兩個人，“喏，小林胃不好，你呢，又不會做飯，又吃那麽多，你們兩個在家真能吃好？”

方銳看着林敬言：“這是什麽意思？”

林敬言說：“大概是還可以來的意思？”

“媽呀！”方銳一拍大腿，林媽媽正好回頭。

“嗯？”

“媽。”方銳嘴甜，順着一句感嘆就接了下去，眼神真誠，表情誠懇，手裏拿着一塊橙子，十分認真地看着林媽媽真情實感地喊了一句媽。

“啊？”林媽媽一開始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反應過來方銳是在叫她，也沒反駁，還嗯了一聲。

“媽！”方銳得寸進尺，一蹦老高，竄到林媽媽身邊，嘴裏像是抹了蜜似的，甜的不要不要的，三言兩語就逗得林媽媽哈哈大笑。

這可不是昨天上臨陣磨槍了，這是方銳的天賦技能，嘴就是甜，中老年婦女的殺手，真我風采一旦氣場全開，那真是句句都含着起碼10個加號，甜到心坎裏去了。

林媽媽雖然固執，但是架不住方銳能磨，十八般武藝上陣，最後準備摸到了賣慘路線和嘴甜路線，成功攻略，兩個人湊到一塊說悄悄話去了，剩下林敬言一個人面對滿桌子等着收拾的碗筷面面相觑。

“小林，把碗洗了。”林媽媽說，“小方過來，我給你說——”

林敬言：“……”

親媽，是誰的親媽？林敬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方銳這是不攻略則已，一攻略了不得啊，正牌親兒子的地位都受到了挑戰和沖擊。思及至此，林敬言決定給方媽媽打個電話訴苦。

方媽媽又在逛街，接電話的時候聲音可高興了，一聽是林敬言更是高興得聲音都飄了起來：“小林呀，我逛街看到了一件襯衫真的挺好看的，我給你買個175的穿——”

方銳像個幽靈一樣站在林敬言身後，林敬言瞟了他一眼，然後假惺惺地對方媽媽說：“不給方銳買一件嗎？”

方媽媽繼續很高興地說：“給他買什麽啊？給你的，他啊，他穿着不好看。”

方銳牙都快咬碎了。

“謝謝媽。”林敬言說。

方銳：“媽——”

方媽媽聽見了方銳的聲音：“哎呀，方銳，方銳你這個兔崽子在旁邊呢？”

方銳：“……是的親媽，親媽，我在。”

“我有點記不清了，”方媽媽說，“方銳，小林是不是有個紅色領結？”

方銳咬牙切齒，字都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親媽，我并不知道。”

林敬言偷着笑，攬着方銳肩膀：“诶媽，是的，我有一個，上次你見過的那個，上次咱們去滑水的時候。”

方銳：“尼瑪，你們什麽時候去滑水了？？？”

“方銳你這個小兔崽子又說髒話，”方媽媽開始了教育，然後對林敬言說話的時候又語氣柔和了下來，“小林啊，我覺得這件襯衫配那個紅領結會好看，我買了啊，明天出來喝下午茶給你帶過來。”

方銳：“……我想靜靜。”

方銳深刻地表達了他的憤怒，在微博上，140個字裏起碼有120個都是感嘆號，底下一群人幸災樂禍，說什麽的都有，但是大意都是老林好厲害，攻略太徹底，順便給方銳大大點蠟。

尼瑪！方銳感覺到了心塞，最重要的是，他感覺到了被抛棄的危機，怎麽就混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簡直費解！自己的親媽被攻略了，而自己剛剛攻略了老林的媽，還處于進一步親近過程中，而就在這個過程中！他被林敬言給NTR了！這不能忍！

方銳刷着微博，突然跳出來一條關注人的轉發，點開一看居然是林敬言。

@林敬言V：春風十裏不如你。//@看着我真誠的眼神說話：我去天理何在天理難容誰的親媽我沒人要了！！！！！！！！！！！！！！！！！！

方銳心裏一暖，心想還是老林對我好，然而這時候這條微博一刷新就沒了，另一條微博跳了出來，還是林敬言轉發的，他把剛才的那句删了，換了一句更符合方銳現在心态的詩。

@林敬言V：醋香十裏不如你。//@看着我真誠的眼神說話：我去天理何在天理難容誰的親媽我沒人要了！！！！！！！！！！！！！！！！！！

方銳：“啊啊啊啊，你煩不煩，你說你煩不煩人，你就沒有別的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林敬言側過身攬住他：“有，愛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