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牽扯
低調奢華的宮殿裏,一抹瘦削的身影坐在精致的鏡子面前,神色抑郁,長籲短嘆。
王紫宜踩着小步走進殿中時,見到顧段沂這百年不變的姿勢,調笑道:“段沂,你這般下去,可就要坐化成仙了。”
顧段沂撐着下巴回首,看她着一身粉色綴心蕊花長裙,未施粉黛仍嬌媚動人,扯了個微笑,道:“嫂子如此裝扮,可是有喜事?”
“怎麽,沒喜事還不允許我打扮了?”王紫宜毫不避嫌地坐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問道:“近日那心蕊花開得極為繁盛,倒是像祥兆,你跟我出去賞花吧?”
“不了,我還是呆在這兒比較心安。”顧段沂繼續盯着鏡子看。
王紫宜頗為憂慮地打量他,嘆息道:“你說你,不過去了那惠國兩三個月,回來就跟丢了魂兒似的。你看看,臉上的肉都沒有了,都沒有以前圓潤了。”說罷,很是憐惜地捏了捏他的臉,繼而幽幽地嘆了口氣,“你那大哥也是,把你接回來就放着不管了,一點不負責任。”
“嫂子,我倒是寧願大哥不要管我呢。讓我住到宮裏來,就跟關着我似的。”
“你大哥是真心疼你,你是他唯一的親弟弟。以前怕人害你,才将你安置在那窮鄉僻壤,現在把那居心叵測之人解決了,你們兄弟倆該好好團聚才是。”
顧段沂點了點頭,沒有心思和她再說什麽,一副蔫了的模樣。
王紫宜看不過去了,顧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起身用力把他拉了起來。
“你這樣下去,遲早跟你母親那般郁郁而終,聽嫂子的,散散心去。”
“……”顧段沂嘆了口氣,不忍讓她再擔心,跟她往外走。
兩人行至禦花園的地盤,沒想到正好碰到了關殷遠,後者也頗為驚異,随即就老成在在地施禮,恭敬道:“見過太子妃,六皇子。”
“免了,關表弟未免太客氣了。一家人,哪兒需要行什麽禮。”
“在宮裏,這禮數還是要的。”關殷遠淡然自若地看向顧段沂,詢問道:“不知六皇子在惠國,可是受了折磨,怎麽這般憔悴?”
王紫宜攬住顧段沂,悠悠地嘆了口氣,“這孩子什麽都不肯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都是我看顧不周,不知道六皇子竟然也在壽禮隊伍中,害得六皇子受苦了。”
“王世子沒有錯,錯在我,是我一時貪玩。”顧段沂淡淡地笑了笑,拱手道歉。
關殷遠還想說什麽,就被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了,“的确是你的錯,要不是與那蕭允琀牽扯不清,事情也不會變得如此難辦。”
“大哥。”顧段沂拉下臉來,黑着臉沖他行了一禮,随即轉身要走。
王紫宜拉住他,笑着哄道:“你大哥就這樣,外冷內熱,一家人,你還和他計較啊?”
顧段沐生得高大精壯,和顧段沂瘦弱纖細不一樣,性子也冷硬些,可他們确确實實是親兄弟。因為顧段沂從小不在宮裏長大,兩兄弟年紀相差十歲,顧段沐自覺長兄為父,有教導他的職責,所以對他格外嚴格些。
被王紫宜拉住,顧段沂也不能失了禮數掙紮,就那麽僵着臉站着。
顧段沐看他這性子就來氣,皇族怎的能有如此任性多愁善感的皇子!他這怒氣沖沖還沒發作,一旁關殷遠就關切地詢問,“可是惠國有什麽動作?”
“殷遠,你在正好,我們回屋裏再談吧。”
關殷遠趕忙領命,沖王紫宜施禮道別,跟着顧段沐離開了。
王紫宜啧啧了兩聲,不滿地控訴道:“這些男人啊,一心只有宏圖霸業。不解風情,我們自己去賞花,不管他們了。”
顧段沂沒有那心情,看着那嬌豔的花朵,只覺得很是落寞。
“這花蕊十分香甜,做成香囊有安神靜心之用。段沂,嫂子給你做一個不?”
“不用了,我不用。”顧段沂揪着那花朵的葉子,揪掉一片就嘆一聲。
王紫宜為那花兒默哀,接着就拍了拍顧段沂的肩膀,“既然沒有那個賞花的心思,我們還是回去吧。免得父皇發現這心蕊花被糟蹋成這樣,怪罪下來。”
顧段沂停了手,戚戚然地點頭,他這是在幹嘛?
顧段沂繞着宮殿要回自己的寝殿,沒想到想着事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宮門口,守門的侍衛見到他,紛紛見禮,對他這個六皇子還很陌生。
“不知六皇子殿下,是否是要出宮?”一名侍衛上前,疑惑地看着他。
顧段沂倒是想出宮去,可是他沒有出宮的令牌,想出去也出不去啊。
這時,一只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爽朗的聲音随即而來,“是了,六皇子要跟我出宮去,你們給我放行吧。”
“可是……”那侍衛為難地看着來人,細眉棕眸薄唇,故作風雅地拿把扇子,這不就是近來風頭正盛的少将軍,安流嘛。
“沒有可是,有事情找六皇子,讓人來征戰大将軍府邸找我!”
安流扯着顧段沂就出了宮門,随即就招呼自家的家丁把馬車招過來,一同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跑了一段路了,顧段沂才反應過來自家是出了宮門了。這安流膽子也是夠大的,敢擅自帶皇子出宮,要是出事,他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顧段沂還是很高興。
安流是征戰大将軍的獨生子,年紀比他大兩歲,和關殷遠一樣,都是跟他大哥交情極深的人物。要說跟他有什麽交情,恐怕只能算是同樣喜歡風雅之事這一點了。
“六皇子,你這趟到惠國,覺着惠國與我國相比,如何?”
“我不過在那兒呆了兩三個月,也沒有接觸到什麽人,并不能斷言。”
安流看着手中的扇子,往自己的手心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六皇子可是給大皇子惹了大麻煩了,你挖了那戶部尚書的兒子的雙眼,留下了痕跡。大皇子埋在京都的幾枚探子都被拔了,這對于未來的籌謀很是不利。”
顧段沂靠着馬車側壁,冷聲道:“安少将軍憑什麽認定挖眼這件事,是我做的?”
“的确,六皇子不會武功,身體孱弱,外表純善,這種殘忍的事情不會有人懷疑是你做的。”安流目光精銳地盯着他,譏諷地笑着,“我們的探子在被拔除前,曾回報說你與那蕭允琀同床共枕,私交甚好,這六皇子不否認吧?”
顧段沂斜睨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聽故事,“然後呢?”
“能夠在那麽嚴密的看守下,拿人雙眼,怎麽可能不小心留下證據給人拿捏呢?而且還是含有心蕊花的香囊,這就是有意讓惠國皇帝認定這是蹇國人做的。最後接觸過張铎協的人,只要用點力氣查,是能查到蕭允琀身上的,畢竟他只讓那些人閉嘴,并沒有滅口。”
“六皇子教訓一下對你無禮的人,不是不可以。幫蕭允琀脫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因這事,影響到大皇子的謀劃,都不對了。”
顧段沂贊同地點頭,老神在在地撩開窗簾看外面,“說到底,還是不能證明是我做的啊。”
“我帶六皇子出宮,是想看看六皇子身邊,到底有些什麽人。”
“……”顧段沂手下一頓,轉頭看他,挑眉笑道:“可看出點什麽來了?”
“那些人都是元氏的子弟。不知道,六皇子在惠國,有什麽奇遇?”
顧段沂像是才知道,随即就嘆了口氣,怎麽什麽好事壞事都往他身上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