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關澤急道:“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那次以雲聚會的時候, 他就覺得你們兩個人不對勁, 他不過是和你随便說了幾句話,周荻就發瘋把他給推到湖裏去了……額,他還說周荻有毛病,你一定是被他給騙了。”
關澤想也知道宗昊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大約是罵周荻神經病, 罵自己傻逼一類的。
雖然關澤不想自己和周荻的關系這樣偷偷摸摸, 但他也并不覺得現在向周荻家裏出櫃還是明智的選擇。原本他打算等這段時間過去, 再給周荻家裏人坦白。
可他和周荻都沒有做好準備,就搞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關澤真怕自己給周荻帶來什麽麻煩, 心裏特別不安。
宋俊飛咋咋呼呼地繼續問:“是真的吧?你和那個周荻的事情。”
“你不要問了。”關澤不想回答,而是說,“這件事情, 請你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一定會給他造成麻煩的。”
宋俊飛“哎喲”一聲,說:“你還擔心他有麻煩,你可擔心擔心自己有沒有麻煩吧!你沒聽清楚嗎?周荻是故意把宗昊給推進湖裏的, 對了,宗昊還說, 周荻那小子一下就把他的下巴給卸了, 不讓他呼救!你想想,大晚上的,這有多危險啊!萬一宗昊出了什麽事情怎麽辦?我光是聽着宗昊說, 都覺得害怕。這小孩兒不是太狠就是太蠢,你是怎麽和他搞他一塊兒去的?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你自己呢?”
關澤皺眉對宋俊飛說:“宗昊有可能是瞎說的,你為什麽要信他的一面之詞呢?”
宋俊飛道:“那他也沒有理由要騙我啊,我反正不覺得他是撒謊。”
“就算不是撒謊,他肯定也誇大了,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我說你真是的,說不聽!”宋俊飛搖着腦袋,說,“好吧,就算宗昊在胡說八道,就算是我想多了,就算周荻不是故意把宗昊給推到湖裏去的……但是,你想清楚,那可是宏達集團的二少爺啊,你真覺得他是個普普通通的17歲高中生嗎?”
關澤感覺有一口氣憋在胸口,有些說不上話來。
宋俊飛繼續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你想想,他們那樣的家庭,喘口氣都帶着錢的氣息,你招惹誰不好,去招惹那個人……你最近有沒有看八卦論壇,知不知道宏達高層最近鬥得很厲害?我的媽呀,簡直就和封建社會争皇位似的,你一個小蝦米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湊什麽熱鬧?我看啊,你和他攪合在一起,絕對沒有好事!我敢打賭,學校論壇裏有人針對你,搞不好就和周荻家裏的人有關。要不然你一個本本分分的人,怎麽會被人那麽針對?說不好就是他爸幹的,天吶,我簡直都能想象出他爸拿着一百萬支票丢在你臉上讓你離開他的場景了!”
“你快別說了!”
關澤聽得腦袋都大了,他知道宋俊飛是好意,可這份好意,實在是難以接受。
沒情商的宋俊飛到這裏總算是看出了關澤的不高興,但在閉嘴之前他還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要是他爸真給你支票,你拿不拿啊?”
關澤現在沒心思和宋俊飛閑扯,他其實根本不擔心蕭遠征對此事激烈反對,因為關澤知道蕭遠征根本不想管周荻,拿支票要他們分手這種情況根本不會存在。
但關澤心裏還是相當不安,一會兒想着宗昊那件事,一會兒想着酒吧那件事,一會兒又想着宏達裏的派系鬥争。
後來宋俊飛看關澤臉色實在是太差,總算是不煩人了,提出送關澤回家。
關澤連忙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又沒有什麽大事。”
宋俊飛有點沮喪,又有點抱歉地說:“那個……我是不是說了什麽話讓你不高興了啊?要是哪一句說得不對,你告訴我啊!你知道我這人沒情商的,我不知道我哪一句說得不對啊!”
關澤簡直要被他給弄得沒脾氣了,擺擺手無力地說:“沒事的。”
宋俊飛又說:“那好吧,我不打擾你了。不過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說,我也沒什麽朋友,你是少數不煩我的人,我真怕連你也不搭理我了……你放心吧,我以後還是會繼續關心你的,有什麽狀況,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關澤疲憊地給宋俊飛說了謝謝,生怕他還要說什麽讓人招架不住的話,趕緊和他道別。
回家之後,關澤一個人呆坐在沙發上,總是放不下滿心的憂慮,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關澤突然被手機鈴聲給驚醒了過來,那起手機,看到周荻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消息內容是周荻的自拍,他說他今天被熱水燙到了手,要關澤抱抱才會好。
那帶着孩子氣的笑容總是讓關澤忍不住對他生出寵溺的心思,關澤恍惚地想,這樣像是小太陽一樣的人,怎麽會做出別人說的那樣可怕的事情來?
關澤腦子裏一下閃現了在酒吧廁所裏周荻的異樣,也想起了高以雲聚會那天晚上的怪異狀況。
有時候,關澤的确是能感覺到周荻不太尋常……
剛想到這裏,關澤又連忙打住,然後心裏充滿了自責,覺得自己不一樣這樣暗自揣測周荻。他很快将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用輕松的語調回複了消息,希望周荻會因為自己稍微開心一點。
【先攢着吧,等見面的時候給你抱。】
【好啊。還有,我的生日要到了,除了抱抱還要我的禮物,如果你忘記的話,我會生氣的。好啦,不吵你了,早點休息,我會快點來見你的,晚安。】
【晚安。】
關澤放下手機,稍微将自己的心情放松。他不想管任何人說的任何話,既然他已經和周荻在一起了,他就只相信周荻,就算心裏有疑問,他也會忍着直到和周荻見面再親自問他。
那麽現在,關澤只打算想一件事情,那就是究竟送什麽給周荻,作為他18歲生日的禮物。
周荻是踩着單車回的周宅,到正門口的時候,發現蕭遠征和蕭緒父子二人在花園裏散步,并且神情嚴肅地在說話。
周荻沒吭聲,站在牆角聽了一會兒。
蕭緒的聲音聽上有些慌張,和他平時那副人模狗樣的精英範兒很不一樣。
“爸,我真的到處都打點好了,之前一直都很順利,可臨近開盤了才出這些事情……我怎麽可能想到到底是得罪了誰?我真的想不到……”
蕭遠征道:“肯定是有什麽你忽略了的細節,得罪了哪位領導,你自己也不知道。”
蕭緒苦着臉說:“可能是……但我真的沒辦法了……不過現在陳裕康去了蓉城,他老婆家在蓉城還有些關系,應該能處理好的。”
“不能全然交給陳裕康,你知道蓉城這兩個項目對你來說很重要,該收的功勞,你要自己收好。這兩個項目做好了,你在宏達的地位就能上升一個檔次,如果這兩個項目辦砸的話……”
蕭遠征沒有詳細說下去,但蕭緒的臉色已經青了。蕭遠征一偶然是滿臉嚴肅,說:“如果真的陳裕康也拿不下來預售證,就只有我親自跑一趟了。”
蕭緒深深地垂下頭,道:“對不起爸,我讓你失望了。”
“下次再上點心。”蕭遠征頓了一下,又說,“明天這棟房子的過戶手續就能辦完,辦完你就飛去蓉城,那邊的事情更重要。”
蕭緒安靜了一會兒,接着小心地說:“爸,這棟宅子……真的要給那小子嗎?在這個時候讓出去,會不會讓董事會的人覺得我們是對他服軟了?”
“什麽叫那小子,那是你弟弟。”蕭遠征的臉色沉了沉,蕭緒立刻縮了下脖子,蕭遠征看了他一會兒才繼續說:“先把宅子讓給他,讓他安心些,不然他始終拿不定主意。不過就算是宅子過戶給了他,也不算什麽,我想他還不至于把我這個爹給趕出去。總之這些事情先不管了,什麽都沒有股份轉讓重要,等股份轉讓之後,一切都好說。”
蕭緒道:“我知道的。”
蕭遠征又說:“還有,關于你和高家那丫頭的事情……”
“爸。”蕭緒的臉色非常難看,說,“我是真的……不想哄她,你知道她什麽德行,跟神經病一樣。”
“我還是那句話,等周荻手裏的股份轉讓了,一切都好說。一個小丫頭,有什麽不好哄的?也沒有幾天了,你這幾天別和她吵,先穩住她再說。這丫頭也是莫名其妙,你和她吵架,她跑到論壇去發周荻的帖子做什麽?”
蕭緒無可奈何,道:“我知道了。”
蕭遠征點了頭,開始說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于是周荻也沒必要在聽牆角,故意弄出了點動靜,然後才去按門鈴。
蕭緒來給周荻開了門,兩個人都沒有看對方一眼,氣氛特別詭異,進門之後,周荻給蕭遠征打了招呼,正準備往自己的屋裏走,可突然被蕭遠征叫住了。
蕭遠征看着周荻,總覺得心裏有點尴尬。
尴尬的原因要追溯到三天前,周荻突然跑到公司給他出櫃。
蕭遠征活到這把年紀,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他周圍愛玩的也不少,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法他都聽說過,但真正的同性戀,周荻是他見到的第一個活的……
周荻直愣愣地跑到他跟前說他喜歡男人,那個男人還是關澤。當時蕭遠征和蕭緒正在他的辦公室裏談事情,一邊說一邊喝茶,聽周荻說了這話,兩人齊齊噴了一口茶。
蕭遠征足足一分鐘沒能說出話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荻。
周荻滿臉都是着急,也不管蕭遠征是不是聽得進去,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爸,是我單方面喜歡他的,他人很好,幫我講課,還給我做飯,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麽要受那樣的污蔑?他肯定沒有得罪雲姐姐,但雲姐姐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針對他,這太過分了,如果因為這樣他丢了工作怎麽辦?爸,你還管不管你未來的兒媳婦了!”
半天蕭遠征都沒能把周荻說的話給捋順,好不容易搞清楚周荻的意思了,蕭遠征連脾氣都還沒來得及發,周荻又無理取鬧地說:“爸,我不管,不能讓雲姐姐那樣污蔑他,我喜歡他,怎麽能給他添麻煩啊!”
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之後,蕭緒已經是滿臉煞白。他真是想不到高以雲還能這麽瘋,因為和他吵架跑去京大發帖針對關澤……這件事情萬一鬧大了牽扯到自己怎麽辦?!高以雲的腦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
當然,蕭緒更想不到的是,這件事情居然把周荻給刺激成了這樣,讓他這麽大膽直接就跑到蕭遠征面前出櫃!
蕭緒心驚膽戰地聽着,就怕周荻一個不高興把自己和關澤以前的關系給抖出來了。他是很喜歡關澤,也想和關澤在一起,但他從沒有想過要出櫃。他原本計劃得很好,和關澤和好,他還是會找個女人結婚的,在蕭遠征面前出櫃什麽的……他不敢,至少在他有孩子之前,他都不會讓蕭遠征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而周荻,就這樣說出來了?
他真的是個瘋子!
盡管蕭緒已經緊張得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周荻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而是一直盯着蕭遠征,見他不說話,又着急地喊道:“爸,你說句話啊!”
見慣了大場面的蕭遠征真的很少像現在這樣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只是突然間想起馮靜蓉時不時在自己的耳邊說周荻有病,現在看來,周荻真的是有點……不正常。
喜歡了一個男人,而且為了這個男人跑到自己的面前來上跳下竄,不是有病是什麽?
蕭遠征簡直是被周荻給氣笑了,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他有些不屑地想,到底是個小孩,幼稚,過幾年想起現在這模樣,他應該會覺得無地自容吧。
于是蕭遠征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搖着頭大笑了兩聲,周荻似乎是被這笑給吓到了,突然閉上了嘴,垂手站在蕭遠征的面前。
蕭遠征笑夠了才說:“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喜歡男人,喜歡關澤?”
“再沒有比這更清楚的了。”周荻沉下了情緒,倒顯得相當鄭重。
蕭遠征似乎也有些沒料到周荻這樣認真,又頓了一下,就讓周荻把那個帖子找出來給他看。周荻依言從手機裏翻出了那個帖子,蕭遠征快速地看完,居然覺得周荻和關澤的事情是早有端倪,根本一點也不值得驚訝。
他想,作為一個正常父親,突然知道這樣的消息,無論是激烈地反對還是寬容地支持都是可能的态度,然而他這兩種感覺都沒有。畢竟周荻是周家的人,周荻不結婚不生孩子,斷的也不是他蕭家的後。他不是對周荻沒有一點兒父子情,但那感情很淡薄,于是他真的不想管周荻——你愛喜歡誰喜歡誰,別耽誤我的正事就好。
蕭遠征靜靜地看了一眼時間,計劃了自己手裏的工作,決定在三分鐘之內将這件事情給處理好。
蕭遠征站起來,走到周荻的身邊,裝模作樣地拉着他的手,說:“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上次你請關澤來我們家裏做客的時候,我就覺得那你對那孩子有些不一樣,這大概就是父親和兒子的之間的默契吧。其實想一想,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可以的,我這個當爸爸的,只要看到你快樂幸福,什麽事情我都能接受。”
默默在一邊觀看的蕭緒簡直都驚了。
蕭遠征繼續說:“但是你要想好啊,你們這樣,以後會不會遇到什麽困難?你看,這還沒開始呢,就有人在你們的背後指指點點的。”
周荻道:“我知道以後可能會遇到一些挫折,所以現在才想得到家裏人的支持。爸,你要幫我啊……雖然不知道雲姐姐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這麽做的,但我查了,真的是她……”
蕭緒眼皮一跳,生怕周荻說點什麽,連忙道:“是因為我,我和她吵架了,她有些不痛快。”
說完這話,蕭緒偷偷看了周荻一眼,周荻似笑非笑地向他投來一個不知道什麽意思的眼神,卻沒有揭穿他。
蕭緒輕輕擦了汗。
蕭遠征對周荻和他的寬容度是不一樣的,不管怎麽樣,現在能瞞住一天是一天,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蕭遠征皺了皺眉,說:“以雲這丫頭,也太任性了,胡亂發什麽帖子?我兒子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關她什麽事?”
周荻附和道:“是啊,雲姐姐和哥吵架,拿我撒氣幹嘛?”
“給以雲打電話,讓她過來一趟,簡直是莫名其妙。”蕭遠征對蕭緒安排了之後又轉向周荻,接着說,“這件事情你不管了,我會處理的,你回去吧。”
然後周荻就這麽一走了之。
之後高以雲被蕭遠征叫過來給教育了一頓,委屈地表示不會再瞎鬧,蕭緒也無奈地和她再次和好。
而周荻,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出了櫃。
接下來周荻就跟沒事兒人似的,沒再提這事兒,自然地回家,自然地和所有人相處。蕭遠征雖說接受得很容易,看每次看到周荻,想起他喜歡一個男人,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和尴尬。
蕭緒則把周荻給視為一個定時炸彈,希望他能晚一點再爆炸。
好在看樣子近期內他是不打算爆炸的。
此刻定時炸彈非常無辜地看着蕭遠征,道:“爸,什麽事啊?”
蕭遠征清了清嗓,說:“沒什麽,就是告訴你,明天過戶的手續就都能辦完,你可以放心了。”
周荻立刻對蕭遠征露出甜甜的笑,歡呼了一聲說:“謝謝爸。”
蕭遠征慈祥地說:“不用謝,都是一家人。行了,你累了的話,就先回去睡吧。好好休息。”
周荻道:“嗯,爸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第二天。
過戶手續只用了幾天就辦了下來,周荻簽了一大堆文件,最後總算是将這棟房子轉移到了他的名下,從今以後,這棟房子就和蕭家人沒有關系了。
拿着房産證走出房管局的時候,周荻明顯心情不錯。
“這下安心了吧。”蕭遠征問道。
周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像是在耍雜技似的用食指把房産證頂着打轉,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這東西,絲毫不像是之前那樣上心。
蕭遠征心裏有點不舒服,扯了扯周荻的胳膊,沉下臉說:“你再做什麽?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這樣玩?好好收起來。”
“哦。”周荻應了一聲,就将房産證放進了書包裏。
蕭遠征換上好爸爸的臉,和顏悅色地對周荻說:“別覺得爸爸說話太嚴厲,我這是關心你。既然你的心事了解了,你也可以安下心來好好複習高考,等你生日一過,我們就立刻将股權轉讓,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對了,你不是想考京大嗎,你要努力啊,這樣以後才能和小關在一塊兒啊。”
周荻依然是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蕭遠征,而後,他突然對着蕭遠征勾了下唇角,無聲的笑了起來。
那笑容蕭遠征從來沒有在周荻的臉上見到過。
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從小就乖巧天真的孩子應有的表情。
應該怎麽說才好?
三分狂妄、三分陰鸷、三分狡黠,還有一分對他的嘲諷,蕭遠征只覺得心中一驚,不由自主地便握緊了雙拳。
可他還來不及仔細分辨那個笑容的意味,周荻就收住了表情。
蕭遠征有些心神不寧,他朝着周荻走了一步,開口道:“你……”
“爸!”蕭緒的聲音突兀地在他的背後響起,打斷了他将要出口的話,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蕭緒臉色鐵青,顫聲道:“出事了……景苑出事了!”
“你說什麽!”蕭遠征的音調突然拔高,四下看了一眼之後,又拉着蕭緒到角落裏,低聲問道,“景苑怎麽會出事?不是一直賣得很好嗎?”
蕭緒結結巴巴地小聲說:“陳裕康剛來的電話……說是……工地裏起火了,燒傷了好幾個工人,然後他們現在聚集起來,在工地鬧事……”
“鬧事?”蕭遠征咬牙道,“有人死了嗎?”
蕭緒道:“暫時還不知道,有人失蹤,有人進了急診,傷亡人數還不确定。”
蕭遠征眉頭一皺,道:“還不确定傷亡,這麽快就開始鬧事……怕是有人存心想找麻煩,這事不對勁。景苑一旦出了事故,立即會影響後續銷售,而鷺島的預售證拿不下來,資金也不能回籠,這樣一來,很可能資金鏈斷裂的,這兩個項目這麽大,一旦資金鏈斷裂,怕是這個子公司都要廢。”
聽了這話,蕭緒簡直快氣瘋了,他不知道自己最近這是倒了什麽血黴,老是遇到怪事。他努力鎮定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說:“那……那現在怎麽辦?”
蕭遠征略微思忖,道:“先回公司,看看情況再說,不行我們待會兒就一起飛去蓉城。”
蕭緒忙不疊地點頭,亦步亦趨跟在蕭遠征的身後,父子二人匆匆離去,全然忘記了還有一個周荻被落下了。
周荻毫不在意地看着他們的車開走,而後拿出手機,找到了陳裕康的電話撥過去。
對方很快接起來。
周荻又笑了起來,說:“陳伯伯,他們應該在晚上會到蓉城,要麻煩一下你啦,把他們拖住。對,五天就可以。嗯……好的,謝謝陳伯伯,再見。”
還有五天就是周荻的生日,關澤已經想好了送什麽給周荻,可周荻卻沒了人影,要不是每天晚上周荻還會發一條晚安信息,關澤簡直以為自己被抛棄了。
沒事的時候,關澤也會刷一下八卦論壇和財經論壇,看一下關于宏達董事會的內鬥,大部分內容關澤看不太懂,但多少能猜到這樣的狀況下周荻的日子應該不太好過。
關澤什麽也沒有問,安靜等着,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成為周荻的煩惱。只是在周荻生日的前一天早上,給周荻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生日禮物已經準備好了。
過了兩個小時周荻才會過來,字裏行間看上去依然是輕松愉快,還帶着些小小的俏皮。
【還以為你忘記了,沒想到居然記得這麽清楚,恭喜你,關澤哥哥,你通過了考驗!我今天會回來的,只是有點晚,如果你累了的話,就早點睡覺不用等我。不過我一定會回來,保證在生日第一天看到的人就是你,等我哦。】
看着消息的時候,就覺得周荻人好像在自己的眼前撒嬌,關澤情不自禁地微笑,給周荻回了一個“好”就放下了手機。
明天是周荻的生日,對關澤來說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有很多東西關澤都想親手給周荻準備,于是他一早就起來去了超市買了很多食材,下午三點鐘沒課了,他就趕回家給周荻做晚飯。
除了周荻愛吃的菜,關澤還打算給周荻做一個生日蛋糕。這方面關澤沒有經驗,不過關澤的烹饪功底很不錯,失敗了三次之後就做出了巴掌大的一個奶油蛋糕,蛋糕內層是草莓夾心的,外層用白色的奶油做了小花,面上則是用粉色的奶油寫了“Z&G”,圈在一個愛心裏。
蠢兔子聞着香味就一直在關澤的腳邊晃悠,關澤想了想,又在愛心旁邊畫了個兔子腦袋。
雖然是有點肉麻,但還是很可愛,想到周荻看到這個蛋糕會很開心,關澤就覺得沒有那麽難為情了。他将蛋糕給擺在了餐桌正中,又心情很好地繼續做菜,等一切準備就緒,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時間是晚上八點半,距離周荻滿18周歲,還有三個半小時。
一分一秒地臨近,關澤心裏的緊張也一點點的增加。為了緩解這種緊張,關澤将到處撒歡跑的蠢兔子給捉住,一人一兔在沙發上相互依偎。關澤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兔子梳着毛,不一會兒兔子就睡了過去,那暖暖的毛茸茸的小東西就像是個小被窩,暖得關澤也睡了過去。
于是周荻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屋裏只有電視屏幕閃着淺淺的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關澤和兔子都睡得毫無防備。關澤漂亮的眉眼在這樣的燈光下看得不真切,但卻有種朦胧的美感。
這場景引入眼簾,哪怕是周荻心中有堆積了一整個冬日的積雪,也全部化成了春水。他心裏突然有些感動,也突然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值得,只要從今以後能每天看到這樣的睡顏,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周荻不自覺地笑彎了眉眼,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屋,在沒有驚動關澤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關澤的身邊。
膽小的兔子比關澤的聽覺靈敏多了,周荻剛一蹲下,它就猛地擡起小腦袋,瞪着眼睛看着來人。在發現是周荻之後,它又安心地想埋頭繼續睡。只是他這個動作将關澤給驚醒了,關澤睜開眼,剛好就對上了周荻溫柔的目光。
“我吵醒你了嗎?”周荻小聲說着,“如果累了的話就繼續睡吧。”
關澤迷糊了一下又很快清醒,趕緊坐起來,着急地說:“我睡過了嗎?過了十二點了嗎?”
周荻道:“還沒有,不要着急,我說過我會在十二點之前回來。”
關澤這才松了口氣,說:“那就好……我先去把飯菜熱一熱,你肯定餓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關澤已經匆匆忙忙地去了廚房,周荻沒有立即跟上,而是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關澤一邊熱菜,一邊低聲地碎碎念着:“我做得分量都不多,但種類多,你要努力多吃一點,不然我們兩個人會吃不完的,對了,還有蛋糕。是草莓味的,就在桌上,你看看喜不喜歡……”
周荻一直沒有回答,關澤有些奇怪,便回頭去看,只見周荻正站在餐桌前看着那個蛋糕發愣,好像他看着的不是一個草莓蛋糕,而是從未出現在這個地球上的神秘物質。
沒有看到他的笑容關澤便以為他覺得肉麻了,于是自己也有些尴尬,回過頭繼續翻動鍋裏的菜,低聲說:“反正,不喜歡也就那樣了,我第一次做蛋糕啊……你不要太挑剔了,以後還有提升的空間。”
話音剛落,關澤就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他的身體完全被周荻給圈在了懷裏,周荻的雙臂從後面向前,環住了他的腰,毛茸茸的腦袋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除了上次那個吻,這是他們确定關系以後第一次這麽親密,關澤卻一點也沒有覺得不習慣,反倒是覺得非常安心,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專心感受了一下周荻的懷抱。
不過鍋裏的菜不幹了,熟的噼裏啪啦地響,不停地表示“我要糊了快翻面”。
關澤動了動手肘想推開周荻,但沒推動,只好說:“我還要做事。”
“我很喜歡。”周荻說。
關澤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周荻是在說蛋糕,心裏小小地竊喜了一下,關澤才開口道:“怎麽反射弧這麽長,過了這麽久才說……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周荻稍微收緊了手臂,說:“怎麽會不喜歡?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只是一些小事,也沒有什麽……我應該謝謝你才對的。”關澤越說越不好意思,總覺得再這樣下去這盤菜就沒法吃了,他再推了推周荻,又說,“行了,十分鐘就能吃飯,你去坐着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別打擾我。”
周荻不肯放手,說:“不要,我不影響你,你就這樣做你的事啊。”
“你這樣就是很影響我啊。”話雖然是這樣說,關澤還是無奈地帶着這個巨大的人形挂件熱菜。費了平時雙陪的精力,關澤總算是将菜熱好了端上桌。
二人面對面坐好,對着一大桌的豐盛的食物,周荻“哇”地感慨了一聲,而後立刻拿起筷子密集地往自己嘴裏塞。
雖然以前周荻的飯量就很好,但這一次關澤真的感覺到周荻很餓,關澤看得心疼,默默想着這幾天也不知道周荻怎麽過的,連飯也不好好吃。
有再多的疑問,關澤都不想這個時候開口,他只是安靜地給周荻夾菜,在他吃得急了的時候,又給他倒上一杯水。
或許是心靈感應,周荻感覺到了關澤所想,在他狼吞虎咽的時候,還抽空擡起頭來,對關澤笑了笑,說:“別擔心,也別想太多,今天就只開開心心地慶祝。等過幾天忙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
關澤也對他笑,說:“不着急,先吃飯再說。”
周荻應了聲,又埋下頭繼續吃,關澤原以為自己做了太多會浪費,誰知道這一大桌子菜也只是剛好,周荻放下筷子的時候,每個盤子都幾乎空了。
“太好吃了!”周荻心滿意足地說,“誰都做不出來這麽好吃的東西,我真是太幸運了,怎麽會找到這麽好的老婆呢?”
關澤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結巴道:“你……你說什麽?”
周荻笑道:“怎麽,想反悔嗎?現在反悔已經晚了,那天我不是已經給你蓋過章了嗎?”
“你……你……”關澤自支支吾吾地沒辦法作出回應,最終只是端起碗筷進了廚房。身後還傳來周荻憋不住的笑,關澤羞得連手都在抖。
有時候覺得他很天真很單純,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非常惡劣,關澤都分不清哪個狀态才是真正的他,但……無論是什麽樣,都還是好喜歡他啊,完全沒辦法管住自己的心。
這感覺還是讓關澤非常幸福,他一邊害羞一邊偷着開心,連洗碗的水聲都覺得很動聽。
周荻也自覺地幫忙,很快兩人就将廚房和餐桌都收拾幹淨了,周荻又激動地将草莓蛋糕拿到茶幾上擺好,接着把大燈都關掉,只剩下一盞小小的臺燈,發着淡黃的光。
周荻盤腿坐在地上,興奮地說:“蠟燭呢?趕緊來點上,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關澤将提前買好的食用蠟燭拿了出來,插在了蛋糕的最中心,接着點燃了小小的蠟燭,那一點點的光像一個小豆子,卻完全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許願吧。”
周荻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說:“我有三個願望,第一個是希望關澤哥哥健康,第二個是希望關澤哥哥快樂,第三個是希望關澤哥哥每天都多愛我一點。”
關澤說:“你過生日,怎麽願望都是關于我的?”
“因為你就是我的願望啊,已經達成了。”周荻趁着關澤不注意,湊上去親了他的額頭一口,然後一口吹滅了蠟燭,說,“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
屋裏已經自剩下一盞小臺燈還亮着,燈光又暖又暧昧。關澤覺得這樣的燈光下,周荻實在是英俊得過分,他不敢去看,故意躲着目光低聲說:“還有……還有禮物。”
“還有禮物嗎?”周荻滿臉期待。
關澤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禮盒,有點不好意思地遞給周荻。